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宮律,港口黑手黨一名普普通通,兢兢業業且每天致力於找機會摸魚翹班的可憐打工仔。
不過,大概很快就不是了——
破敗的洋房內一片死寂。
還散發著硝煙氣味的子彈殼、周圍形成蛛網狀裂痕的彈孔、牆角如利刃砍過般的巨大裂口、各處倒伏於地的人體……
怎麼看都像是經曆了一番激烈的打鬥,卻詭異的不見半點血跡。
黑發青年立於廳中,抬手將木刀彆回腰間,隨後轉過身,背對著廳內站立的紅發青年將散亂的長發重新束起,又仔細理了理淩亂的浴衣。
比起束手束腳的浴衣,袴服或者現代裝束要更加適合戰鬥一些,但青年在假期內被火急火燎的喊了出來,自然是來不及換的。
雖然假期什麼的放在黑手黨裡聽起來是很扯啦,但雨宮律其人是這樣的——
在生活習慣和興趣愛好上跟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老古董沒什麼分彆,唯獨個性卻自由得過了頭。
他才不管你港口黑手黨是不是正經公司,有沒有假期這一說法,總之就是非常的擅長給自己放假。
於是,秉持著「隻要膽子足夠大,老板加班我放假」的理念,他又一次光明正大翹班了。
也許這就是報應吧,雨宮律心想。
他的激辣咖喱才剛擺上桌,甚至還沒來得及動上一勺,現在應該涼透了。
——就如同他的心一般。
雖然不過是一份咖喱,與友人的生命安全相比不值一提,他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那可是特製激辣咖喱!
但沒關係,織田作肯定會請回來。太宰的話、嗯……最後一定會發展成自己付錢的狀況,所以還是算了。
思索間,雨宮律很快振作了起來,自信開口:“我的咖喱……”
打斷他的是急促的腳步聲,以及——
“逃吧。”
太宰治倚靠在那扇櫟木大門上,臉色看著比平時還蒼白許多,微微地喘著氣。他沉默了許久,像是終於緩過氣來,用一種平靜而緩慢語氣開口:“離開橫濱。”
雨宮律歪了歪腦袋,右臉頰邊上長長的紅繩耳飾隨著動作晃晃悠悠。
似乎是不太能聽懂對方的話語,那雙顏色淺淡的金眸茫然地眨了眨,赤紋於眼尾勾勒出漂亮的弧度,最後慢吞吞地憋出了個語氣詞。
“……嗯?”
“也是,你不怎麼關注工作上的事情,所以還不知道吧。”太宰治並不意外這份茫然,也沒打算給對方反應的時間,自顧自的解釋了起來:“森先生把孩子們藏了起來,以此威脅織田作解決掉Mimic,並且拒絕了我的支援申請。”
被暴露了不該被上級知道的心理狀態,雨宮律卻絲毫不覺得心虛。他先是懵了一下,隨後開始抱怨起了最高領導:“這個就過分了吧。”
「單挑一個異能犯罪組織」,這事聽著很難,實則一點也不容易。
織田作很強,Mimic也不弱。
剛剛才幾乎挑了對方一整個組織的雨宮律作出了客觀的評價。
雖然組織規模不算大,但成員都是精英,更彆說首腦紀德的異能力還跟織田作驚人的相似。
與其說是上級頭腦發熱下達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倒不如說是故意要送人上路。
而且——
“是啊,孩子們會做噩夢的。”織田作之助發出抗議,並對黑手黨抱有不必要的期待:“希望看守能溫柔一點。”
“……等等,我記得織田作好像沒怎麼見過首領吧?”雨宮律有些遲疑地向當事人確認。
他將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與友人相處時一般不會談工作。即便不幸提及,也會立馬閉嘴並將腦袋清空,絕不讓工作汙染他純潔的友誼。
這也導致他容易錯失一些重要信息,就比如現在。
“嗯,隻有這次。”織田作之助思索了一會兒,確認了不存在曾經得罪過森鷗外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隻有一種可能了。
“啊……”雨宮律頓了頓,面色逐漸凝重了起來:“果然因為咲樂吧。”
以前怎麼樣先不提,現在的織田作已經金盆洗手了,現在隻是個收養了五位小朋友,平平無奇的單親爸爸。
一沒錢二沒勢,雖然還有美好的肉/體,但顯然不是首領的菜。
也就是說……
首領、不,森鷗外不僅用異能力造了個小女孩自娛自樂,還要覬覦彆人家的小女孩嗎?
雖然咲樂的確是可愛到讓人想要準備粉色麻袋的程度,但這種行為屬實是不太道德。
就算是黑手黨,想跟小朋友玩換裝遊戲也還是建議去征求家長及本人的意見,而不是喪心病狂到搞一出消失的監護人。
織田作之助沉思了片刻,慢慢皺起了眉,看了眼身上還算完備的武裝:“我去接孩子們。”
“我也一起。”雨宮律按了按刀柄。
明明看起來十分正經的兩個人,待在一起偏偏就是如同漫才組合一般搞笑。
一個敢猜一個敢信,成功的距離事情真相越來越遠。
太宰治大為震撼,差點都忍不住要為他們精彩的漫才表演鼓掌了。
如果是平時,他大概會因為有趣而加入這場越飄越遠的談話,為這微妙得甚至有些合理的推測添油加醋。
反正森鷗外的名聲又不值得維護。
但他現在有點累,沒什麼力氣搞事情。
“你們都不能去。”太宰治叫停了行動力點滿的前殺手和前劍士:“在首領眼裡,織田作已經是死人了,依照我的命令趕來支援的律也等同於背叛。”
森鷗外的布局從兩年前,注意到紀德和織田作之助這對恍若命中注定的對手之時,就圍繞著那張異能開業許可證開始了。
一個官方不方便出手的犯罪組織,就能讓異能特務科不得不做出與港口黑手黨交易這種無異於與虎謀皮的決定。
而代價隻是犧牲一個不太好用的下屬。
多劃算的買賣啊。
如果被犧牲的不是織田作,太宰治都要拍手叫好了。
隻能說幸好,幸好他還有律。
計劃中未必沒有考慮到雨宮律的存在。或者說,正是因為顧及到他對孩童的保護欲,事情才沒有朝著更糟糕的地方發展。
——孩子們僅僅隻是被藏了起來,而不是直接充當棄子。
但很顯然,織田作之助這個飯搭子對雨宮律的重要程度還是被錯估了。
即便被有意無意地調離,他還是趕來了。
雨宮律具備短時間內長距離移動的能力,森鷗外不知道,太宰治也沒猜到。
於是,在這場對陣中森鷗外贏了,但太宰治也沒完全輸。
就算是首領,做出這樣過分的事情,被部下反擊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太宰治拋開雜念,冷靜的思考了起來。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不管是織田作還是律,一旦出現,港.黑立刻會全面戒嚴的吧。
那就隻能這樣了——
“孩子們由我去接,還有Mimic的、啊……”太宰治頓了頓,盯向地面還有著輕微呼吸幅度的披風人們,眼眸微微轉動:“果然會是這種狀況啊,會暈多久?”
“就算醒過來也沒關係。在不傷害性命的前提下給予最大限度的傷害、致使人類失去行動能力,我還挺擅長這些技巧的。”
雨宮律不殺人,卻也隻能保證不死,至於其他的就……
純看命。
看著面前年輕的港/黑乾部好像不太輕鬆的神色,他沉思了一會兒,又慢吞吞的補充道:“……很麻煩嗎?那就交給我吧,他們不會再出現了。”
“作為公安警察,說這種話不太好吧?”太宰治往前行進了一段距離,在一位昏迷著的Mimic成員面前停了下來,蹲下身開始翻找:“聽起來就跟個黑手黨似的。”
因為還沒有被安排到任務,一直安靜聽著的織田作之助愣了愣,緩緩偏過頭,神色中透出幾分愕然。
空氣陷入凝滯,緊張的氣氛不斷蔓延,被直勾勾盯著的人卻是十分茫然,陷入了宇宙貓貓頭的狀態。
什麼叫像個黑手黨……他不就是、啊……誒?嗯!!?
雨宮律懵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並大為震撼:“原來如此!我是公安啊!”
——是的,沒錯!
雖然幾乎快忘記了,但他的確不是什麼清清白白的港/黑打工仔,而是公安的狗、咦……這個說法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唉……
在黑手黨裡待久了就是這點不好,連說話都不文明了起來。
總之,他不是打工仔,是二五仔噠!
“抱歉啊……”雨宮律臉上露出些許歉意,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畢竟你們也沒問?”
“這是可以說的麼?”織田作之助有些困惑。在他的認知裡,這應該不是什麼問了就可以回答的問題……吧?
“一般來說不可以。”
雨宮律多少是有點神經大條,卻不是笨蛋,還不至於不清楚臥底身份一旦暴露,將會面臨怎樣尷尬的處境。
但他不會對朋友撒謊。
——當然,朋友沒問那就不算。
而且說實話,雨宮律莫名有種即便暴露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錯覺。
他不覺得港/黑困得住自己。
地下室裡那位做不到,中也同樣做不到,或許還會因為父子情(?)左右為難?
咦?總感覺好像有點對不起中也?這要怎麼、嗯……到時候再說吧。
拋開一些現在還沒有必要思考的煩惱,雨宮律原本稍微有些繃著的表情放鬆了下來,眉目溫和:“但你們是朋友,所以沒關係。”
“誒,這樣麼……”織田作之助猶豫了一下,好像還想說點什麼,但最終似乎是被這個回答說服了:“畢竟是律啊。”
這段互動槽點很多,如果安吾在的話,現在大概會動用他那高超的文學素養,不斷吐出各種精辟的比喻了吧。
但很遺憾,這裡隻有不會吐槽的織田作和槽點本人,以及——
“織田作、律,去公安那邊吧。”太宰治擺弄著剛剛翻找出來的手木倉,微不可聞的輕歎一聲,隨後緩緩抬起了手:“在我開槍之前。”
森鷗外很貪心,既想要異能開業許可證,又想要雨宮律這個超規格戰力。
老實說,這種「既要又要還要」的行為相當符合黑手黨這種職業掠奪的本質,但……
太宰治很不爽,偏偏不想讓對方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