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子是不詳之兆。
這樣聽起來有些荒謬的觀念, 在封建到仿佛上個世紀遺留產物的禪院家,卻得到了廣泛認同。
真希和真依就是一對雙生子,並且不幸出生在了禪院家。
一個天予咒縛, 一個咒力稀薄。
在將咒力和術式作為衡量個人價值唯一標準的禪院家,更加印證了不詳。
一般來說, 禪院家的孩子會被給予七年左右的觀察期, 直到被判定的確「無天賦」才會被放棄。
但真希和真依不一樣。
雙生子,其中一個還是反向天予咒縛,debuff點滿的她們自出生起就被放棄了。
雖然不喜,禪院家的大人們倒還不屑於對孩子出手。
但大人的態度往往會影響孩子。
懵懂無知, 還處在有樣學樣年紀的孩子們將「非術師者非人」視作標準,開始為所有人劃分等級。
覺醒了強大術式的孩子是討好的對象, 覺醒了但天賦一般的孩子可以交好, 未覺醒但出生高貴的孩子暫且觀察著……
而處在歧視鏈最底端的無天賦者, 則是所有人都能踩上一腳的廢物。
同時具備咒力和術式, 本身就是少數人才有的天賦。即便是在禪院這樣傳承千年的咒術師世家中, 無法成為咒術師的孩子也不少。
比起會被肆意欺辱的男孩,具備生育價值還可以成為侍女的女孩還好上一些,不至於成為欺淩對象。
隻要把自己視作透明人,倒也還過得去。
但真希和真依無法成為這樣的透明人,因為她們是禪院扇的女兒。
明明父親是強大的咒術師,孩子卻是廢物。
禪院扇無法接受。
都是因為他的妻子生下了一對雙生的廢物女兒, 而禪院直毘人卻好運地得了個天賦好的兒子,他才會當不成家主。
儘管所有人都知道,家主之位之所以會落到禪院直毘人頭上,隻是因為他實力夠強。
但這個在家主之位爭奪中失敗了的男人,在自尊心和恥辱感的驅使下, 擅自將一切錯誤歸咎於自己的妻女。
被父親厭棄,又被自責於自己未能為丈夫誕下具備強大術式孩子的母親漠視,真希和真依能依靠的隻有彼此。
幼小的姐妹倆緊握著彼此的手,在這個到處都是敵人的宅子裡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生存著。
但即便如此小心,還是出了意外。
禪院家期盼已久,繼承了十影法的孩子被從外面帶了回來。
外面來的,族內最珍貴的術式繼承者……
從未接觸過外界的姐妹倆按捺不住好奇,央求著即便對無天賦的她們依舊態度和善的侍女姐姐帶她們去瞧了一眼。
那孩子叫做惠。
臭著臉,頭發看著很是紮手,抱著看不見的狗狗……據真依說那是玉犬,瞪著一雙漂亮的綠眼睛,戒備地盯著她們這群綁架犯(惠語)。
看著很正常嘛,並沒有因為繼承了十影法多了個眼睛或是鼻子。
真希有點失望。
可惠把送過來的點心分給了她們。
這個被從外面綁回來的十影法持有者說他不餓,家裡會準備點心。有人會來接他回家的,他要等回家再吃。
這看著又不是很正常了。
回家?禪院不就是他的家麼?
難道要回外面那個家麼……不可能吧?什麼人能從禪院家搶人?
真希也不反駁,認真地啃著點心,順便還喂給了她那猶豫不決的妹妹真依。
不吃白不吃,這麼好吃的點心她們平時可吃不到呢。
至於惠?
他遲早會認清現實的。
禪院家對她們來說很不友好,但十影法不同,說不定會被供起來呢。
就跟五條家那個什麼……神子一樣。
待在這裡沒什麼不好的,至少對惠來說。
真希這麼想著,然後就聽到了敵襲的鐘聲。
惠沒有說謊,真的有人來接他回家了。
看到往日裡那些高高在上的綁架、啊不……禪院術師們毫無還手之力,被自稱惠舅舅的男人揍得哀嚎不止,真希大受震撼。
這些咒術師,原來也不是堅不可摧嘛!
禪院家一向父慈子孝。
毫不在意自己生父被揍到瀕死,甚至還很高興的真希和真依對雨宮律好感飆升。
但年幼的姐妹倆沒想到,經此一役,她們那腦子有病的父親的病情又加重了。
或許是被刺激到了,從警察局回來養好傷的禪院扇開始訓練自己的兩個女兒。
真希和真依覺得他有病。
禪院家的確有實戰訓練,可那也輪不到兩個五歲的小女孩。
這混蛋根本就是因為被看到了自己被暴揍的場面感到恥辱,以訓練為名實施虐待。
真希和真依已經習慣了同族的欺辱,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遭到來自生父的毒打。
那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父親,再怎麼討厭也不至於想殺死她們……
這樣的想法是錯誤的。
傷痕累累的姐妹倆幫對方上著藥,相互錯開的眼神逐漸堅定了起來。
再這樣下去真希/真依會死的。
真希試圖逃出去。
惠的脫兔給她們留下了一串數字,應該是那個人的手機號碼吧?
不知道可不可行,但這是她們唯一的活路了。
可她沒有手機。
孤注一擲的真希瞞著所有人跑出了禪院家,試圖找個電話亭。
但她被發現了。
已然瘋狂的禪院扇撕碎了那張寫著號碼的紙條,將真希視作禪院家的叛徒關進了懲戒室。
那是飼養著無數2級以下咒靈的房間。
將一個五歲的小女孩丟進去,怎麼想都不會有活路。
謀殺親女,這種事即便是在遍地爛人的禪院家也太過驚世駭俗了。
禪院直毘人把真希從懲戒室拎了出來,跟禪院扇潑男罵街對罵了幾句,罵罵咧咧著順便帶走了再不跑估計也會被發瘋的生父弄死的真依。
但這個被某位離家出走的天予暴君評價為「禪院家最後的良心」的老頭,顯然也不怎麼耐煩帶孩子。
“跟他說,你們兩個,我做主送他了。”
這句話從禪院家的家主嘴裡說了出來。
真希和真依明白,禪院家已經沒有她們的容身之所了。
姐妹倆牽著手,從那座幽深陰暗的大宅逃離,奔向了未知的未來。
反正,肯定不會比禪院更糟了。
——
帶孩子進行戶外教學的雨宮律回來了,身後多了兩個小尾巴。
走的時候是兩個孩子,回來的時候卻變成了四個孩子。出現這種情況,一定是因為……
“分裂?”
看了眼面孔有些許相似的三個小朋友,太宰治嘖嘖稱奇地做出了判斷。
思索了一會兒,他又頗為做作地抬手捂住嘴,露出一副吃驚但尊重理解祝福的眼神。
“難道惠你有成為女孩子的想法?”
最後拍了拍那頭海膽腦袋,抻直另一隻手掌比較似的左右晃了晃:“可是你根本就沒有那麼高,做夢也要尊重一下現實嘛。不要像個蛞蝓一樣。”
一係列動作非常地惹人嫌。
莫名被有意願變性的伏黑惠被氣到炸毛,並單方面跟對方口中的蛞蝓先生建立起了革命友誼。
但在徹底爆發之前,成熟的小男孩忍了下來,並給了對方一個寬容的眼神。
“幼稚。”
這個人自從竄上一米八大關之後就瘋了,沒事找事也得炫耀兩句。
這種時候選擇無視,反而會讓對方抓耳撓腮心口癢癢。
果不其然,太宰治的確開始難受了。然後就糾纏著伏黑惠試圖讓他也一起難受。
不得不說,在損人不利己這方面,太宰治一直是在行的。
織田作數了一下小蘿卜頭們,覺得很是新奇:“現在我們都是五個了誒!”
原來養孩子真的會傳染啊,這樣的話他是不是也該負一半責任……
“不是收養,是資助。”雨宮律搖了搖頭,否認了對方的猜想。
養孩子真不會傳染。
“對!等我們長大,會報答雨宮先生的。”真希從雨宮律身後探出頭來,認真地強調了起來。
“嗯。”真依不太自信,但還是小聲補充了一句:“我們會好好學習的,聽說學金融很賺錢……”
“我也是,我去學、嗯……”真希想了想,沒想到自己還能乾什麼。
兩個大人見狀,開始幫忙出主意。
“可以學文學。”織田作試圖為到處是推理小說的文壇添點新鮮血液:“寫小說很開心的。”
“其實也可以試試看當武館教練。”雨宮律提議道:“真希很適合學武。”
“真希和真依很可愛,其實當演員也不錯。”
“誒?這個要看個人意願吧?萬一長成社恐了呢……”
“說的也是啊,幕後的職業有什麼來著?”
大人們開了頭,小孩們也跑過來湊熱鬨了。
“可以當導演。”
“化妝師!”
“會計!”
“律師!”
“當首相!”
“……不,這個就太……”
“做人要有夢想!你對她們就這麼沒有信心麼!?”
“她們根本就沒有想當首相!不要擅自給彆人增加奇怪的設定啊!”
並不知道有這麼多職業可以選擇的姐妹倆被說得暈暈乎乎,不知今夕是何夕。
雨宮律拍了拍兩個剛剛離家,稍顯忐忑的女孩的腦袋:“你們還小,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可以慢慢思考,不用著急的。”
伏黑甚爾認真地數了一下。
織田家是五個沒錯,但雨宮家的第五個到底是哪裡來的……
很快,目光瞄到了一隻黑心太宰治,他從沉思變成了沉默。
……不是,等等?這玩意兒原來真的是算在孩子裡面的麼!?
伏黑甚爾人傻了。
雖然不知道怎麼辦到的,但總之太宰治大概理解了狀況,然後——
“你是笨蛋嗎?”
被算在孩子裡面的太宰治沒罵身為主事人的雨宮律,反而極其雙標地轉頭罵起了伏黑甚爾:“連撫養費都不會要?”
伏黑甚爾愣了一下,覺得對方罵得對,臉上露出了肉痛的神色,利落地轉身出門:“我去要撫養費!”
“等……”雨宮律愣了一下,沒來得及阻止。
不是?明明是他拐了禪院家的倆孩子,竟然還可以要撫養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