雖然嘴上叫囂著這破總監會誰愛管誰管, 但夏油傑還是口嫌體正直地努力試圖找出臥底。
能夠悄無聲息地調換執行任務人選，但又沒能更改係統裡的信息……不是技術人員，卻能接觸到任務分配……
這樣的人不多。
從七海和灰原接到任務的當日執勤名單上來看, 可疑的人不少，但臥底調查小組立刻鎖定了目標。
倒也沒彆的原因，主要是——
“當天就殉職了？”五條悟晃了晃手裡那遝資料, 在把另外幾個人的視線吸引過來後順勢放到了桌面上。
最上層那張工作人員資料上，照片一欄上的職場女性一頭黑發儘數梳在腦後, 看著十分乾練。
平心而論, 那張不算漂亮的面孔十分具有親和力, 是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長相。
但五條悟還是覺得對方死得實在是太湊巧了, 大聲吐槽道：“屍體都沒留下, 太可疑了吧？”
生怕彆人不知道她有問題似的。
雨宮律放過了自己那遝怎麼看都無比正常的員工資料, 問起了兩個受害者的想法：“七海、灰原？”
灰原雄看了一眼，很快回複道：“不認識！”
出外勤的咒術師和總監會內部的工作人員, 雖然不能說沒有交集，但見面的機會總是不多的。
“我見過一面，在輔助監督送我們去任務地點的時候, 當時她似乎受傷了……”七海建人回憶了一下, 手指在額頭上劃過一道平直的線。
“額頭上有這麼長一道縫合線。”
空氣突然陷入了沉默。
幾秒鐘後，五條悟突然來了精神，一巴掌拍在了七海建人肩上：“就是她了！說吧, 七海、灰原，你們怎麼得罪人家了？”
“……”七海建人深吸了一口氣, 拍開對方的手坐遠了些：“那天是我跟這位小姐第一次見面。”
也是最後一次。
“對啊。”灰原雄也跟著附和道：“我連一面都沒見過她。”
因此不存在結仇的可能。
“誒……”五條悟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最後得出不怎麼靠譜的結論：“難道你們跟她前男友長得很像？”
一個合格的前男友，就該像死了一樣。
所以對方在看到七海和灰原的時候, 忍不住想讓他們真的死一死？
“誒！？”灰原雄大驚失色，看起來真的信了：“就算是前男友，這樣也太殘忍了吧？”
七海建人忍不住扶額：“……彆信啊笨蛋！”
“這個人……”沉默良久的夏油傑拎起那份資料，抿了抿唇看著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見過。”
所有人將目光轉向似乎在壓抑怒火的黑發少年，對方卻獨獨將目光落在雨宮律身上，手指在額頭上平直地劃過。
“給我那些資料的人，頭上也有這樣的縫合線。”
“你覺得……”雨宮律微微眯起眼睛，同樣意識到了不對勁：“是同一個人？”
夏油傑不太確定，猶豫著點了點頭。
同樣的疤痕或許是巧合，但一前一後都出現在了總監會，未免也太巧了些。
超自然能力那麼多。
術式、異能，可以改變相貌的也不少。
不，應該不隻是改變相貌那麼簡單……總監會不會讓不明不白的人入職，能躲過精細到指紋的調查，更可能是……
奪取身體？
難道是降靈術？
“喂！”
五條悟坐在了兩個人隔著的桌子上，成功成為了所有人視線的焦點，隨後不滿地大聲抗議：“說人話啊！我最討厭謎語人了！”
雨宮律歪了歪腦袋，越過對方看了眼似乎不太想解釋的夏油傑。他剛準備開口，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我來解釋吧。”
夏油傑似乎又改變了主意，神情沉重地開口道：“就是上一年的時候……”
讓他在大冬天陷入苦夏的那些資料，按理來說是不該被他接觸到的。
雨宮律搞定了情緒低落異常的夏油傑，緊接著還去找了忽視了未成年人保護措施的公安的麻煩。
但他發現，公安的決策似乎並沒有出問題。
雖說名聲不太好，可公安到底是正經的官方組織。
考慮到夏油傑還是未成年特殊身份，雖然作為高層的他有權限查閱，但公安掌控下的總監會還是決定——
隻要對方不提，他們就不說。
然而，就在這種所有人心照不宣地隱瞞下，那些不該被未成年看到的、展現人性醜惡的資料，還是被送到了夏油傑眼前。
原因是工作疏忽。
那名額頭上的縫合線還沒拆，疑似帶病上班，粗心大意的工作人員被辭退了。
事情原本到這裡就結束了，可那個熟悉的縫合線又出現了。
恰好又出現在總監會，還巧合地將本該交由一級術師的任務誤發給了身為二級術師的七海和灰原。
多麼相似的粗心大意啊。
夏油傑臉色陰沉了下來，語氣中透出幾分嫌惡：“他……她、呃……總之，那家夥的目標是我。”
處在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監控下而不自知，對方還在刻意引導自己走上一條與世不容的道路，甚至還差點就成功了……
簡直就像是被肆意玩弄的npc。
處在上帝視角的玩家不帶惡意的，隻是單純好奇驅使下，隨意操縱著手下的角色走上了BE路線。
做出的選擇並非出自本意，而是他人刻意引導下的產物……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這都是難以忍受的事情。
更何況是夏油傑。
儘管表面上偶爾能表演一下謙遜的假象，可作為年輕的特級咒術師，潛力無限的咒靈操使，他當然有著獨屬於強者的驕傲。
除了惡心外，還有怒火。
簡而言之，夏油傑氣炸了。
相反，五條悟開心壞了。
他很聰明，特彆是在抓彆人黑曆史的時候。儘管夏油傑刻意隱去了有關自己的心路曆程，還是被敏銳的損友發現了。
“哈哈哈哈哈——”五條悟發出了無情且吵鬨的嘲笑：“你該不會中計了吧？好遜啊傑！”
這個人笑得前仰後合，動作幅度極大。
絲毫不顧在他誇張的動作下四散開來的資料，更加不顧他臉色越來越黑的摯友。
笑得張揚，笑得肆意。
“……你好煩啊。”沒辦法反駁的夏油傑面無表情，在心底暗暗記仇。
就是知道會變成這樣，他才不想說的啊！
這種無異於默認的反應倒是讓五條悟笑不太出來了，表情微妙地滯了滯：“喂……你不會吧？來真的？”
夏油傑倒是沒想到對方這麼信任他，挑了挑眉平靜道：“我看著像是在開玩笑麼？”
“……”五條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表情古怪地閉上了嘴。
這份罕有的乖巧惹來了七海建人怪異的目光。但為了不引起世界大戰，他很快收回了視線。
然後就發現某個靠譜的大人又往魚塘裡投下另一顆巨石，成功讓剛剛才平靜下來的會議室內又炸了起來。
“縫合線……”雨宮律手指抵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好像……也見過？”
“誒！？”
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又彙集在了雨宮律身上。
對總監會和夏油傑出手還能理解，對一個清清白白什麼都沒乾的……
好吧，也不能說完全無辜。
但總之，這個不知名縫合線的下手對象未免也太廣泛了吧？雨宮律到底是哪裡拉了仇恨啊！？
然而事實上，倒也不是性彆不明的縫合線先下手的，真正先動手的人，是——
“我記得，他應該已經死了的……”雨宮律皺起眉，回憶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他殺了太多的鬼，從未去記下過鬼的特征。反正都是惡心的蟲子，也沒有必要刻意去記吧？
可這個縫合線，他倒是還有那麼一點兒映像。
倒也不是對方有多麼令人難忘。
不過是個腦花狀的鬼罷了，長相奇特的鬼多了去了，他也不見得都能記住。
主要是——
這是第一個從他手底下逃跑的鬼。
唰的一下，一切透明的通透世界中，盤踞在那具早已死去軀體頭部的腦花狀惡鬼就消失了。
雨宮律找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遺憾地離開了。
他是柱。
需要他的地方太多了，不能因為一個不知道還在不在原地的惡鬼長時間滯留。
後來鬼王伏誅，所有的惡鬼理應跟鬼王一同死去了才對。
難道說……
“原來它真的不是鬼！”雨宮律恍然大悟，終於知道對方當年為什麼罵得那麼臟了。
那個性彆不明的腦花一直在強調自己不是鬼，隻是他沒聽。
在場沒有人聽懂雨宮律的自言自語，齊齊露出了智慧的眼神。
於是雨宮律好心地解釋了起來：“總之，他應該不是人類，本體是一個……腦花？可以更換身體，活了至少有……”
他頓了一下，回憶起了某個已經改名叫柊梧的那句「活了千年的老怪物」，又改了口。
“至少有千年以上了。而且，曾經大概用過‘加茂憲倫’這個名字。”
雨宮律不太清楚這個名字的含金量，倒是其他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加茂憲倫。
研究咒靈和人類融合的詛咒師，九相圖的創造者。出身於禦三家中的加茂家，是加茂家一直想要掩蓋又擦不掉的汙點。
雖然沒人會拿出來明說，但這是幾乎是整個咒術界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哇！”五條悟有些震撼，但看著仍舊沒什麼緊張感的樣子，似乎有些惡寒地抱住了自己：“真的假的？好惡心……”
末了，他又轉頭看向夏油傑。
“我原諒你了，這種老怪物你確實搞不定。”
夏油傑沉默了一下，露出了和善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我謝謝你啊！”
“不用謝。”五條悟很自然地接受了道謝，一副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心口不一的樣子。
“但我還是想不通他、嗯……它的目的。”在場唯二點五的靠譜人七海建人開口，試圖把話題拉回正軌。
如果是加茂憲倫，難道是打算繼續咒靈和人類融合的研究？
可為什麼又要針對夏油傑？
這種事情雖然總監會不允許，但他們又管不著詛咒師。加茂憲倫悄悄地做，誰能妨礙他？
咒力監測裝置不是萬能的。
這個裝置能夠檢測到咒靈的位置和等級，不過是咒靈並不具備知性，沒有隱藏自身的意識罷了。
而一個出身加茂家的術師，不可能沒有隱藏自身的手段。
而且苟命苟了千年……
如果僅僅是為了咒靈和人類融合的試驗，咒胎九相圖出現的時候就應該達成了目標，完全沒必要針對夏油傑啊？
“還用想麼！”五條悟打斷了對方正經的思路，提出了一個雖然不太正經但又無法反駁的觀點。
“它饞傑的身子啊！年輕、咒靈操術、特級的實力、還有雖然沒我帥但姑且算帥哥的臉……”
隨著對方的一步步列舉，七海建人倒是沒什麼反應，雨宮律和灰原雄卻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這誰不饞啊！
那種腐朽到隻剩一個腦花的老怪物能忍住麼？那必然不能啊！
夏油傑沉默了一會兒，忍無可忍地扼住了五條悟的脖子：“彆胡說八道了！”
又轉頭看向目露智慧，儼然已經信了這副說辭的雨宮律和灰原雄：“你們不要什麼都信好不好！怎麼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