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飆車的摩托猛地打了個彎, 差點側翻，小白虎剛從後座鑽過來，還沒站穩, 一下就栽進了乙零的袈裟裡, 像隻翻車的小海豹, 虎爪很有力的撲騰著, 卻記得不能勾壞乙零的衣服，沒伸爪子，肉墊拍來拍去就難得有些狼狽可愛, 可愛的乙零手都癢了。

他必然是不可能翻車的, 手腕用力巧勁一擰, 摩托車正了回來，繼續向村莊駛去，野路顛簸的厲害，摩托車時常兩輪離地飛躍出去再砰得一下落地，顛簸的人都要從車上飛起來, 更不用說還沒折騰出來的小白老虎了。袈裟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沒多久就把小白老虎徹底裹在了裡面。

擔心影響乙零開摩托, 安雪鋒也不折騰了，裹著就裹著吧。誰知道沒過幾分鐘, 它就感受到有一隻手虛虛攏了過來, 隔著袈裟揉了揉它。

乙零竟然在單手開車！

在這種野地裡！他才接觸到摩托車多久啊, 這就敢單手開車了, 不要命了！

“嗚嗚！”

隔著袈裟, 小白老虎警告性咬了乙零手指一口，不輕不重的。但乙零感覺不到疼痛，非但沒有收斂, 反倒更過分的去輕輕掰小老虎的虎牙，碾它的舌尖，直到安雪鋒警醒縮頭，緊緊閉上嘴，整隻小老虎牢牢縮在乙零懷裡，他才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摩著袈裟裡的虎球，心情不錯。

安雪鋒原本能變成小老虎，這是他白虎的力量掌握更好，更能自由控製了。力量能從放到收是極可觀的進階，乙零覺得這和那枚極可能代表山神或土司王的玉令有關。安雪鋒接下玉令，承載任務，他和烏螺山深處血脈極純的那位廩君就隱隱建立了聯係。

紙馬塔村民認可他是白虎，和當年血統最純粹勢力最大的土司王認可他是白虎，起的作用可是有天壤之彆。

如果安雪鋒真能徹底驅逐鹽神——殺死鹽神，他的實力還會再有新的提升。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算初始廩君（死後化身白虎那位）的曆史重演了。

乙零單手開車速度飆到最快，一手有一搭沒一搭撫摩著懷裡暖烘烘沉甸甸的虎球，心中想到。

要是安雪鋒真能獲得初始廩君的身份，那對上土司王墓裡那位，可就有意思了。

墓中那些屍山屍海的軍隊，究竟是會聽白虎的，還是會聽土司王的？

如果能獲得土司王墓的掌控權，那面對烏螺山山神時也應該能有更多底牌。

正想著時，乙零忽然神情微動，似乎在側耳傾聽什麼，然後似笑非笑勾起嘴角，心情很好的隔著袈裟揪了揪虎毛。

“釣上魚了。”

他低笑道，聲音被寒風吹散。

乙零開摩托帶著安雪鋒先走，玉米筍在泥土下跟隨為他們保駕護航，但實際上他還留了蝶大停在天賜墳旁邊，靜靜等待。

果然，在他們離開後半小時，一頭青白腫脹的浮屍悄無聲息浮出水面，爬上岸來。從爬行到站起，一些濕軟破碎的爛肉腫皮從浮屍上脫落下來爛在河灘上，腐肉脫落的多了，浮屍的骨頭就隱隱從缺失皮肉的孔洞露出來，那不是正常人的骨頭。蝶大不緊不慢飛過去，像一朵飄在空中的白花，透過蝶大的眼睛，乙零看到金色的光從爛肉中顯現。

浮屍的骨頭竟然是金燦燦的！就好像是用黃金打造而成的一樣，這種骨頭竟然還能自由活動，實在不可思議。不過很快乙零就知道為什麼——隨著浮屍走路速度變快，它腿上的爛肉基本全掉光了，露出金燦燦的腿骨趾骨，關節處都裹著灰白色的鹽層，如一個個能活動的圓球箍住關節，讓它拋下腐肉後動作反倒變得更靈活了，奔跑速度也快了起來，目標極為明確的遙遙追在他們身後。

果然和鹽神有關。

乙零心道，想起他們在水下收集到的，內鑲著黃金的骷髏。如果說那些石人俑算是護衛銅棺的死士，是士兵是下屬，那內嵌著黃金的骷髏地位該比他們更高些，可能是過去銅棺僵屍的直係血脈，或者是他麾下的巫師們。

但在水下的時候，那些石人俑眼裡的黑漿給安雪鋒帶來了不小的危險，但內嵌黃金的骷髏頭卻一直沒有反應，被乙零用防水袋裝著現在還堆在摩托車行李架上。這其實就有些奇怪。

現在看來這具擁有腐肉，一身金骨的浮屍，很可能是那些金骨骷髏的首領。隻不過它被鹽神汙染控製，連帶著那些嵌金骷髏頭們也沒起到應有的作用——難怪鹽神能逃脫銅棺僵屍的押送。金能抵禦鹽的汙染與腐蝕，也許這些嵌金的骷髏也許是銅棺僵屍原本看管鹽神的主力，誰知道這全金骨的浮屍不知何時被鹽神侵蝕掌控了。

是因為它身上帶著肉，被鹽神汙染成鹹肉了，帶著骨頭一起跑了然後再逐漸往骨頭滲透？

無論如何，這具金骨上鹽塊極有可能都是鹽神屍塊的一部分！乙零稍微估算了一下，感覺起碼能湊出來鹽神的四肢，頓時神采飛揚。

紙馬塔村有鹽神之眼，百飛白他們去的村莊裡說不定也有些鹽神殘存，這樣算一算的話，鹽神都快要拚齊了。這樣一來殺死鹽神可要方便很多，要是祂把自己屍塊散落到各地，那才麻煩。

“真不錯。”

乙零笑道，命令蝶大一直不遠不近追著浮屍就好，不要被它發現。自己則是停下車，從袈裟裡掏出覆蓋眼睛的綁帶——他原本覺得臉上戴著東西煩，反正就他和安雪鋒兩人，乾脆就沒戴。結果這一路上冷風呼呼吹得臉僵，這向村民們借來的摩托也沒有頭盔，擋不了半點。

乾脆用綁帶蒙住臉好了。

“咦？在睡覺？”

乙零綁帶就放在懷裡，在車上顛簸折騰的時候纏了小白老虎一圈，他順手把小白虎也捧了出來，卻驚訝發現它竟然睡著了。粉色的鼻尖呼呼噴著熱氣，尾尖一抖一抖的，似乎睡得不太安穩。被撈出懷裡時還不太樂意，滾圓結實的頭又往乙零手心裡拱了拱。

真是沒有半點戒心啊。

乙零曲起手指蹭了蹭小白虎下巴，又探手指摸了摸它的喉嚨，聽小白虎睡夢中的呼嚕聲，戒備團起的身體都放鬆舒展了，伸長前爪打了個哈欠，虎爪瓣瓣開花似的張開。

他現在說不定能擰斷小老虎的脖子。乙零心想，他能感到安雪鋒的力量竟然收斂到了極致，窩在他懷裡的就好像是一隻真正的普通白虎崽。小老虎崽子對普通人都不算太危險，更彆說在乙零手裡了。隻要玉米筍觸須一身，輕輕鬆鬆就能把它攪碎。

“真是奇怪啊，你不該這麼快就失去戒心。”

乙零點了點小老虎的鼻尖，把它放在腿間，自己用綁帶仔仔細細纏住了整張臉。

安雪鋒從天賜墳上來就有點奇怪。

自己因為食欲產生了性·欲，還可以說是基礎的需求都是相同的。但乙零也沒料到安雪鋒真能被他誘惑到。

是汙染的影響嗎？

那顆白球？

“看來還得加快速度了。”

乙零自言自語，纏好臉後把小白虎塞回到懷裡，再次啟動摩托。安雪鋒在同伴身邊時如屹立不倒的山峰，該是有助於激發他的意誌力，讓他恢複的更快。

“嗡嗡——”

摩托車高速旋轉的車輪碾過枯草，極速向前方衝去，馬上就到村莊了。

蜷成球的小白虎拱在乙零懷裡沉沉睡去，這次探天賜墳帶來的汙染不少，最棘手的還是他親手拿白球的那段時間，即使和乙零紓解了一些，剩下的汙染仍舊頑固糟糕。他能變成小白虎固然是對白虎力量掌控加深，也是儘可能在收斂力量，集中去處理汙染。

夢中是光怪陸離的幻視幻聽，他好像時而飛在天上，時而落到深海，有時在追尋蝴蝶，有時在與太陽廝殺。那藍紫色的蝴蝶時而變成藍眼睛白貓的樣子，狡黠可愛的看著他，用尾巴勾他的手指。時而變成乙零的模樣，卻長出惡魔的羊角蝠翼，仰頭衝著他挑釁微笑。但閃過的畫面也不全是好的，安雪鋒偶爾能夢到隊友屍體堆成金字塔，血紅殘陽下血如尼羅河流淌。

無人知曉金字塔最初並不是沙黃色的石塊堆簇而成，它上面還有一層純白如雪的石灰石，隻有尖頂是金黃色的，其餘皆是白色，如白皚皚的雪山，在陽光照耀下雪山金頂，震撼人心。而當同伴們的屍體堆在上面的時候，連石灰石也被染上了血色。

風沙吹來血腥的氣息，讓人如落入深海一樣窒息，他也確實落入深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底，滿月時亞特蘭蒂斯的硨磲會張開厚重的殼，寶珠吞吐月光精華，瑩瑩白光如磷火，隱約映亮這座沉入海底的大西洲。當深藍冰冷的海水也染上同伴的血色，這座昔日的理想國在安雪鋒看來也無異於墳墓，和金字塔同樣，是埋葬同伴性命的地方。

不能停下來，無法停下來，要一直走下去，想儘辦法——睡夢中的小白虎不安蹬腿，咬住自己的尾巴。前方是一片血色的黑暗，沒有儘頭。但當它急促呼吸，嗅到乙零的氣息時，黑暗中就像多出了一隻翩躚飛舞的蝴蝶，在它前面翩翩飛舞著，姿態優美動人，卻並不虛無縹緲。

蝴蝶時而落在它的鼻尖，時而飛在前面，讓黑暗都不再顯得那樣絕望，也給安雪鋒注入了不竭的動力。

但和蝴蝶同行的美夢沒做多久就變了彆的畫面，安雪鋒從夢中醒來時他最後夢到自己在和一頭咬著鐮刀的大貓廝殺，咬的毛發亂飛。夢中白虎憂心忡忡擔心自己毛斑禿了不厚了不討蝴蝶喜歡了，安雪鋒就在這種沉重的心情中醒了過來。

醒來後發現幾張放大的人臉懟在他面前，全都灰頭土臉沾滿泥水像摔了泥坑一樣，臉上全是激動，那張胖臉最顯眼，一說話臉上乾涸的泥漿都撲簌簌往下掉。王澎湃鬼哭狼嚎激動道：“安隊，安隊你終於醒了！”

“你怎麼變小老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