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暗流將一人一蛇衝往琥珀山水庫。

原本還因為人類之軀無法適應水下環境的許知言, 在帶上戒指後，不僅能夠在水下呼吸，還無師自通, 學會了遊泳。

他大力搓了下嘴唇，又看了眼盤在自己腰上的蛇尾巴, 思考過後沒有計較。

作為商人, 許知言首先衡量的就是收益。

自己一個大男人被咬一口怎麼了？

換一個遊泳技能, 不虧！

要知道他曾經請了好幾個私教學遊泳，最後還是一入水手腳就仿佛不姓許，還以為這輩子都學不會遊泳了。

早知道這戒指這麼強，他之前就無視係統警告帶上了！

想到這, 許知言看了眼被套在無名指上的戒指，雖然也是銜尾蛇的模樣，但與之前那枚顏色並不相似, 要淡很多，似乎力量不足的樣子。

想不到這蛇還挺大方。

他又伸手去摸口袋, 摸出了另外一枚黑色的戒指。

應該是個好東西，看看最後能不能帶出副本, 不說彆的光憑水下呼吸這一點, 簡直就是水係副本神器。

盤點完戒指功能，許知言骨子裡的貪婪被填滿, 倒是不怎麼生氣了。

他表情沉穩，壓根就沒搭理身邊的蛇，掙脫開蛇尾巴的束縛，往前遊了一段, 睜眼看著神奇的水下世界。

而蛇神則在小心打量剛剛親過的人類。

見對方沒有反應, 它有點失落。

它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在做了對方不允許的事情後，沒被討厭或者嫌棄，應該感到開心的，可它卻莫名開心不起來。

啊，果然考慮心思的話還是太複雜了嗎？

粗壯的蛇尾在水裡靈活擺動，撞散了幾塊半岩洞下的礁石。

思考片刻過後，半身蛇神忽然又興奮起來。

牽手和親吻都沒有被拒絕，那等記憶恢複後，其他的事情應該也不會拒絕吧！

就在半身蛇神想東想西的時候，許知言已經率先一步來到了琥珀山水庫。

他略有遲疑，停在了水域交界的地方，沒敢再往前。

眼前的普通湖水在他眼中發著光。

不知道是不是蛇戒的功能，許知言看到了眼前密度頗大，幾乎要把所有湖水填滿的惡靈。

而湖底則鋪滿了層層疊疊，長滿水草的雜物。

大到汽車鋼琴木板床，小到鼠標水杯指甲刀，幾乎所有人類世界日常能看到的東西，都在在沉默冰冷的水中浸泡著。

外圍幾乎看不到魚，隻是偶爾還能看到一些飄來飄去的斷肢頭顱。

許知言嘗試伸手，還未觸摸到琥珀山水庫的範圍就被身後的蛇神拉住了手。

“不要碰，人類不能觸摸這些東西。”它說著不允許，自己卻甩著尾巴遊了進去。

起初蛇神並不清楚人類不能觸摸水中惡靈，它甚至還想把人類拉下水。

還好後來沒這麼做，不然它覺得自己一定會後悔！

惡靈們看到蛇神，微微散開一些。

可這些惡靈密度太大了，如果想要徹底驅散需要半身蛇神威壓全開，但這樣又會影響到它的人類。

許知言好奇的伸手觸摸了一下水中惡靈的身體。

忽然，他的面板狂跳起來。

【精神力-1】

【精神力-1】

【精神力-1】

【精神……】

眨眼間，這個標識跳了好多下。

等許知言慌張抽回手，回過神來查看自己的面板時，隻覺得額頭血管突突直跳。

【姓名：許知言】

【狀態：濕潤】

【精神

閾值：0-61】

【當前精神：52】

從他摸到惡靈再到面板跳，也就兩秒鐘的時間，竟然少了這麼多精神力！

怪不得之前夜釣時，被搖下船的玩家們掙紮時間不長，很快就被惡靈拖拽死亡。

原來惡靈與湖水疊加後竟然有如此強的能力。

通過許知言的視角，彈幕也發現了這點。

【草！原來是這樣嗎！】

【他媽的我還以為這個是落水直接清空精神力，所以那幾個落水的才會隻掙紮幾下就死了。】

【……好惡啊！怎會如此！】

【我感覺我信號不太好，大家有沒有遇到這個情況？】

【我也，其他直播間都沒問題，犬師和男媽媽已經在找線索了，另外一個二人組好像摸進了村長家……】

【對，我剛從其他人那邊來，隻有小百萬這裡的直播開始卡了！】

可水中的許知言還在猶豫，他對著蛇神招招手，詢問道：“有沒有能讓我過去的方法？”

安全屋就在湖中央。

雖然這個地理位置估計保護費是收不到了，但總歸還是好處多。

剛剛遊出去幾米的半身蛇神折返回來，看著眼前的人類，有些犯難。

“能，但你可能會受不了。”

人類本就無法承受過多神力。

要是它在太靠近的時候威壓全開，眼前的人類大概率會昏過去。

但許知言是個商人，習慣於為了利益鋌而走險。

經曆前面的事情，就算被丟出去也沒有生氣，他隱約已經摸清蛇神的底線。

考慮到眼前的蛇神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徹底為他所用，僅僅是思考片刻，他興致勃勃打算開口試試。

不試肯定過去，試了還有一線希望。

但考慮到恢複記憶的蛇神有可能會攻擊性加倍，他在安全屋和有可能會被攻擊之間搖擺不定。

“說起來，如果你恢複記憶，那我們現在的對話你還能記得嗎？”暗示意味明顯，不知道蛇神是否能聽懂。

半身蛇神點點頭：“能，隻是拿回之前丟失的部分而已。”

這下許知言放下心來，他盯著對方的眼睛詢問：“如果你恢複記憶，會傷害我嗎？”

上個副本被白燼捅的他都有點怕了。

“不會。”

半身蛇神想也沒想就回答。

像是怕對面的人類擔心，它牽起對方的手，在戒指上注入新的力量。

“戒指會保護你。”

許知言眯起眼，在水裡吐出兩個泡泡，愉悅地說：“我就知道你不會傷害我，試試驅趕惡靈，說不定可以呢！”

“……好吧。”面對喜歡的人類，半身蛇神無條件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下一秒，它將一直小心翼翼收攏的神力釋放出來，瞬間周遭所有惡靈全都退避三舍，竄出去老遠。

直播間直接黑屏，進入緊急搶修模式。

許知言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沒了意識。

在失去意識前，他最後的念頭是：這蛇神確實有點東西！

半身蛇神毫不意外地看著眼前緩緩落到水底的人類，悄悄遊過去把人放到安全一些的水域中。

確定它的人類哪怕昏迷也不會被水流衝走後，低下頭輕輕用額頭蹭了蹭對方的臉頰，做完這一切，它搖晃著尾巴遊動起來，向著水庫中心處進發。

不知為什麼，它好像不是那麼想找會記憶與力量了。

那些東西對它來說真的有用嗎？

……

翌日，清晨。

許知言睜開眼的時候整個人還有些懵。

入目是老楊家裂

開的房頂，牆角還生著些許腐爛黴菌。

他摸摸身上的被子，衣服也都乾爽，開始懷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做了一場，進入琥珀山水庫的夢境。

推開被子坐起來，頭有點疼。

【當前精神：18】

點開面板，發現精神力已經已經降到危險值，他急忙先開了兩瓶恢複藥劑。

直到精神力補滿，許知言才望著自己的雙手，回憶起昨天發生的事情。

祠堂被蛇神壓塌，蛇神變小，兩人一起去了蛙人洞，得知了一切的源頭，然後他陪著蛇神尋找記憶，兩人來到水庫旁……

五分鐘過後，許知言徹底想起了昨天昏迷前的事情。

他摸了摸下巴，意識到恢複記憶後的蛇神隻是把他送了回來，沒有傷害他也沒有糾纏他，看樣是已經擺脫了係統植入的虛假記憶。

“算投資失敗嗎？”

許知言略有沮喪。

不過想起戒指，感覺好像倒也不虧，起碼白得了兩樣強力道具。

就在他從口袋摸戒指時，發現又掉下來了一枚圓潤的珠子，上面有一層層花紋，看起來像什麼東西的眼珠。

他觸摸到珠子的一瞬間，解讀到了裡面的信息。

是半身蛇神留給他的。

通讀一遍，許知言嘴角逐漸上揚。

蛇神拿回了自己的記憶，內容與他們之前在蛙人洞裡看到的差不多。

陷入沉睡的蛇神一直沒有醒來，直到被丟入水中時，它都還在沉睡，但水作為媒介，將它的不滿傳遞回了村子，自此所有的村民都受到了詛咒。

村民死亡的時候會變成蛙人，以供蛇神享用。

這可把村民們嚇破了膽。

這裡本來叫做琥珀山村，村民們為了避免成為蛙人，想了很多辦法。

其中在不遠處的白山上有一種蛇類討厭的蟲——白寶蟲。

有人嘗試吞下蟲子，本來是想以此讓自己的血肉不符合蛇神的口味，卻意外發現吞下的恐怖蟲子成為了他們永生的支點。

看到這裡，許知言聯想到主係統對村民的保護，心知這蟲子定然是係統的安排。

主係統需要足夠的NPC來組建副本。

後面就是如同猜測的那般，琥珀山的水可以困住惡靈，也令周圍死亡之人的靈魂化為黑影。

所以那些黑影才會被蟲吸引，隻要拿出來就會靠近……

這些信息，如果不是從蛇神那裡得到，恐怕玩家們完成任務出了副本也想不到。

至於蛇神本身？

對方恢複了記憶，發現最開始的恨意與愛都是被外界植入。

他們本來沒有交集，它的糾纏是係統意外，從今往後，它不會再來打擾，那兩枚戒指就算是禮物了。

看到這裡，許知言差點笑出聲。

太好了，白得倆戒指，還甩掉了變態！

他真的做夢都會笑醒。

沒想到恢複記憶的蛇神還挺紳士，真不錯，他以後再也不喊對方大傻子蛇了！

“咚！咚！咚！”

急促敲門聲過後，金盛與江槐鷓沒等裡面回應，鬼鬼祟祟來到許知言的房間，迫不及待地開口。

“我們找到人物線索了。”

“隻要天黑的時候不把井關上，那些奇怪的黑影就會衝進來，那時候的NPC會觸發特殊狀態……”

原來他們昨夜發現了一個獨狼玩家沒有按照規定蓋上井。

裡面鑽出了東西，差點殺了村民，也讓村民在慌亂中說出了類似的求助，觸發了主線。

但很可惜那黑影異常能打，玩家沒能從對方手裡保住村民的性命，導致主線任務觸發失敗，將會被永遠留在這裡。

許知言聽完後點點頭。

“天一黑我們就去偷井蓋。”

三個人，他們可能需要救三個村民，這樣的話必須提前讓井蓋消失，才會讓村民主動求助。

而在許知言規劃隊伍配置，安排夜間活動內容時，琥珀山水庫靜謐無聲。

水庫中央的湖底處。

拿回力量的半身蛇神體型變的更加巨大，鱗片向外生長了一截，僅僅看著殺傷力便非比尋常，幾乎已經要脫離湖神的範圍。

如果仔細看的話，還能夠看到它額上出現了兩個小小的鼓包，似乎要長出什麼新的東西。

周遭所有的惡靈全都不敢近身。

它盤踞在布滿鎖鏈的沉船上，表情陰沉，好像在思考什麼重要的問題。

瞥了一眼惡靈，甩了甩尾巴尖，蛇神勾過來一隻惡靈，淡淡開口：“你懂感情嗎？”

“啊？”

剛剛還嚇的哆哆嗦嗦的惡靈被這句話驚得說不出話來。

但它看到蛇神的表情不太好，下意識雞啄米式點頭：“懂懂懂！我活著的時候就是被情殺死的！妥妥的感情大師！”

半身蛇神滿意點點頭。

很好，情殺，應該是個懂感情的。

“我擁有一段虛假的記憶，讓我對一個人類產生了愛意。”

“可我現在已經清除了那些虛假的記憶，但還是想要見他，這是為什麼？”

死於情殺的惡靈想也沒想，張嘴就來。

“一見鐘情！”

“這妥妥的一見鐘情！”

聽到這個答案，半身蛇神的尾巴晃了晃，感覺自己的心跳變快了一些，它繼續問道。

“那也就是說，雖然之前的感情是假的，但後來產生的感情是真的？”

“沒錯！就是這樣！”惡靈十分篤定，拍著胸脯說：“您這是天作之合！您合該和您的愛人在一起！”

它順利說出了逃生密碼，很快被放走了。

放掉惡靈，半身蛇神在水下扭動起身體，差點打成死結，忍不住激動起來。

這就是愛嗎？

讓人著迷！

作為直覺行動派，在確定那些虛假的記憶問題不大時，它不再猶豫，打算遵從自己的內心。

巨大的蛇尾卷起波浪，將沉船勒出不少氣泡。

它鬆開沉船，按捺不住想要見到許知言的心情，向著隱蔽的暗流洞窟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