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零導嗎？

這是零導！

幾乎在看到這晶瑩剔透的銀白色狐球的瞬間, 百飛白等人就立刻認定了它是零導。無關理智分析判斷，這更近似一種直覺，這幾天下來他們和零導之間的關聯越來越深, 不隻是表面關係, 而是更涉及到一些精神與靈魂的相連。

零導無論變成什麼模樣他們都能第一時間辨彆出來，這種直覺是相對的, 零導也能認出他們每一個人。銀白月輝灑落，如春夜微涼的風，讓人感到舒適又愜意, 仿佛心頭各種煩惱苦悶擔憂都消失了, 整隻狐狸都特彆放鬆，感知敏銳自控力不夠的狐狸幼崽尤為受影響，茅小樂剛才還緊張死了，現在卻眯起眼差點想打個哈欠，不遠處仍舊激烈刺耳的戰鬥聲就像被弱化模糊, 變成背景音似的白噪音——

這麼說怪對不起安隊的，他還在戰鬥他們擱這已經放鬆了。百飛白一激靈清醒過來, 難得自我反省。隻不過他們本身就無法親自參與狐王爭鋒, 能交付給安隊的唯有力量與精神。而精神這方面有零導的月光紓解，飛快化解汙染，他們就能為安隊分擔更多汙染，構建更穩固的精神防線。

也確實是這樣, 就過了這麼一會的時間，大紅狐狸的攻勢明顯更加淩厲, 纏繞在它身邊的金色銳風裹挾如刀連連劈砍在黑狐王身上！黏稠汙染飛濺如同一場汙染瓢潑大雨，哪怕有銳風護體，久經戰鬥安雪鋒身上還是沾滿了汙染, 身上火紅色的狐狸毛沾染上了一層黑光，還有很多被腐蝕的痕跡，甚至有些地方已經被腐蝕到了皮肉。它不停在切割黑狐王身上的汙染，讓原本體型極為龐大的狐王在變小，兩相對比紅狐狸看起來就像在變大。

然而這種大小變化再加上侵蝕安雪鋒的汙染卻令人揪心，簡直就像二者在互換……像安雪鋒要被汙染侵襲變成新的黑狐王！

但在乙零他們出現後，情況明顯發生了逆轉。不僅是王澎湃他們在紓解下能承受更多汙染提供更強大的力量，乙零的到來對安雪鋒影響更重！銀白月輝灑落，公平的落在每一隻狐狸身上，然而對黑狐王來說，冰冷的月光隻是月光，頂多是‘白狐仙’的降臨給它帶來些精神上的動力——但安雪鋒精神上的動力更足！當那隻銀白色的，團成月亮的小狐狸睜著亮晶晶的藍眼睛看向他時，安雪鋒就像變了隻狐狸突然開始更凶猛的廝殺，凶得都不像隻狐狸，更像是來了勁的老虎！

“呼——呼！”

黑狐王一時間被這疾風驟雨般的攻勢揍懵了，割掉汙染它的身軀正在變小，動作也更靈活，但變大的紅狐狸卻絲毫不見笨重，猶如一把攏著暗橙色刀光的血刃在黑狐王身上來回切割，甚至快出了殘影，乍一看就像有七八把血刃在黑狐王身上來回切割，一張張乾枯的狐狸皮被切割下來，萎頓無力的堆在黑狐王足爪下，黑狐王竭力躲閃卻根本無法擺脫，勇猛回擊但卻也難以抓住大紅狐狸的要害，它確實給大紅狐狸留下了不少傷痕，濃黑汙染通過傷痕侵襲的更厲害，但剛沾染到安雪鋒身上就被一層銀白色的光消融掉了。

這是旅客們向安雪鋒交付的精神力，卻也是乙零紓解汙染的月輝。他和安雪鋒之間的聯結深入靈魂，比任何一名旅客之間還要更深更緊密，緊密到他們哪怕沒有緊挨在一起，但安雪鋒的狐毛上卻也泛起了銀光，這銀光是由內而外，從靈魂擴散滋養到了肉·體，連最深處的汙染都被清除得乾乾淨淨。

就像之前看過的清理臟地毯的視頻。

密切關注著狐王廝殺的乙零想到。

用水槍衝刷，撒上洗滌劑打磨，再用推子刷子順著地毯推，把臟汙的泡沫全都推出去，正面清潔完再清潔反面，看完後讓人感慨自己又浪費了二十多分鐘，但卻很舒適——乙零就在動用自己的力量從內二外清潔安雪鋒精神中的汙染，像篦子一樣仔細捋掉汙染，讓人發自內心的感到愉快。

其實他應該沒看過清理臟地毯的視頻。

乙零心想，自從入山後有些細碎陌生的記憶從他腦海深處浮現，就像浪潮推來的砂礫，沒有前因後果，純粹的記憶碎片，讓人做摸不清。但乙零卻沒有往深裡探究，就好像烙印在潛意識裡的本能，他沒有主動去追究那些完整的，疑似被他忘記的記憶，隻是任由它們滿滿的，穩定的，不連續的浮上來。

總會恢複記憶的，而且距離這一天不遠了。

乙零莫名有這種自信，就跟相信安雪鋒很快會戰勝黑狐王，哪怕已經被徹底壓製，體型都變得和安雪鋒差不多大的黑狐王突然暴起，破破爛爛的頭顱突然綻開一道光，黑狐王張嘴吐出了一顆寶珠！

寶珠一出現就迸發出萬丈毫光，狐王威壓驟然爆發，澎湃氣浪轟然降臨把正要再揮刀砍殺的紅狐狸掀飛。腳踏金風紅狐狸隻是在空中翻了個身，懸在氣浪外警惕凝望光芒深處。就見寶珠光芒攪動氣浪如同旋渦，旋渦中心正是黑狐王。那寶珠光芒裹挾著氣浪中的威壓全部投進狐王體內，一點一滴融入狐王身軀，隨著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頭碰撞聲響，當寶光與氣浪消散時，寶珠輕輕落下，正落到一隻骨瘦如柴的蒼白手上。

原地已經沒了黑狐王的身影，站在那裡是一個瘦高的男人。他一頭蒼白雜亂如枯草的頭發散落，黑色汙染如破爛黑布裹住他的身體，腰間纏著被濃黑汙染泡透了枯瘦狐尾。男人面龐被蒼白枯發遮擋，發絲間露出一對深黑空洞的眼。

吱——

刺耳破空聲響起，一瞬間男人從原地消失，隻餘一團氣浪，下一秒錚嗡聲響起，它如刺客魅影般陡然出現半空中，安雪鋒身後，枯爪如刀狠挖向安雪鋒後心，極敏銳的紅狐卻及時側身，黑狐王的利爪正抓在它有暗橙色刀紋的左肩，刹那間錚嗡刀光一閃，一捧紅毛飛落，安雪鋒左肩被抓禿一片，黑狐王利爪卻被從中間直接斬斷！

黑狐王變身人形後速度和實力都有明顯提升，速度極快來無影去無蹤就像頂尖的刺客，然而它最後的反撲卻也沒能再獲得什麼戰果——隻是抓亂了安雪鋒幾團毛，抓出了一些傷，而後就又被安雪鋒壓著打。安雪鋒的刀是最快的刀，現在他憑刀光金風踏空戰鬥，速度也如快刀。

不到十分鐘，黑狐王捧珠的左手被安雪鋒斬斷，那枚寶珠被安雪鋒咬住，宣告著新狐王的誕生。

哢嚓嚓——

骨骼扭曲聲響起，黑狐王從人變成了一隻狐狸，最後的黑色汙染化作黑狐的絨毛又飛快消散，到最後隻剩下一具比其他狐狸要大一圈的骸骨，散落在地。

“呼——”

冷風吹過，林間傳來一聲歎息，像狐王最終的歎氣。隨著這一聲歎息，絕大多數骸骨化為灰燼，融入泥土。唯有狐王那根黑紅色的脊椎骨還在，層層疊疊近千張的乾枯狐皮墊在脊椎骨上，襯得它又黑又亮，像寶石一樣。

“嗚——嗚——”

“嚶嚶——嚶嗚——”

當大紅狐狸銜著寶珠落地，走向那根脊椎骨的時候，近千狐皮起伏震動，摩擦間無數狐狸嚶嚶叫聲響徹在安雪鋒腦海中，是崇敬的，臣服的，欣喜的狐鳴，嚶嚶嗚嗚，恭賀它的加冕。寶珠，脊骨權杖，子民，新登基的狐王繼承了舊王的一切，銀白色的月輝灑落，給它滿是傷痕熾烈如火的皮毛上攏上一層銀紗，狐王略過權杖與狐皮，毫不猶豫走向它的月亮。

乙零仰著頭看到安雪鋒再次站到他面前，火紅色的大狐狸在繼承狐王身份後變得很大，就像動漫裡那些狐妖狐仙，火紅色的狐毛蓬鬆乾淨，暖融融的，一看就讓人喜歡。而且狐狸真的很讓人心動，尤其是當它擠開鬱和慧，低下頭用狹長金眸專注望向他，側臉貼上月亮，低聲嚶嚶呢喃著柔聲咕噥時，蓬鬆毛絨的狐尾環住月亮，尾尖貼著月亮親昵搖來擺去時，乙零心像被火燎了一下似的酸軟。

還好月亮不會臉紅，不然真跟毛頭小子一樣沒有定力那可太丟人了。

乙零心想，整個月亮往大狐狸尾巴上一縮，圈住月亮的大狐狸像貓似的滿足歎了口氣，乙零心中也歎了口氣。明明才分開不到一天，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

幸好如今他們又在一起了。

狐王這麼大個，當然不能再住石縫裡。石崖上沒有住的地方，剛經曆過戰鬥難說會不會被山神他們發現端倪，不適合在這久留。好在鬱和慧他們今天找到了安全的山洞，能容納下它們所有狐狸。

一路上安雪鋒難得有些鬱悶，時不時扭頭看一眼身後。剛才站在那裡時還能圈著月亮，但走路的時候他如之前那樣想把月亮馱起來，然而它低頭一拱，月亮差點把它鼻子砸扁。

安雪鋒不敢置信，正隻狐狸都僵住了，簡直是遭遇了人生中最大危機。

他背不動乙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