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1 / 1)

雨宮律和織田作選中的這個地處深山老林, 小到地圖上都找不到,僅有幾十來戶人家的小村子是真的很偏遠。

不僅僅是地理位置上的偏遠。

封建、排外、法治弱化……幾乎涵蓋了所有熟人社會的弊病。

比起神明被日漸淡忘,隻有財神惠比壽信仰不減更勝, 唯物主義者占大多數的城鎮, 這種落後封閉又年代久遠的村子, 往往會信仰著一些外界聽都沒聽過的土地神。

更準確的說, 是產土神。

跟其他曾經生活在地面上的國津神不同,產土神並非本來就存在的神明, 而是定居某地的居民安全感不足所虛構出來的保護神。

古樹、土地、亡故的先祖甚至妖怪, 都可以成為產土神的載體。

「祂」不一定真實存在。但信仰的人多了, 一代代傳下來……

某一天, 「產土神」就誕生了。

因為是人類虛構產物,產土神甚至並不被一部分天生神明的天津神和國津神所承認。

“原來如此。”聽完科普的織田作恍然大悟,緊接著又問道:“所以這跟我們被趕出來有什麼關係?”

這話聽起來真的很像拆台,甚至給人一種情商很低的感覺。

但說話的人並不帶惡意,對話的另一個人也並不敏感,所以這天還聊得下去。

“他們反應這麼大, 說明這個產土神很可能真實存在……”雨宮律頓了一下, 又接著說了下去:“還展示過「神跡」。”

並且大概率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然剛剛那戶人家不至於如此避諱莫深。

畢竟要是真神顯靈,他們傳教都來不及,怎麼會這麼著急趕走兩個對本土信仰感興趣的遊客呢?

所以綜上所述——

“不是我們不受歡迎。”

“嗯,你很受歡迎。”織田作並不意外對方在意的重點偏移,配合地應了一句後又思考起了接下來的安排。

“我們要露營、啊……沒帶帳篷應該叫野外求生吧?”

走是不可能走的。

截稿日將近, 現成的小說素材就在眼前,怎麼能因為一點小困難就打道回府呢?

雖然村子就在眼前卻要上演荒野求生,這遭遇聽起來還怪慘的。

什麼都沒帶, 並沒有做好野營準備的雨宮律搖了搖頭:“不。”

儘管對生活環境沒什麼太大的追求,曾經斬鬼時什麼奇怪的犄角旮旯的地方都睡過。但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是比較想睡在正常點兒的地方。

“我們去找下一家。”

“誒?”織田作愣了一下,語氣中帶著點疑慮:“會有人收留我們麼?”

閉塞的村子內部反而消息流通極快,他們剛剛打聽這座村子避諱莫深產土神消息的事情,此刻恐怕已經傳遍了村子。

現在村子裡的人大概率已經開始警惕起了陌生人,他們一出現就會被趕走也說不定。

“試試看。”雨宮律語氣淡淡,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帶有犯罪氣息的話語:“實在不行就去住神社。”

這種小村子的神社不大,甚至都不一定能住人,但這不是真的有神明麼。

神社小沒關係,神明會自己開辟居所。

反正神明不需要吃飯睡覺,占個地方不又不用,讓他們住幾天怎麼了?

“不太好吧?”織田作有些猶豫,但猶豫的方向並不在「搶占他神住宅」:“要是跟一子一子一樣……”

混熟了那不就沒得寫了麼?

“這個村子曆史很長。”

從外界可以搜集到的資料來看,似乎他還活躍的那段時間就存在了,並好好地延續到了現在。

這就好辦了。

雨宮律對自己在神界的惡名很有信心:“我在,祂不敢出來的。”

“哦。”

不知道是沒發現對方話語中透出的巨大信息量,還是發現了也不在意,反正織田作安下了心。

但兩個人最終還是沒去搶占無辜神明的住所。

倒不是良心發現了,主要是除了最初那戶讓他們慘遭滑鐵盧的人家,村子裡的其他人表現得都很熱情。

特彆是在他們表示願意支付住宿費之後。

熱情得甚至有些過分了。

他們隨機挑選的臨時民宿跟村口的那戶人家態度差彆很大。

不管是對外來人還是對產土神。

一家六口人跟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似的,把兩個表現出了對本地產土神興趣的外地遊客包圍了起來,劈裡啪啦地輸出了一大堆產土神的功績。

什麼趕走惡妖、平息山洪、保佑豐收……業務繁多,可以說神能乾的祂乾了,神不乾的祂也乾了。

兢兢業業儘職儘責,好好一個神硬生生給當成了社畜。

但就算是這樣的神明,也還是遭到了厭惡——

“你們說的是村上先生吧?”這家的女主人臉頰圓潤,看著很有親和力。因為天生的微笑唇,即便是蹙著眉,也自帶三分笑意。

但她說出來的,卻不是什麼能讓人笑得出來的事情。

“不用在意他的話啦,他隻是一時想不通有些糊塗了……”

那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村上家和村裡另外幾家的幾個年輕人一起上山打獵去了。

當時村裡大多數人都是反對的,包括幾個年輕人的長輩。

這裡雖然偏遠了些,但要通往鎮子也不困難,遠沒有到靠山吃山的地步。幾個年輕人隻是單純的想要享受狩獵的快樂罷了。

但村裡的產土神是山神,據說偶爾會降臨在山裡的動物身上。

老一輩的人擔心觸怒山神,自然是不樂意的。但幾個年輕人覺得村裡的老人不過是迷信,最後還是偷偷去了。

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搜救隊不是沒有上山找過,但彆說人了,連屍體都沒找到。

這種情況,存活的可能性太小了。

從這時候開始,那幾戶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人家,陸陸續續地開始對祖輩侍奉的山神產生了怨懟。

“可憐是可憐,但要怪到山神大人身上的話,未免也太……”

說到這裡,和善的女主人停了下來,看樣子似乎有些愧疚,臨時又改了話鋒:“其實也能理解,村上先生隻是不知道該去怪誰。”

畢竟孩子自己非要上山打獵,怪得了誰呢?隻能怪那虛無縹緲,隻留下幾行記載的神明身上了。

雨宮律和織田作當時倒是沒有做出評價,但回到房間單獨相處的時候,對視一眼後同時開了口。

“你覺得……”

兩個人又同時閉上了嘴,示意對方先說。

沉默了幾秒,雨宮律率先開口了:“明天去找其他人吧?”

他們暫住的這家人據說曾經出過山神的巫女,對產土神的傳說比村裡的其他人了解得都多。

但就像是喪失了判斷力的追星族一般,淨是些片面之詞,隻能看到神明的好,話語中完全沒有提到神明的不足。

倒也不是說對神明有歧視,認為對方不能儘善儘美。

但最關鍵的一點——

祖輩侍奉山神,即便在逐漸忘記曾經的信仰的現在依舊對山神抱有好感的幾戶人家,為什麼會把孩子失蹤這筆帳算到一個從未作惡的山神頭上。

如果隻有一兩個人有這種想法倒還能理解,但所有人都這麼認為,必然是有理由的。

雨宮律和織田作當然不會去問這家人。

他們隻是天然了一點點,但智商還是存在的。在沒有做好準備被趕出去找下家之前,還不至於去踩雷。

那就隻能去問其他人了。

“嗯。”同樣有這個想法的織田作點點頭,同時感慨了一句:“太宰在就好了。”

兩個人都是在人際交往中讓彆人苦手的類型,卻都自顧自地認為自己不擅長交談。

但他們有著同一個外置大腦。

遺憾的是,不在現場。

被提醒了的雨宮律深表遺憾:“是啊,安吾在也行。”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既沒有外置大腦,也沒有靠譜的翻譯官,兩個如今隻能靠自己的男人齊齊歎了口氣。

回憶起來了……

那些年被安排去調解過丈夫、妻子和情婦之間剪不斷理還亂關係的痛苦。

於是當晚睡覺的時候,雨宮律做了噩夢。

夢境的軌跡很可怕。

妻子和情婦私奔了,丈夫抓著他的手說不賠他老婆和情人就不準走。

雨宮律雖然面無表情,但整個人非常痛苦,隨後發現後腳醒來的織田作同樣是一臉菜色。

“做噩夢了?”雨宮律不帶惡意地問道。

“啊……”織田作揉了揉眉心,講起了一些一般人聽不懂的話:“妻子養了五個小白臉,丈夫卻養了六個情婦,被拋棄的情婦讓我再幫她找個社長……”

“……”這關係比他的夢亂,雨宮律突然就釋然了:“那你找到了嗎?”

織田作平靜地回答道:“沒有,我建議她去找森鷗外。”

雨宮律:“……”

情婦小姐做錯了什麼?

交流了一下奇怪的夢境,認為這可能是某種預兆的兩個社交讓彆人苦手人士心情沉重,滿臉不高興地踏上了前往不久前痛失骨肉的那幾戶人家的道路。

但他們發現夢境都是反的。

雖然沒有太宰治也沒有阪口安吾,但他們遇到了新的社交達人。

在需要探聽信息的目標家門口。

看著眼前一個金發冷淡,一個黑發健氣的少年,雨宮律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們是……”

他記憶力還算不錯,對兩個僅僅隻是在天內理子那次事件有過一面之緣的咒高學生仍舊保有映像。

是悟和傑的後輩,他記得是叫……

“七海和灰原?”

“啊,我知道您!雨宮先生!”不顧旁邊金發少年的阻攔,灰原雄大聲說出了自己對雨宮律最深刻的映像。

“是五條前輩和夏油前輩喜歡的校醫姐姐!!”

雨宮·校醫姐姐·律愣了一下,隨後恍然大悟:“原來你也看《萌愛》。”

七海建人:“……”

我就多餘阻止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