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真正的骨乾人員(1 / 1)

路況確實不怎麼好,車子開開停停,最後堵在了環路的橋上。

“東三環一直都是最忙的,每次走都要堵一陣。”賀文堯靠著座椅椅背,時不時往後看一眼,“年輕真好啊,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也以為自己能一直遊泳,一直比賽,一直得獎。”

姚冬和他比較熟悉,所以更清楚他的談話節奏,於是接話:“誰都會,老的,我們,也一樣。”

“話是這樣說。”賀文堯先是歎了歎氣,“誰不想當長春樹呢,對吧?競技是讓人上癮的事。”

“確實,沒錯。”姚冬說完輕輕地捏了下薛業的手背,意思是讓他暫時彆說話,接下來的話讓我自己說。

多說多錯,他怕賀文堯彎彎繞繞就把薛業給繞進去,到時候容易露餡兒。雖然白隊的車肯定跟著他們,但現在兩個人都在車上,真發生了什麼事太危險。而薛業也接收到了這份提醒,暫時閉上了眼睛,假裝是閉目養神,實則豎起耳朵一直關注,好比比格犬豎起了大耳朵。

“比賽就是這樣,讓人上癮。”賀文堯像是回憶起當年輝煌的曾經,“從小就要參賽,一場接一場,贏了就讓人高興,輸了就憋著一股氣。等到長大了,這股氣其實也沒散掉,越憋越大,在心裡鬱結著,讓人咬緊了牙關。我沒說錯吧?”

姚冬看向他:“是,輸了的話,這口氣,咽不下去。”

“誰也不喜歡輸,輸的感覺太可怕了。”賀文堯像是說著最簡單的道理,又像一位導師,諄諄教導,徐徐漸進,“但是一旦你贏了一次,就知道上癮的感覺是什麼滋味了!”

“站上領獎台,脖子上掛著金牌,閃光燈哢哢哢地對準你。一瞬間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你的身上,解說員、教練、隊友,所有能稱讚你的詞彙他們都往你的身上招呼。對手在你面前也得說上兩句‘恭喜了’,其實牙根都恨得直癢癢。”

“全世界都要把你捧到天上去,一夜之間你就是這個項目的巨星。你會接受采訪,你的教練也會接受采訪,說你是一個從小多麼有天賦的小孩兒,你的隊友會說你平時訓練多麼得刻苦。”

“還有廣告,代言,甚至有房產物業直接送房。而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你贏了,隻要你贏就能有一切。這,就是運動員的世界。贏了就有價值,輸了就無人問津,哪怕你隻是第二名。”

“所以啊,你們說。”賀文堯這時轉了過來,“能贏的感覺是不是很上癮?”

姚冬和薛業同時點了下腦袋,賀文堯這番話雖然是為了拉他們下水,但卻引起了共鳴。能贏的感覺真的太好了,運動員不怕苦,隻怕沒進步。彆人每天都在刷新成績,自己止步不前,瓶頸期的痛苦真的比任何傷痛都要難受。

仿佛作繭自縛,螞蟻啃骨,想放棄又不甘心走到今日,不放棄又看不清渺茫前路。每個人在瓶頸期時都希望能有天助神力,幫自己一下,拉自己一把,哪怕將三級跳遠的距離增加1厘米,將遊泳成績縮短1秒鐘。

這樣的神力誰都想要,

是毒蛇蘋果,是蜜糖誘惑。

“說說你們怎麼想的吧。”賀文堯先是看了司機一眼,捏著完整的雪茄看向後車座,“先用半年到一年試試?”

“先半年吧。”姚冬謹慎回答,“是注射嗎?”

“注射會更好,口服的話……適用於長期服用,短期不太方便。現在正規大賽查出陽性的都是周期沒算好,大部分都是口服的,有些要提前兩年開始算周期。”賀文堯說。

姚冬和薛業又同時點了點頭,競技比賽都是有周期性的,這也給用藥者提供了一個方便,可以提前好幾個月進入代謝期。而比賽時間的更改則會影響血檢結果,許多人的用藥事實就是這樣大白於天下。

“當年你用的藥是誰手裡拿的?”賀文堯和小冬非常熟悉了,開始研究薛業。

薛業則處事不驚地回看他,比起大一的毛躁,他現在已經能夠平靜且成熟地面對這些關鍵詞,不會痛苦加身。體育圈子裡的聽證會沒有那麼隆重,除非是全球知名運動員,他打的就是這個信息差,俱樂部隻會知道他的禁賽通告,不知道他洗清了冤屈。

“教練。”他回答,“是一個青少年訓練營裡的教練。”

姚冬默默地咬緊牙關,現在是很關鍵的時刻了。

“教練手裡怎麼會有那種東西?”賀文堯果然開始進行考驗。

“他負責拉人頭,和他相處得來的學生才會被他推薦用藥。但是他的藥都是從當時的隊醫手裡拿的,隊醫手裡有藥。”薛業說話也是半真半假,但是這一點倒是真的,他滴水不露地說,“隊醫不止負責拿藥,還負責給藥和注射,他們配合默契,這樣的工作模式一直持續了很多年。”

賀文堯若有所思:“這倒是……我就說呢,單單一個教練怎麼可能懂這些事,果然裡頭有個醫生。他們手裡都什麼貨?”

“增加血紅蛋白的,降心率的,還有安定多動症的。”薛業吸了吸鼻子,“你呢?”

“比他們全。”賀文堯接話,緊接著看向姚冬,“你這位朋友可比你膽子大啊,人家小小年齡時候就知道識貨了。你要是有這種魄力,100蝶的成績早破掉51大關,這次也不會讓你隊友破了個全國記錄。”

他說的是大蕭,他在關注自己的比賽,還是他口中說過的那個自己人告訴他的?姚冬很難想象自己的周圍就有藥蟲,但這就是用藥的可怕性,它不僅破壞掉了整個比賽的公平性還弄得人心惶惶,每個人的頭上都有嫌疑!

這是他最憎惡的一點,他要因為一個人的過失去懷疑其他乾乾淨淨的人。

“咱們今天先不回俱樂部。”忽然間,車子轉了個方向,賀文堯解釋道,“既然你們打算入會,我也得看看你們的誠意,是不是?”

“你要考驗我們?”薛業非常老道地問。

姚冬並不驚訝於薛業的老道,昨天兩人一夜幾乎沒睡就在商量今天的事,他已經知道薛業的背後是什麼關係。祝傑的關係就是他的關係,薛業這些年也沒少聽違規用藥的案例,國內一直在抓。

這已經是一種規模了,不是單個人、單個組的私人行動。不止是國內,國外也在抓,但是抓的速度永遠比不上藥物研發的速度,甚至有一些廠家為了牟取暴利專門生產這樣的成分。一個新的成分上市,就是一場金錢的狂歡,體育成績對商人來說就是賺錢的噱頭和工具。

要想入會,一定會要“投名狀”,這一點也是他們預料到的,就是不知道這份投名狀具體要什麼。

不是考驗,隻是一點小禮物。?_[(”賀文堯笑笑,“你們放心吧,我們不會虧待你們。”

黑色轎車又轉了個彎,但是並沒有像姚冬想象的那樣往陰暗無人的地方去。期間他給薛業打了個眼色,薛業皺了皺眉毛,讓他放鬆點。拜托,這是青天白日發生在法治社會裡的藥物交易,又不是意大利黑手黨在陰雨綿綿裡的毀屍滅跡。

再說了,汪汪隊的第3位成員還在後頭跟著咱們呢。

放鬆點,小黑柴。身為比格的薛業拍了怕姚冬的大腿。

姚冬並不是緊張,而是他怕白隊的車跟丟了他們的車。眼下他們已經離開了環路,路面暢通無阻,越往前看越沒有什麼車子了。但讓他慶幸的是他們並沒有往什麼偏僻的地方去,而是開向了市中心的CBD,前後左右的高樓拔地而起,鑄成了金屬叢林。

每一面落地窗後面都亮著燈,公司裡面的人忙忙碌碌地跑著。不多會兒,這輛車經曆了兜兜轉轉終於找到了一個停車位,面前是一個白天開業的小酒館,賀文堯先下了車,隨後要姚冬和薛業跟著下車。

“這什麼地方?”薛業抬頭看,糟了,這種地方白隊還能跟進來嗎?一進來就暴露了!

姚冬卻反而看向了駕駛座位:“司機師傅,您,一起來嗎?”

開車的司機則擺了擺手。

“一起來吧,每次都都都是您接送,我都不好意思了。從我剛下飛機就是您,我請您,喝一杯。”姚冬非常熱情,站在駕駛座位的旁邊不肯挪步,大有人家不下來他就不離開的架勢。賀文堯一瞧,隻好說:“那就一起來吧,既然人家小冬有這個好心。”

司機和賀文堯對視,緩慢地下了車。小酒館有臨街的座位,姚冬這時又說:“咱們在,外頭吧,我剛剛有有有點暈車。”

雨夾雪已經停止,外頭雖然冷但是空氣較為清新,水氣很重。薛業馬上明白了姚冬的意思,第一時間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對啊,外頭多舒服,咱們就在外面吧。”

賀文堯又看了司機一眼,隨後輕點了幾下腦袋:“行,你們仨先坐,我去裡面點飲料。”

路面上仍舊沒有多少人,姚冬坐下後就看到了白隊的那輛車,隻不過他們也沒找到停車位,隻在這周圍亂轉。這可糟糕了,要是一直找不到遠處的停車位他們肯定要在附近轉悠,更容易被賀文堯這個老狐狸注意到。

剛這樣一想,那輛車無聲地開了過去。

司機坐下後不怎麼說話,顯然是話少的那類人。姚冬和薛業幾次三番想要和他搭上話都無果,最後隻好尷

尷尬尬地坐著。半分鐘後,白隊的車又一次從面前開過去了,為了不引起懷疑,姚冬再次對著司機笑了笑:“師傅,每次,都是您,辛苦了。”

司機人高馬大,笑著擺了擺手:“應該做的。”

黑車開走,姚冬鬆了一口氣,又問:“這裡是,哪裡啊?”

“我不太清楚,應該是賀老板的地方,他開的吧。”司機回答。

原來是賀文堯的地方,他還是很警惕,將他們帶到了他私人的地方。說話之間賀文堯就出來了,手裡夾著點燃的雪茄,托盤上放著兩杯飲料,看上去像是特調的雞尾酒。

“我酒精過敏。”薛業先說。

“沒關係,喝一點。”賀文堯坐下。

黑車又出現了,姚冬趕緊轉移話題:“這是什麼?顏色,好好看。”

“是我自己做的,其實度數非常低。”賀文堯頗為自豪,“這就是叔的地方,以後你們想來就隨便來,不用給錢,帶同學過來玩兒也行,喝了這杯酒大家就都是自己人了。”

這話已經再清楚不過,酒水裡面有東西。姚冬和薛業同時明了,原來這就是投名狀,用最危險也最忠誠的方式當成最後的入會門票。

“彆怕,隻是一點兒小飲料,不算是藥,就算查出來也可以說是喝了功能性飲料,我早就替你們謀劃好了。”賀文堯敲了敲玻璃酒杯,“這在國外他們都是大瓶大瓶地喝,代謝很快,24小時走得乾乾淨淨。”

“這到底是什麼?”薛業很警覺,他不可能讓自己和小冬隨隨便便喝成分不明的東西。喝完之後就真的不能回頭了。

“就是一種功能性的提神藥,你們回去先試試。現在不是賽期,沒有血檢和尿檢,你們的學校又不會搞抽檢,國際上的飛檢還沒落到你們頭上,很安全。”賀文堯顯然已經乾過很多次,每一回的話術都差不多,“如果你們想要代謝得快一點,我這邊還有利尿劑,小藥片吃下去,一天之內就能減掉兩三斤的水分,最快12小時,最慢24個,無影無蹤。但是今天你們就再也沒有疲勞的感覺了,平時訓練3小時當上限,今天5個小時打底。”

姚冬的餘光裡再次出現了那輛車,眼前就是一道鴻溝。看看,原來用不用藥就是一步的事情,輕易地邁過去了,嘗過了這種甜頭,誰還能離得開?更可怕的是,一旦有了“吃藥又不被發現”的經曆,人的膽量會越來越大。

“喝一口,試試。”賀文堯將酒水推到兩個大學生運動員的面前,“喝吧,這就是通往金牌的捷徑。”

“捷徑都在你們面前了,還有什麼要猶豫的?你們真能忍受被彆人戰勝的滋味?”

“隻要有了金牌,就什麼都有了,有錢人靠黑科技本身就是天經地義。”

玻璃杯都快要推到他們鼻子下面了,而白隊的那輛車再一次轉了過來。姚冬用手碰了碰酒杯,抓握了一秒,仿佛碰到了伊甸園的蘋果,液體裡不是酒精而是誘惑。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就是兩條路,必須在幾秒之內給出答複,猶豫的時間一久,賀文堯必定起疑,但是一旦喝了……

就在這關鍵的時間裡,電光火石刹那,姚冬將整杯酒水潑到了賀文堯的臉上,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和他劃清了界限!

確實,誰都想要金牌,確實,贏的滋味讓人上癮,確實,這就是捷徑。但世界上總有人一步一步往目標前進,總有人選擇走笨路,總有人一往直前!賀文堯他根本就不懂競技,根本就不懂體育!

形勢轉變太過迅猛,賀文堯被潑得睜不開眼睛,緊接著薛業掀桌而起,整個人撲了上去,可目標卻不是毫無反抗能力的賀文堯,而是那個司機!

昨天晚上,姚冬趴在他的肩膀上說:“我懷疑,真真真正的篩選官根本就不是賀文堯,他就是個幌子,用來給俱樂部兜底的工具人。”

“你怎麼知道?”薛業反問。

“因為,賀文堯他他他的煙癮特彆大,隻要一下了車就會立刻抽煙,甚至讓工作人員吸二手煙。但是,在車上,他從來都都都不敢抽,雪茄從來不敢點。他煙癮犯了也隻敢聞一聞,車裡隻有我和司機,說明,司機才是俱樂部真正的骨乾人員!”

“業哥,明天你你你一定要,抓他,賀文堯我來搞定,你一定要抓住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