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老廩君承受的山神注視比我們更強大, 按照我們身上發生的情況推算，以老廩君百歲來算，他將以十年左右為單位蛻出十張左右的人皮後, 在歲數歸零時死亡，和昨日情況不符。”

百飛白分析道：“因此我推測有這幾種可能——”

“第一, 如果山神注視帶來的汙染強大到一定程度，能夠直接把人看成一張皮。而僵屍對山神注視有一定抵抗力, 或者說‘僵屍’的存在可能更和山神汙染力量相近，在這種強度的注視下不會被一擊必殺，而是能多抗住幾輪蛻皮。”

“第二, 老廩君本身處在死亡狀態，他的人身已經死亡, 所以不會再按照年齡蛻皮。而我們目前還或者, 活人會按年齡蛻皮倒退。”

“第三, 山神能夠在一次注視中，自由控製注視帶來的汙染種類和效果, 這種論點目前可能性並不大, 隻是一種可能。”

“第四, 與老廩君曾經在棺材中接觸到的陣法有關……”

百飛白利落提出幾種觀點，現在沒有閒暇時間讓大家自由討論, 他乾脆多提出了幾種，最後做出結論：“不排除其他可能存在, 目前來看第一、二種可能性更高。”

“在進山前，我們要有充足準備。可以考慮開始接受少量多次屍毒浸染實驗, 讓我們身體部分僵屍化，來更契合烏螺山。”

“嘶！”

他這話一出，圍在火塘邊認真聽講的旅客們都倒吸一口冷氣, 心頭發怵，王澎湃手臂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抬屍染毒的手心現在皮肉都還沒長好，一聽屍毒就條件反射跳疼起來。

“李君曾說過跳喪是對外來者的試煉。”

百飛白將眾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裡，但語氣仍舊平靜：“想要被烏螺山接納，我們勢必要融入大環境裡。”

“目前發現的僵屍化、蟲或鹽神信仰兩種裡面，我們的選擇面很少。”

將烏螺山山神注視汙染‘蛻皮’視為無差彆籠罩烏螺山及周邊的大範圍汙染，人類對這種汙染的抵抗力無疑是最差的，而染上僵屍、蟲化（鹽神信仰）後，對這種汙染的抵抗力明顯會更強一些。

雖然他們昨天算是大戰了鹽神，但如果鹽神沒有太多意誌，也沒有標記他們的話，他們信仰鹽神也是沒問題的，目前他們手裡就有鹽神眼球在，完全能重走李君之路。

而染上屍毒也很簡單，老廩君蛻下來的那幾張僵屍皮都收拾好了。從最低等的紫僵到毛僵齊全，他們染屍毒也可以循序漸進，給身體適應異變的空間。

“可以理解為以能量對抗能量，以汙染對抗汙染。”

百飛白道，目光掃過神情各異但多少都有些猶豫的旅客們，停頓一會等他們消化好這些信息後，才繼續道：“當然，除此之外我們也許還有一些彆的選擇。”

“零導。”

接收到百飛白的目光，安雪鋒望向正興致勃勃聽分析的乙零，鄭重問道：“零導，我們身為拜山修行旅遊團的一員，如果選擇信仰大山，那是否能獲得一些改變與庇護？”

他這話讓旅客們眼睛一亮，豁然開朗。是啊，除了僵屍和鹽神外，他們完全還可以信仰零導啊！看零導這沒蛻皮也沒年齡倒退的樣子，一看自身實力就很硬，而且他似乎，似乎變得更閃閃發亮了。

王澎湃不好說，這邊光線不好，也沒人敢一直盯著零導的臉看吧。但就那麼掃著看幾眼，都能感覺零導的臉和手等露出來的皮膚似乎都閃爍著蝴蝶鱗粉似的光亮，白發變長的部分更像是極細的銀絲，映照著火光，光暈流轉，感覺就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怎麼說也跟僵屍和鹽神是同等甚至更高層次吧。王澎湃幾人一下就回想起昨天被注視後惡心眩暈時，被零導一拍就好了很多，心裡更篤定了。

零導肯定給他們消解了汙染！至於有沒有又往他們體內注入其他汙染……沒變化，沒感覺，那就暫當沒有，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尤其是他吃飯也要笑眯眯抱著鬱和狐的樣子，整個人縮在厚實寬大的白虎皮上，理所當然指揮著安雪鋒給他加點辣椒，就和昨晚前晚的感覺都不太一樣，像是更融入團體了。

要是真被騙了，零導其實在布什麼大局，那也認了。這種危機四伏的環境下就得賭一把，哪怕後面真發生什麼問題，也就自己吞下苦果而已，其他選擇也不見得更好。

“其實家人們不用太擔心。”

面對眾人的目光，乙零並沒有答應，隻是微笑安撫道：“家人們不是已經在我這裡購買了白虎圖騰的保佑，將名字記在了牛皮紙上嗎。身為白虎的祭品，白虎會保佑大家的。”

乙零是不會答應其他人的‘供奉’的，誠然建立聯係更深的話，他也許會更能掌握旅客們的生死。但乙零擔心會有像他和安雪鋒那樣能互相感應對方情緒，甚至能聽到對方一些念頭的情況發生。他可不想自己的心情廣為人知，有安雪鋒一個已經是極限了。倒是王澎湃他們和安雪鋒加深聯係的話，他隻要能控製住安雪鋒，不就也能間接控製其他人了嗎！這就很好了。

“這……”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現在白虎是安隊啊。安隊都蛻了這麼一大張虎皮，能扛得住嗎……王澎湃欲言又止，安雪鋒直接問道：“我現在已經是白虎了，如果我們通過祭祀建立聯係，我能為他們提供庇護？”

“他們的信仰也會增強你的力量，讓你能溝通使用更多千百年來土家族人對白虎的信仰力量。”

乙零饒有深意道：“要小心，信仰從古至今，與原始愚昧緊密相連。你接觸到過去那些信仰，被信仰承認，也可能會不知不覺間被它同化。”

老虎是吃人的。最初的廩君死後化作一頭白虎，從而成了土家族人們世世代代祭拜的虎祖，過去原始蒙昧的時候，活人祭祀也不在少數，各地土司遺址處多少都有發現，累累白骨是過往祭祀的證明。

“可以先試試，反正名字已經寫在牛皮上了。”

周圍一片沉默時，王澎湃最先做出決定，他拿出乾淨的飯盒蓋，劃破手指擠了一些血在上面，又在旁邊乾淨的地方夾了塊火腿腸放上去，轉給安雪鋒，半是玩笑半是鄭重：“安隊，這是我老王供奉給您的！禮輕情意重，您多擔待！”

用血來加深祭祀關係，用‘肉食’來充當祭品，這是能真正起到祭祀作用的。

“可以先試一試。”

安雪鋒接過王澎湃遞來的盒蓋，目光劃過所有人，沉聲道：“我和澎湃先實驗下看看效果，如果可以那就簡單多了，如果沒用也能去嘗試僵化和鹽神。”

“我也來吧。”

在他話音落下後，茅小樂開口道，利落用桃木劍劃了自己一下，同樣向安雪鋒獻上一塊火腿腸：“我不能僵化，鹽神那邊也沒可能。”

他是道士，控製僵屍還行，自身要是僵化了那一身道法可就完全施展不出來了。而鹽神那邊，他用五雷訣劈了李君那麼多次，最後更是五雷訣引爆了第二輪輻射鐳管給李君重創，就算鹽神隻有一些本能意識，茅小樂也覺得自己估計會被鹽神列入黑名單。

選擇本來就不多，在茅小樂後其他人也紛紛做出決定，到最後是王澎湃、茅小樂、鹿書橙、萬向春四人向安雪鋒獻上了血和火腿腸，百飛白並沒有上供，他將自己作為對照組。苗芳菲其實很想，但被百飛白三言兩語帶跑了思路，最終成為觀望一員。汪玉樹也沒有，安隊很靠譜，但他還是更想求一求零導。萬一小樂供奉白虎也沒能解決問題，零導可以說是最後希望了。

除他們之外，就是身體異變的鬱和慧跟佟和歌暫時無法選擇。

卡嚓卡嚓——

安雪鋒吃下上供的火腿腸時，乙零就在旁邊肆無忌憚的笑著拍照，這真的很有種用火腿腸投喂流浪貓的既視感啊！那種大白貓，小豹子似的，看起來就很能打的，長毛下都是流暢的肌肉，火腿腸一口一塊，爪子上還得沾點血——安雪鋒沒有喝那些血，隻將手變成虎爪後挨個沾了沾。

在沾過血吃過貢品後，很奇異，這幾人都陷入了一種沉思的狀態，過了幾秒才回神。

“怎麼樣？”

汪玉樹急急問茅小樂。

“感覺和自然更融洽了。”

茅小樂模棱兩可的回答道：“像是加了一個buff。”

外來人，在大山中長大的人，和大山中天生天長的動物，本身是不一樣的。對最後者而言，山林裡就是‘家’。茅小樂一直對汙染很敏感，哪怕在土家阿妹民宿這裡待著，他也時常會感到不舒服。但現在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沒了。

但這也不能算是感知鈍化，他們對自然的感知都更敏銳了些，像茅小樂就隱隱知道，今天不會下雨，天氣會很好。

“土地很平靜，這片大地上的陰性力量減弱了。”

萬向春也道，他們互相溝通了一下，發現自己感知敏銳的方向並不相同。

茅小樂對天氣更敏銳，萬向春對陰陽平衡有所感應，鹿書橙是對山裡的動物有些共鳴，王澎湃則能感覺到山裡的路況——就是選一條路走，他能有預感這條路通不通順，會不會有倒下的大樹或者過去一些塌陷導致的堵路。

多了這種預感自然是好的，但能不能對接下來烏螺山山神的汙染抵抗效果，那就得後面再看。

“你們現在缺一個梯瑪。”

等一早收拾好出發離開土家阿妹民宿後，乙零騎到安雪鋒後背上，一手攬著他脖子一手拿手機回看照片，越品越覺得帶勁，主動提點了幾句。

“有梯瑪主持祭祀活動，信仰的力量還能有更高增幅。”

梯瑪就是土家族的巫師，能主持各種土家族人的婚喪嫁娶和大小祭祀宗教活動。就像神總該配一個大主教一樣，安雪鋒身為白虎神，也該有一個梯瑪來為他溝通信徒舉辦各種儀式。

可惜目前隊裡沒有合適的人選，安雪鋒就這個話題跟乙零聊了幾句。到後面乙零明顯想到了人，但沒有說話，隻是奇異笑了笑，說可能有個合適的人選，之後就能遇到。

合適的人選？是誰？拜山教裡的其他人嗎？

安雪鋒背著乙零走在隊伍中間，時不時就思索一下，但安雪鋒怎麼也想不到乙零說的人會是他——甚至說等下午撞見一身大紅藍邊法袍，頭戴法冠，手握八寶銅鈴，一身老法師打扮的衛洵時，安雪鋒乍眼一看都沒敢認這位隊友！

和衛洵再重逢也是在個極為狼狽危急的情況下，他們當時已經在這山林中跋涉了六個小時，又拚命逃亡一個小時了。

要說這奪命逃亡，還得從安雪鋒他們那次從老樹洞裡挖出來的，和鹽神雕像一同帶回來的那些陪葬品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