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導遊能跟一整個旅隊聯結, 這是在旅社中能見到的。

但一名旅客——或者說一個旅隊，能跟兩名導遊聯結嗎？

旅社中從來沒有這樣的案例，直到活生生的烏雲站在安雪鋒面前。

“旅社從沒有允許過數名導遊和同一個旅隊或旅客聯結。”

另一邊的會議室中，茅小樂被安雪鋒打發走了, 房間裡隻有歸途正副隊長安雪鋒和王澎湃, 以及酆都隊長烏雲三人在場。

快要進土司王墓, 涉及到惡蟲師複活, 更重要的是在乙零的‘百萬惡蟲師’狂想的壓力下，烏雲終於不再沉默。而安雪鋒也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東西區都沒有這樣的先例, 東區還好說, 導旅聯結的人是少數, 西區那邊導旅聯結的有一些, 而且亂的很, 應該有人試過。”

“和兩位導遊聯結是不被旅社允許的, 這一點旅社雖然沒有直白表露過, 但卻是寫在了規則裡, 不容違背。”

安雪鋒眼中露出一抹銳光：“是不是因為旅客、旅隊隻能和一位導遊深度聯結, 隻能承受一個導遊的精神影響？”

蜥蜴公爵所說的, 衛洵想要試探的，所謂深度聯結導旅之間的互相影響乃至可能的融合，是否就悄然體現在這一隱藏規則之中？

“這我不知道，鬼蝴蝶和衣魚對我來說不是兩個人。”

烏雲沒對上安雪鋒的思路, 以為他是在試探惡蟲師的切片們究竟是單純切片, 還是已經發展成了不同的‘人’。他掃了一眼會議室，終究還是相信以安雪鋒的手段應該不會讓會議室的談話被旅社察覺到。但還是很堅定頑固，必須要安雪鋒和王澎湃與他簽署協議，今天的交談除他們之外, 絕對不能透露給其他人知道，哪怕是茅小樂萬向春周希陽這些歸途或夕陽旅團的人都不行。

“歸途也會有叛徒，夕陽旅團也會有其他組織聯盟的奸細間諜，我不能信任。”

烏雲直白道：“就算是你王澎湃，我也不能說絕對相信。我能信任的隻有安雪鋒，他足夠強。”

足夠強，才能扛過各種暗算壓迫，強到安雪鋒這種地步，哪怕被旅社搜查記憶也能保守秘密，而像王澎湃還會被嬉命人抓走當司機的，烏雲很難相信他能撐得下來。這不是懷疑人品或毅力，而是旅社中有千奇百怪各種各樣的手段，萬一王澎湃被抓走直接搜索記憶怎麼辦？

“哎呀，烏隊你這麼說就太見外啦，可真讓我傷心。”

王澎湃笑眯眯道，臉上沒有半點不愉，顯然知道事情輕重，隻是等待安雪鋒發令，看他的意思。

“我完全相信澎湃。”

安雪鋒沉聲道：“而且這件事隻要你跟我說，我不會瞞零導，他是必定會知道的。”

“他是你深度聯結的導遊，當然會知道。”

聽他這麼說，烏雲反倒奇怪望了安雪鋒一眼：“難道你們還沒深度聯結到精神相通？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不，我們早就精神相通了。”

安雪鋒打斷了烏雲的話和他不妙的想法，面無表情卻加重聲音強調道：“在深度聯結的第一天。”

“哦，你說精神相通那就相通吧。”

烏雲自詡不是來吵架的，就是心裡覺得安雪鋒和乙零的聯結該是真有什麼問題，可能涉及到一些道德層面吧，畢竟安雪鋒十年沒聯結過導遊，實力又那麼強勁，又是切片又是承受汙染的，硬撐撐的心理肯定是有些變態的。

但誰讓他拳頭硬呢，烏雲也不可能教訓第一旅客，就若無其事道：“我看乙零自己建的聯盟挺不錯的，像模像樣，有把屠夫聯盟乾下去的潛力。”

天知道烏雲之前鼓吹的都是什麼‘解散導遊聯盟’‘導遊回歸旅隊’‘安排聯結定點見面’之類的很旅客癌的思想，他現在說乙零在互助聯盟乾的不錯，那明顯是覺得歸途這旅隊不算導遊好歸宿，乙零自己還是多乾乾事業吧！

“咳咳，哎喲，哎喲，我都忘了，飛鴻他們那邊說今天有些事要聯絡。”

眼看著安雪鋒拳頭攥緊了，不住撫摸歸途刀，王澎湃胖臉上流下幾滴冷汗，忙隨便找了個借口逃出這讓人窒息的會議室。既然烏雲對把消息分享給翠導沒任何意見，那歸途有隊長和導遊知情那就夠了，他還是去乾副隊長該乾的事吧。

等王澎湃離開了會議室，凝重的氣氛一時半會還是沒緩和，但在場沒了其他人，烏雲認為可以再繼續談下去，就繼續道：“雖然在我看來，他們不分彼此。但是對旅社而言，他們算是兩個導遊——旅社分辨導遊，有自己的量化標準。他們和惡蟲師都有足夠大的差彆，所以才能分彆成為導遊。”

旅社終究不是人，祂看人不是憑‘感覺’，而更像是什麼超級計算機之類的，靈魂對旅社而言也是數據的一種。衣魚和鬼蝴蝶都算是惡蟲師的切片，但首先惡蟲師切得太碎，每個切片分到的靈魂量都不多，再加上他天性愛卷，衣魚、鬼蝴蝶和感染者這三人是最卷的，頻繁出過旅程出任務，獲得了太多額外的汙染能量。

這些能量逐漸完善了支撐起了靈魂，讓他們的實力能不斷進階。但也逐漸包裹在靈魂外，‘稀釋’了靈魂，譬如惡蟲師相關靈魂隻占百分之十，其他占到了百分之九十……總之，讓旅社進行數據判斷後認為他們不算是惡蟲師本人，隻類似於融合了一些‘遺產’的導遊。

所以他們才能有正常階位，正常進階。

“但這種事，其他人是做不到的，隻有惡蟲師可以。”

烏雲沉聲道：“當初他死的時候……動了些手腳，這切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算他自己切的，能切出多少也不受他的控製。相對的，這次賭博讓他的靈魂有了非人的特質，無論是足夠穩定，還是殘缺的靈魂在大量汙染能量包圍下不被浸染，反倒能讓汙染能量支撐靈魂，都是新有的特質。”

他說的這個算是惡蟲師的絕對機密了，安雪鋒聞言心中一沉。非人特質，穩定的靈魂，不不被汙染能量浸染，反倒能利用汙染來支撐靈魂——這指向性實在有些明顯，他自己身邊就有一個每樣都能做到而且還都能做到極致的衛洵。再加上蝶大最初那副和瑪瑞亞蝴蝶極相似的模樣，安雪鋒合理懷疑當初惡蟲師設計的死亡絕對和蝴蝶有關，他靈魂的切割說不定也跟蝴蝶有關聯。

麻煩事。

“既然旅社認為衣魚和鬼蝴蝶是兩個人，你又怎麼和他們同時聯結的。”

心中所想完全沒顯示在臉上，安雪鋒將話題拉回最初正軌：“為了隱蔽，你和一個導遊聯結是最穩的吧，同時聯結兩人肯定會讓旅社意識到問題。”

“所以當初你為什麼這樣做，是鬼蝴蝶——當時出了什麼問題嗎？”

“你難道隻關心我是怎麼和兩個導遊聯結的？”

烏雲無語望了安雪鋒一眼，他都說到‘非人特質’‘靈魂切割不是惡蟲師自己切割的’這麼關鍵的重點了，都已經做好安雪鋒繼續追問的準備了！結果他竟然就這麼把話題又拉回來，這讓烏雲禁不住懷疑外面論壇上沸沸揚揚的歸途大三角真是兩個旅客和一個導遊的故事嗎，還是說這是兩個導遊一個旅客的故事，那個衛洵其實也是導遊，安雪鋒這是想坐享齊人之美？

應該不是吧，怎麼說安雪鋒都有些人品在的，更何況按衣魚回來後的推測，衛洵和乙零很可能關係更密切相關……嘖，太亂了，算了，不想了。

烏雲放棄了思考，安雪鋒問他就答：“鬼蝴蝶算是和鬼狀態下的我聯結的，衣魚算是和活人狀態下的我聯結的，他們一個聯結的是我個人，一個聯結的是身為旅隊長的‘烏雲’，這和他們體內的惡蟲師靈魂切片有關，也和我的核心稱號有關。”

“不過旅社能答應這種事，還是當年的影響……你知道吧，鬼蝴蝶當年實力不俗，擂台賽上差點打贏靈媒。”

“是，我知道。”

安雪鋒頷首，這在當年可算是挺轟動的一場擂台賽，鬼蝴蝶就是在這場擂台賽上暴露了自己和人有深度聯結，後來又用各種手段瞞著不讓人知道聯結的人是誰，最終在靈媒散播的諸多謠言下黯然退場，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做任務賺積分也不積極了，被後面的人挑戰也就隨便打打，排名一直在降，最後降到了乙十。

就連安雪鋒都不知道鬼蝴蝶死命瞞著的聯結旅客竟然是烏雲，不過誰也想不到烏雲身上吧。

“在擂台賽之前你和鬼蝴蝶就已經是深度聯結了，那說明問題出在擂台賽之前。”

安雪鋒擰眉：“是嬉命人？”

“沒錯，是嬉命人。”

烏雲淡淡道：“鬼蝴蝶被嬉命人盯上了……可能是他曾在丙九這個位置上待過吧，引起了嬉命人的注意。”

‘丙九’這個位置可不是誰都能待的，就像嬉命人的自留地一樣。其他導遊分數到了進階，也罕少有人能正好進到丙九這個階位。

但也不知道是鬼蝴蝶倒黴，還是惡蟲師靈魂乾擾，亦或是旅社動手——他正好進階到了丙九的位置上，頂掉了嬉命人的‘丙九’，一下就被嬉命人注意到了。不過當初這個規律還沒什麼人知道，烏雲也沒有額外關注，畢竟惡蟲師切片都想當第一，屠夫聯盟又是第一導遊聯盟，往屠夫聯盟裡面混還是挺正常的事。

他那時候重心都在被傀儡師束縛的衣魚身上，也沒多關注鬼蝴蝶搞事業，畢竟有旅社虎視眈眈，他多關注鬼蝴蝶反倒對他不利。直到有天烏雲突然一陣心悸，靈魂力量飛速向外流失，像是去填補什麼空洞，烏雲才猛然覺出不對。

鬼蝴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