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驗證責任魔蟲是不是會對蜂道人有影響很簡單, 隻要把魔蟲拿到他面前就行了。但目前衛洵不清楚蜂道人的精神狀態究竟是怎麼樣的，記憶又是什麼情況，萬一封印已經搖搖欲墜，就差臨門一腳, 他們做實驗真把惡蟲師記憶徹底做出來了, 那就不太妙。

畢竟土司王墓就在眼前, 最好避免節外生枝。尤其是衛洵和蜂道人間沒有什麼很深的靈魂契約, 無法準確感知蜂道人的情況。

所以他們是拿蝶大做的實驗。

這次研究很重要，除了汪玉樹去和軍火商溝通衛洵的狂徒之刀與賭徒之骰重煉情況, 萬向春繼續盯梢處理情報之外, 其他歸途人都去到了百曉生的實驗室, 小翠和小玫瑰兩大母蟲分立衛洵左右肩膀, 虎視眈眈密切監督, 這麼豪華的防備陣容直接杜絕了所有意外發生的可能, 衛洵不僅拿出了蝶大和責任魔蟲金圈, 還拿出了小金蝶等一眾和蝶大有關的魔蟲, 挨個實驗。

結果有些微妙。

蝶大和金圈正常相處沒有任何問題, 唯有當金圈近距離對蝶大使用力量的時候, 衛洵敏銳感到蝶大的靈魂深處似乎有些奇異的波動。但這波動範圍極小，就像微風吹皺的水波，蝶大人形精神態的眼神隻是茫然了一下，隨後立刻就恢複了正常, 仍是半忐忑半信賴的仰望著衛洵。

衛洵問蝶大時發現它確實完全不知道剛才自己有一瞬茫然, 也沒覺察到靈魂深處有什麼波動。

相比之下，小金蝶的反應竟然比蝶大還要更大些。這隻由小翠孕育，雜糅了蝶大和金蠶蠱基因，能突破空間的金色蝴蝶在金圈施展力量的時候靈魂波動明顯, 竟然隱隱有要顯出精神態的架勢了！但它剛出生不久，力量底蘊不足是硬傷，最後也沒有什麼特彆的變化，隻是金色翅膀上的花紋加深了，實力似乎也有增長。

“小金蝶失去了四十三分一十一秒的記憶。”

百曉生精確計時：“蝶大隻失去了十五秒的記憶。”

“蝶大實力強過小金蝶，但我不認為這是實力強弱的影響。”

“的確。”

安雪鋒頷首，沉吟道：“蝶大最近一次結蛹蛻變是在冰島，它當時結的蛹是奇特的人形蛹，人面給我的感覺很像乙五。”

導遊的面容有旅社力量屏蔽，難以在旅客腦海中留下什麼具體的印象，但該有的感覺和記憶還是有的，很難有存在換張面具，換個鬥篷就認錯人的情況。尤其是安雪鋒更不可能認錯人，蝶大當時人形蛹就是有種要向乙五氣質轉變的征兆。

但當時失憶的衛洵很討厭這種轉變，認為是‘乙五’的陰謀，還差點讓玉米筍把蝶蛹吃了。

在這種情況下蝶大的蛹又發生了變化，人面縮回重新退化回到了蛹狀態，等精神態最終出現時，它的精神態長得就完全沒有半點乙五的感覺，反倒長得更像縮小版衛洵了。

“蝶大原本隻是組成惡蟲師的無數蛆蟲之一，經過衛洵的血液變異進化，而後又經曆了多次蛻變，最終和惡蟲師的關聯減弱了。”

百曉生冷靜道：“相比之下，我更對小金蝶更好奇。”

小金蝶不是蝶大血肉培養出來的，隻是小翠提取了蝶大基因孕育出來的而已。就這樣它在和金圈相處時靈魂還會有波動，難道惡蟲師的記憶附著在他的所有基因中？

和衛洵打了聲招呼，百曉生借到小金蝶和小玫瑰去另一個實驗室做研究了，鹿書橙給他打下手。這間研究室中隻剩安雪鋒、王澎湃、茅小樂和衛洵。

“有點可怕啊，這個家夥。”

王澎湃感歎道，臉頰上的肉抖了抖：“這都不能說是人了吧，每一份基因都攜帶記憶……他要是生了小孩，豈不是每個小孩都算是切片？”

“和正常切片的情況恐怕還是不一樣的。”

安雪鋒沉聲道：“我不認為旅社真會讓惡蟲師的眾多切片當上導遊，爬到高位，或許一直以來，我們都弄錯了。”

“乖乖，你的意思是衣魚他們被旅社判斷為正常導遊，隻是融合了一部分惡蟲師靈魂力量？”

王澎湃和安雪鋒多年搭檔，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目瞪口呆：“就跟吞了天狐內丹碎塊一樣？”

“嗯。”

旅社會回收導遊旅客屍體，並且把一部分放在盲盒或交易行售賣。這賣的可不是尋常道具，血、肉、骨、內丹、羽毛等等，都是交易品。導遊旅客的屍體都蘊含了太多汙染能量，不能正常掩埋，銷毀也需要一道淨化的工序，旅社乾脆把這些回收再售賣，讓當代旅客導遊消化吸收，純理智來講，對旅社而言是兩全其美。

而如果有人購買吸收了天狐內丹，當然不能說他是鬱和慧的切片化身。同樣，如果蜂道人他們是融合了一部分惡蟲師遺產在變成這樣的，那在旅社來看也不能算是純粹的惡蟲師切片——當然，旅社的探查是能被蒙蔽的，所以究竟是一開始就是惡蟲師切片，還是被惡蟲師遺產感染的‘不幸導遊’，這事不能一言以蔽之。

“購買或開盲盒開出遺產，偶然性太大，惡蟲師有縝密計劃，可能性不算高。”

“但半命道人和衛洵說，蜂道人他們都有完整的靈魂，又跟普通切片不同。”

說話間安雪鋒看了眼衛洵，他難得沒參與到討論中來，而是興致勃勃坐在沙發那邊玩蝴蝶，化作人形的小翠恭順坐在他身邊，嚴肅認真傾聽衛洵安排。目光在衛洵身上停了一會，安雪鋒下意識勾起嘴角，回神繼續道：

“切片不同，如果惡蟲師要複生融合，與現有的情況也會不一樣。”

也許不會是所有人、蟲全都融合到一起，而是抽取他們體內的惡蟲師靈魂力量，再融合出新的人。這樣一來就不算複生，也能卡過旅社的監察，也更難提防。

“蝶大蜂道人他們不會消失就挺好的。”

不樂於參與這種話題，一直神遊天外的茅小樂開口道：“三水老師挺喜歡那隻蝴蝶，也喜歡喝蜜水。”

“烏雲這老小子真不老實。”

王澎湃罵了一聲，抱怨道：“真是給咱們歸途找麻煩！”說話間他看向衛洵：“咱們翠導這真是無妄之災——翠導？！！”

王澎湃的聲音突然變調，發出一聲尖叫，衛洵身後竟不知何時長了對藍紫色的蝴蝶翅膀！這一眼嚇得王澎湃差點心臟驟停，茅小樂臉色慘白，唯有安雪鋒愣了一瞬就回過神來。

“在嘗試和蝶大的精神態融合？”

“沒錯。”

衛洵笑眯眯道，似乎沒發現自己如今的形態對王澎湃和茅小樂造成了多大的精神衝擊：“畢竟我去土司王墓帶團的人設，是被烏螺山變異蠱蟲咬後自身發生變異，想要報複社會的惡役導遊嘛，小翠和小玫瑰畢竟是母蟲，還是跟蝶大的精神態融合更適合我。”

衛洵的帶隊人設堪稱旅社版Spider-Man，什麼被小翠、蜘蛛、蝴蝶叮了一口從而中毒獲得變異形態的導遊之類的。烏老六在烏螺山混跡多年，蝶大本身就能算是烏螺山本土出產的蟲子，和它異化態融合後氣息更接近烏螺山，也就能更快融入到當地環境中。

“誒喲，差點嚇得我心梗啊翠導，我還以為您要大變蝴蝶人了。”

王澎湃苦著臉抓住胸口，痛苦面具，整個人癱在沙發上怪叫。說真的，那一瞬間他真以為衛洵是什麼瑪瑞亞大蝴蝶上身要開啟深淵暴走模式了，一瞬間王澎湃都好像看到了遠在天國的鄔樂橙，真是有種要被嚇到猝死的感覺，後勁太大了。

說真的，蝴蝶般翠導站出去，真能嚇暈一眾多少覺察到點真想的頂層巔峰旅客大導！

“融合後能更清楚感受到那點有問題的靈魂嗎？”

安雪鋒已經走到沙發旁邊，看見衛洵眼底那點壞笑，知道他是在惡作劇，安雪鋒不禁露出無奈縱容的表情。自然而然轉移話題，一本正經的好像衛洵就是在做什麼正經事一樣。

“能了，和精神態融合後再讓金圈對我施展力量，我就能清楚感知到那點靈魂波動了。”

衛洵笑道，配合安雪鋒說起正事：“如果我想的話，也能拿精神刀割掉，但這就太可惜了。”

“惡蟲師這個人我是越來越感興趣了，真想知道他的極限在哪裡。”

衛洵笑了，眼底閃著興味的光：“你說，他控製切片的極限是多少？幾十上百，成千上萬，又或者……更多？”

“你想做什麼？”

安雪鋒心裡打了個突，升起些不祥的預感。而後這預感就成真了，隻聽衛洵輕描淡寫道：“你知道吧，我這裡還有一些孕育的北緯三十度力量，孕育的汙染再加上小翠，一天就能用蝶大的基因繁衍出百萬魔蟲。”

“人的靈魂總該是有極限的，如果他真是通過基因傳遞記憶，基因附著靈魂，每一份基因都附著一份靈魂——我很想知道，在無限繁衍，無限遺傳後，他的靈魂會不會因為承受不住而碎掉啊。”

衛洵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他每次興奮時那雙藍紫色的眼睛顏色就會更濃鬱，漂亮的過分，危險的過分，就像劇毒美麗的蝴蝶，危險又迷人，也讓安雪鋒著迷，他聽到衛洵笑道：

“都到這時候了，烏雲還沒有看清形勢嗎。說什麼出發前會帶人過來……你和他說。”

“要是不想見到百萬惡蟲師的話，就現在帶來，今天說完。”

* *

一刻鐘後，剛離開歸途不久的烏雲去而複返，再次坐到了會客廳裡。一臉空白，像是受到了什麼可怕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