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已經過去很長時間。
曖昧持續浸染在臥室裡, 祝嘉會被江斂捂著嘴，發不出聲音，隻能嗚咽。
她不記得已經有了幾次這樣極致的感覺。
強烈的愉悅反複衝擊, 身體好像被抽空了般的虛弱, 到最後連反抗地咬他都沒了力氣。
祝嘉會在想，她究竟是哪裡搭錯了線才會想到半夜來找江斂, 讓他收留自己。
是程璃沒家嗎, 是自己沒錢住酒店嗎？
那麼多的選擇裡, 她偏偏選擇了把自己送入虎口。
讓這個人終於有機會，反複品嘗自己的獵物。
夜裡兩點, 江斂把祝嘉會抱到沙發上臨時躺著，換掉了一塌糊塗的床單。
上面有眼淚, 有汗水，更有兩人動情的所有痕跡。
等一切都清理乾淨了, 江斂才重新把人抱回床上，關上燈睡覺。
祝嘉會閉著眼, 像隻貓一樣蜷縮在他懷裡, 身上的潮粉還沒褪去，她長發淩亂地散著，讓人一眼便又生出衝動。
江斂知道自己的占有欲很偏執。
小時候的遊樂場是這樣，長大後的祝嘉會也是這樣。
他很難得會鐘情一個物品, 更彆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旦確定, 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去抓住她, 牢牢地圈在自己的世界。
黑暗中, 江斂環著祝嘉會，很真實地感受到她在懷裡的那種踏實感，才慢慢閉上了眼睛。
耳邊卻傳來女孩喚他的聲音, “江斂。”
江斂側目：“怎麼？”
祝嘉會很溫順地貼在他懷裡，似夢似真地問：“我們已經回到過去了是嗎。”
“是。”江斂在她額上親了下，低低地說：“可我比過去更在乎你。”
靜了幾秒，祝嘉會仰起頭，“那阿姨呢。”
江斂頓住。
“你可以原諒阿姨嗎？”
江斂沉默，沒有說話。
祝嘉會深知自己是這對母子的係鈴人，他們之間的心結總得打開，借著兩人現在親密的安靜時刻，祝嘉會認真說：
“阿姨當初也許用錯了方式讓我們認識，可她的初衷是想讓你的生活多一點情感。”
“其實我來的第三天就想走了，可阿姨請我留下來，說哪怕就是陪你說說話也行。”
“你憎惡他欺騙你的感情。”
“可我卻感謝她。”
“是她把我們係在一起，我才有機會認識你，了解你，愛上你。”
“江斂，我愛上你了，還不夠你原諒她嗎。”
江斂依然沒有太大的反應，這讓祝嘉會不得不抬眸去尋他的眼睛，“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你能原諒我，為什麼不能原諒阿姨。”
“至於小時候她對你的疏忽——”祝嘉會其實不想去提江斂過去的家事，但還是忍不住為杜雪青說了一句話，“丈夫出軌小三挑釁還要拚命保著公司的財產，阿姨也很不容易。”
江斂當然明白其中的不易。
在自己接手公司後，那些繁重的事務壓在身上時，他比誰都明白一個女人腹背受敵的壓力。
所以江斂對杜雪青沒有怨恨，但同時，也沒有太濃重的感情。
或許如祝嘉會所說。
儘管一些事很荒謬，但杜雪青終究給自己帶來了祝嘉會的一顆真心，僅憑這點——
已經能抵消一切。
沉默許久後，江斂忽地在祝嘉會額上親了下，“叫我一聲。”
祝嘉會有些懵，“啊？”
“叫我一聲，我答應你。”
祝嘉會眨了眨眼：“江斂？”
他不應。
祝嘉會驀地想起了什麼，臉頰有點燒，她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喊出口，但又不想錯過這個幫他們母子和解的難得機會。
在心裡糾結了幾秒，她才小聲綿道：“……寶貝。”
江斂湊近她，聲音還帶著欲色的啞，“什麼時候補驚喜給我。”
祝嘉會微怔，羞惱地轉過去，“你真是吃了還要，沒完沒了了是不是。”
江斂喜歡這樣逗弄祝嘉會，從身後把她圈在懷裡，“一碼歸一碼，那是你欠我的，得還。”
祝嘉會：“……”
狗商人！！！
-
饜足的一夜，第二天上午，江斂難得沒有早起，陪祝嘉會睡到自然醒。
準確說，是被電話吵醒。
祝艋和肖嫻一大早起來發現祝嘉會沒在家，立刻就打了電話過來。
祝嘉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屏幕上祝艋的名字，人一下子清醒。
她的第一反應是跟過去一樣，不接。
可當停在紅色按鍵上時，她又有些下不去手。
現在和過去不同，祝艋身體不好，又在養病，祝嘉會不想他著急。
“接吧。”江斂似是看出她的猶豫，“不用怕。”
這三個字往祝嘉會的天平裡注入了足夠的底氣。
她定了定心，按下接聽，“大伯？”
祝艋：“你去哪了？怎麼不在家裡？”
“……我在外面。”
“在外面做什麼？”
祝嘉會沉默兩秒，深吸一口氣道，“大伯，我不想履行那個娃娃親，您可以馬上幫我拒絕嗎？”
祝艋愣了下，明白過來祝嘉會又在用離家的方式抗議，無奈道，“你這孩子，我也沒有說一定要你去履行啊。”
旁邊的肖嫻突然一把搶過了電話，“嘉會呀，你三叔回來了，你不想見見他嗎？趕緊回來，咱們吃個團圓飯。”
祝嘉會：“……”
又來。
上次用三叔把她騙回去，這次套路都不帶換一個的。
掛了電話，祝嘉會垂著頭有些沮喪。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現在她已經沒辦法像從前那樣，瀟灑地說跑就跑。
大伯的身體，Micoo的項目組，許多人的信任，都是她無法割舍的牽絆。
昨晚衝動地躲到江斂這裡，也隻是尋求內心片刻的安寧。
祝嘉會在床上坐了會，江斂拿來一套乾淨的貼身衣物，是過去她住在這裡時留下的。
“我送你回去。”他說。
祝嘉會抬起頭。
聽到江斂非常平靜地告訴她，“有我在，沒有人能強迫你做任何事。”
“……”
因為這句話，祝嘉會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
她相信江斂。
也相信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他們的未來。
回去的路上，祝嘉會考慮了很久，覺得為了自己也好，為了江斂也好，她不想拖泥帶水。
“我今天必須讓大伯拒絕對方，他要是不願意，我就親自打電話給那家人。”
江斂微頓：“你沒嘗試說過我們的關係嗎。”
“說了。”祝嘉會歎氣，“可能是時機不對，我才開了個頭說有喜歡的人，大伯就認定我在找借口。”
江斂：“……”
江斂沉默無言，他和祝嘉會之間千絲萬縷，不是一句話能說得清楚。
該怎麼說，什麼時候說，他完全尊重祝嘉會的意願。
除非哪天，祝艋要把她從自己身邊帶走。
“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送到老宅門口，江斂叮囑祝嘉會。
“好。”
目送祝嘉會離開，江斂正要發動汽車離開，忽然聽到不遠處她驚訝的聲音，“三叔？”
江斂微頓，抬起頭。
祝家大門口，一個男人正靠在那點火抽煙。
他身量頎長，穿黑色的衝鋒衣，長褲下是一雙軍靴，挽起袖口的小臂上有道明顯的傷疤。
祝嘉會和他擁抱了下，神色很欣喜。
江斂皺了皺眉。
……三叔？
這個一直存在於祝嘉會口中的男人，竟然真的回來了？
可他看上去很年輕，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江斂眸色深沉，看了幾眼後平靜地收回視線。
黑色賓利從老宅前不動聲色地離開。
……
顧澂其實早注意到了送祝嘉會回來的這輛車，他掐掉手裡的煙，衝車的背影追看了幾眼，抬抬下巴，“誰送你回來的？”
“……下次介紹你認識。”祝嘉會搪塞過去，此刻更激動和他的重遇，“你一直沒消息，我還以為你在南蘇丹遇到炸|彈了！”
顧澂笑，“那我現在回來你是不是還挺失望？”
“哪能啊，我回頭就去放兩串鞭炮。”
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了家門。
祝艋還保持著看報紙的舊習慣，見祝嘉會和顧澂一起進家門，抬起頭，狀似責怪的口吻，“每次都得把你三叔拉出來你才肯回家是吧。”
祝嘉會尷尬：“哪有，我本來也準備回來的。”
顧澂上午才回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往沙發上一坐，也看著祝嘉會，“怎麼了，跟我說說。”
相比於祝艋從小到大的寵溺，顧澂這個三叔年齡與自己相仿，又是軍人出身，祝嘉會有時候反而更懼怕他多一點。
但正因為年齡相仿，祝嘉會也堅信他能明白自己，不讚同那些什麼娃娃親文化。
祝嘉會馬上跟顧澂告狀：“大伯讓我跟不認識的人結婚，說是什麼娃娃親。”
果然，顧澂聽了轉過去看祝艋，“哥，這事兒就是你的不對，嘉會還小，著什麼急啊。”
誰知祝艋瞪了他一眼，“是，她小，你不小了吧？31了，老婆呢？真打算這輩子就待在維和部隊，每天不是流彈就是炮火的，在那些破爛國家孤獨終老？”
顧澂：“……”
顧澂閉嘴三秒，“嘉會娃娃親那個男人怎麼樣，我分析分析。”
祝艋在那歎氣，痛心疾首，“好得再不能好了，我放眼整個滬城也找不到比他還優秀的年輕人。”
“這麼好啊？”顧澂轉過來看祝嘉會：“那你乾嘛不試試？”
祝嘉會：“……”
好好好，自己被催婚就轉做牆頭草是吧。
祝嘉會無語地生起了氣，“我說了有喜歡的人，不要就是不要。”
果然，牆頭草又轉了回去對祝艋道，“那她有了喜歡的人你也不能棒打鴛鴦是不是。”
祝艋：“你聽她編！”
肖嫻這時從廚房忙出來，笑著擦了擦手，坐到祝嘉會身邊，“放心吧，你大伯剛剛已經打過電話回絕人家了。”
祝嘉會愣住，不敢相信，“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
祝嘉會又被這個轉折緊張地吊住，“不過什麼？”
祝艋：“不過人家好歹是你媽媽的朋友，你媽媽過世早，這麼多年沒見，人家阿姨想跟你見一面，就吃個飯，這樣我總沒辦法再拒絕了吧？”
祝嘉會：“……”
祝艋原本是真的想促成這段良緣，可肖嫻勸了他一上午，要尊重祝嘉會的意願。
雖然有些可惜，但想通了，他便也放下了。
“今天晚上人家約了吃飯，當然，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去我也不勉強，我和你伯母已經訂了明天的機票去度假，反正你三叔也回來了，這家裡有人照顧你，我們也放心。”
祝艋主動拒絕婚約已是驚喜，祝嘉會猶豫了兩秒，便也給了他一個台階，“……那我就去唄。”
反正隻是一頓飯而已。
況且去見見媽媽的老朋友，說不定還能聽到她年輕時候的事。
祝艋又問顧澂，“你要不要去？”
顧澂還沒開口，祝艋就自問自答道：“好，一起去。”
顧澂：“……？”
-
另一邊，世呈總裁辦。
下午兩點，正在工作的江斂收到了祝嘉會的微信。
「寶貝！/可愛」
看到她這麼叫自己，江斂唇畔很輕地染了弧度，猜測祝嘉會的煩惱應該是解除了。
他回：「有什麼高興的事發生嗎。」
祝嘉會發來開心的表情包：
「我大伯已經拒絕了那樁娃娃親。」
「他明天要走了，我打算今晚就跟他坦白我們的事。」
「嘿嘿，我的寶貝必須要光明正大！」
江斂：……
“我的寶貝”
江斂看著屏幕上這四個字，反複在心裡咀嚼，忽然覺得這一天工作的疲憊都散去了。
在無數孤冷的夜裡，在每一個隻有自己度過的生日裡，在父母疲於算計爭奪而從未對他說過一次愛的過去——
江斂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彆人的寶貝。
是炙熱的，用心愛著的寶貝。
他整個童年到長大後所有缺失的渴望，都在祝嘉會的這一聲“寶貝”裡，得到最大的慰足。
江斂深深地吸了口氣，突然就很想見到她：「下班我來找你。」
祝嘉會卻道：「還是等我找你吧，我晚上要跟那個家庭吃個飯。」
可能是怕江斂亂想，祝嘉會又補了一句：「隻是一頓飯，我媽媽的那位朋友想見見我，我吃完了就來找你。」
其實江斂相信祝嘉會，「好。」
放下手機沒多久，有人敲辦公室的門，江斂沒抬頭，“進來。”
卻不想進來的是杜雪青。
“有事嗎。”江斂很淡地問。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在公司都是這樣的相處風格，隻談公事，觸及任何私事，江斂都避而不答。
杜雪青在江斂面前坐下，微頓，“晚上有空跟媽媽一起吃個飯嗎。”
按著之前的性子，江斂會直接拒絕。
可今天他沉默了幾秒，平靜地說：“好。”
杜雪青表情愣住，明顯有些意外。
她都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連後面的話都想好了要怎麼說，卻沒想到江斂這次竟然一口答應。
“那……好，好。”杜雪青驚喜得甚至有些局促，“地址我待會發給你，晚上見。”
“嗯。”
杜雪青離開後，江斂緩緩抬起頭。
他看著被關上的門，腦中又想起昨晚祝嘉會說的那些話。
她那麼努力地希望能緩和自己和母親的關係，他既然答應了她，肯定會言而有信。
何況——
在開口說出那聲“好”時，江斂自己也覺得釋然和輕鬆。
-
晚上六點，冬季的滬城提早進入寧靜夜色。
道路兩旁的路燈點亮城市，空中簌簌地飄著一點細小的雪花，在地面覆上晶瑩的光。
江斂按照杜雪青給的餐廳定位，準時來到了吃飯地點。
按照包廂號推開門，江斂卻微微怔住，起初以為走錯了地方，可杜雪青已經到了，衝他招手道：“快進來，就這裡。”
江斂蹙眉走進去，環視四周，“您還約了其他人？”
這包廂的空間很大，圓桌上更是擺了六七個人的碗筷套裝。
杜雪青把江斂拉到身旁坐下，“是這樣——”
她看了眼手表，微頓，“媽媽想帶你見個女孩。”
江斂：“……？”
杜雪青：“她很好，媽媽很喜歡，媽媽想你們——”
“你還想再來一次嗎？”江斂直接打斷杜雪青的話，語氣都跟著冷了下來。
“這次又找了誰？又是你故友的女兒，我的未婚妻？”
杜雪青張了張嘴，卻笑，“是啊，她的確是你的未婚妻。”
江斂：“……”
江斂覺得杜雪青瘋魔了。
他甚至懶得再說一句話，冷著臉就要起身離開，可就在同時，包廂的門被推開，帶著雪氣的冷風跟著幾個人一起灌進來。
江斂下意識抬頭。
原本的不耐和厭煩在看到其中進來的某個熟悉身影後，倏地怔在原地。
女孩穿著暖駝色的大衣，肩頭還落著幾粒雪花，一雙眼睛亮亮的，此刻卻也好像愣在那，透著幾分茫然地看著他。
四目對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