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宮律有點驚訝。
老實說他都忘記這回事了,差點準備放下津美紀就回他的快樂天台。
在遊樂園玩了那麼久,虧惠還記得啊。
記憶力這麼強,至少國文成績是不用操心了,真好啊……
也許是雨宮律站在門口當柱子的時間太久,伏黑惠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性地拽了拽,結果很輕鬆的就把人給拉了進來。
伏黑惠:“……”
隨時隨地都能發呆,這種人隨便放在外面絕對會被拐走的吧?
黑發碧眼的小男孩歎了口氣,保護絕世冤大頭的使命感再次於心中翻湧。
雨宮律保護協會至此正式成立。
總之,經曆了幾天的波折,如今雨宮律總算是勉強進駐了伏黑家——
“這是甚爾的房間。”
在將睡著津美紀放回房間後,伏黑惠帶著雨宮律推開了一扇房門,隨後極其自然地剝奪了自己父親的房間所有權。
“住多久隨你喜歡,反正那家夥也不回來。”
“唔……”雨宮律看著面無表情的男孩沉思了一會兒,問道:“惠,你希望他回來嗎?”
“啊?”伏黑惠愣了愣,隨後抿抿唇不太高興的樣子。
期待那個人回來的時期他也不是沒有過,可甚爾是怎麼做的來著?
……哦,對了!帶他去找富婆家,並且絲毫不避諱地在未成年面前跟各種女性調情。
有一說一,有時候他甚至都懷疑自己是小白臉跟富婆py中的一環。
大概是因為帶娃鰥夫更刺激?
回憶起種種不堪的場面,伏黑惠隻覺得自己年幼的心靈受到了汙染,面無表情且相當坦誠地表示:“他回不回來都無所謂。”
人渣老爹愛咋咋地,隻要記得按時打生活費養他和津美紀到成年就好,剩下的他會自己解決。
“誒?評價這麼低啊……”雨宮律眨了眨眼睛,有些震撼。
能讓自己的兒子都這麼嫌棄的爹,他還是頭一回、啊等等……好像也不是頭一回?
阿鼻地獄裡倒是有不少,但那可都是犯下大罪亡者誒?
“律,你……”伏黑惠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突然提起自己的父親,擔心對方會不會有著什麼奇怪的妹夫濾鏡。
這樣是不行的。
甚爾沒有道德,就算是亡妻的兄長,該下手的時候也絕不會手軟。
於是他又補充道:“那種家夥根本沒有期待的價值,不要對他抱有希望。”
“嗯,我明白了。”雨宮律點點頭,嚴肅道:“就算打斷他的腿,我也會把他帶回來的。”
“對,就是這……嗯!?”伏黑惠剛準備點頭附和,隨即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連話都說不明白了。
“打打打、打斷腿?那是犯法的……不、不是……我是說……”
“惠,不用說了。”雨宮律拍了拍對方的腦袋,淺金的眸子仿佛洞悉了什麼似的一片沉靜:“我都明白的。”
等著,等找著人了立馬就把不負責任的渣爹給你抓回來當牛做馬。
伏黑惠陷入了混亂:“……”
什麼?你究竟明白了什麼!?
不是、到底是什麼樣的邏輯才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啊!?
有一說一他不是在擔心甚爾,那家夥雖然是個人渣但似乎還挺強的,再加上缺乏道德行事風格……
怎麼想吃虧的都是律啊!
伏黑惠覺得噠咩,努力解釋了一晚上。
但說到口乾舌燥甚至自己都睡著了也沒能改變雨宮律的想法,隻能絕望地接受了對方遇見甚爾會第一時間聯係他這樣的安排。
——
雖然說著要找的是伏黑家的父親,但先出現的反而是母親。
對,就是消失了近兩周的伏黑由佳。
雨宮律曾問過周邊鄰居對方的下落,卻統一得到了「不知道」作為回複,偶爾還會摻雜著一些不太友好的閒言碎語。
這鄰裡關係彆說和不和諧的了,看著甚至都不太熟。
這種狀況很常見。
日本社會對單親媽媽有著天然的歧視,彆說鄰居了,部分父母都不見得會給離婚的女兒什麼好臉色。
就好像離個婚犯了什麼大罪一般。
明明就連地獄也早就取消了對離婚這一行為的刑罰,也不知道現世是怎麼做到如此封建的。
這或許也是伏黑由佳選擇再婚的原因之一,但顯然沒能讓情況得到改善。
畢竟這個新丈夫人沒見著幾次,倒是讓她又多了個孩子。
或者說這種情況更容易遭人非議?
閒話多的鄰居和喪偶式婚姻……
長期生活在這種高壓環境下,想要逃避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雨宮律倒也沒著急找人。
這種事情彆人沒辦法幫忙,得自己想通才行。反正他現在也被允許進入伏黑家了,孩子們也算有人照顧。
就是……
這個想通的時間是不是不太對?
瞥了眼手裡染血的廚刀,又看了眼後仰著確認完門牌號後便呆立在門口的女性,雨宮律想了想,遲疑道:“啊……歡迎回家?”
“你、你你你……”伏黑由佳下意識地想跑,卻發現雙腿酸軟怎麼也抬不起來,磕磕巴巴地開口道:“你!”
見對方你了半天也說個全乎話出來,雨宮律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腦袋,嘗試著代入了一下對方的視角。
哎,彆說。現在的場面還真有點像上次看的電影裡面那個——
下班回家時意外撞破了凶殺現場的女警。
開放式廚房就是這點不好,處理新鮮食材的時候容易引人誤會。
下一幕是什麼來著?
“你這混蛋做了什麼!?”
黑發低低紮起垂於腦後,看著頗為溫順的女性扭曲著臉龐,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她扯下肩上掛著的、小巧但分量十足的女式包,一邊往屋內跑一邊奮力扔向對面出現在自己家的陌生男性。
哦對,就是這個!
主角會立刻展開攻擊,隻不過電影裡飛過來的是子彈。
雨宮律恍然大悟,並試圖解釋:“我在處理食材、啊……”
他放下刀,單手接住包放在一邊,隨後又接住飛過來的坐墊,皺起眉露出了有些困擾的表情。
“伏黑小姐,這樣會把房間弄亂的。”
“津、津美紀——”伏黑由佳此時哪顧得上這個,紅著眼眶咬著牙,展現出了極高的攻擊性,像發瘋的獅子一般衝了上前。
“你對我的津美紀做了什麼!?”
這話、這話聽著……
不是殺人魔,是食人魔啊!
“殺了你!殺了你!”
“誒?可是你殺不了我。”雨宮律有些糾結,但還是實話實說了,並且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樣說是在火上澆油。
於是他又陸陸續續收到了飛過來的墊子、墊子x2、水杯、水杯x2、熱水壺、桌……
等等?這個就過分了啊。
這東西真扔過來彆說收拾了,是要重新裝修的程度了吧?
於是雨宮律越過料理台衝向了客廳,奪過桌子放回原位,緊接著又將理智蒸發的伏黑由佳製服在地。
這個反應再怎麼說也太大了點。
就算場面的確容易讓人誤會了點,正常來說會想歪到這種程度嗎?
而且以對方正常的肌肉水平,怎麼看不像是能隨隨便便舉起桌子的程度。
就算隻是張矮桌,重量也是有的。
這狀態不對勁啊。
“冷靜一點……”雨宮律思索了一會兒,換了個稱謂平和地安撫道:“由佳,深呼吸,冷靜聽我說。”
“津美紀很安全,她在學校。”
不著痕跡地取下對方身上緩緩成型的霧狀咒靈,按在地上緩緩用力。
眼角的紅紋似乎在此刻泛起了光,金色的電弧隱晦地閃動了一瞬,剛成型的咒靈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雨宮律皺了皺眉,甩甩手繼續講述著。
“早上娃娃車來過,津美紀跟惠一起上車了,赤阪老師還問起了你。今天是金曜日,所以帶了體操服。名牌、水杯、毛巾、聯絡賬還有牙刷都帶了,沒有遺漏。”
“……真、真的?”伏黑由佳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情緒似乎是稍微平靜了一點,聲音有些顫抖著又問了一遍:“是真的嗎?”
“是真的。”雨宮律肯定道:“由佳,不要害怕。你很安全,津美紀也是。”
“我是雨宮律,惠生母的兄長,之前有給你發過郵件。雖然沒有回複但郵件顯示已讀,你應該看過了吧?還記得嗎?”
“好、好像記得……”伏黑由佳沉默了一會兒,而後輕聲嗚咽了起來,再之後又逐漸變成嚎啕大哭。
女人伏趴在榻榻米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慢慢地蜷縮了起來,嘴裡還不斷地呢喃重複著「對不起」和一些責怪自己的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但總之先道歉再說。
“啊……”雨宮律愣了愣,鬆開手後退了好幾步,眼神飄忽。
想了想,他站起身把還大開著的屋門關上。
剛剛動靜還挺大,這棟公寓隔音也不太行。
日本人不喜歡給自己找麻煩,這個點都大家上班去了人也不多,但難免有又閒又喜歡看熱鬨的。
這之後又洗了洗手。
剛剛還在處理食材,又粘上了咒靈的骨灰,稍微有些埋汰。
處理好自己後,雨宮律又開始收拾屋子,一邊回憶一邊將散亂的東西放歸原位。
最後似乎是無事可做了,他隻好背過身乖巧地跪坐在墊子上。
不敢動,完全不敢動。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哭泣聲慢慢停了下來。
屋內安靜了良久,隨後響起了有人在榻榻米上走動的聲音,之後是水流聲,再之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
這之後過了沒多久,雨宮律身後終於響起了有人坐下的聲音。
伏黑由佳長舒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
“談談吧,雨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