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了。
“啊啊啊啊！山崩了，快跑呀！”
大鳥的慘叫聲傳遍整個崖洞。
所有鳥爭相逃命。
頃刻間，洞口處響起一片慘叫聲。
“鳥在這，不要踩鳥！”
“救命啊，鳥的翅膀被踩斷了，誰來救救鳥呀。”
“媽媽，媽媽，你在哪，嗚嗚嗚。”
“不要慌，不要擠，山崩已經過去了，我們安全了。”
安全了嗎？
沒有。
山崩隻在一瞬間。山崩並沒有帶走鳥的性命，但是鳥的驚恐，鳥的慌不擇路，導致上千隻鳥被踩死，導致上百隻鳥被撞下懸崖。
在死亡面前，沒有鳥還能保持理智。
葉絨絨蜷縮著瑟瑟發抖。
幸好，幸好剛才他們走進了崖洞的最裡面，否則，就站在洞口處的她一定會被蜂擁而出的鳥群踩成鳥餅。
聽著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以前看《動物世界》的時候隻覺得大自然殘酷，如今身臨其境方才明白到，在動物的世界裡，死亡的威脅不僅僅來自於大自然，還來自於同類的“誤傷”，“誤殺”。
“老大，我好害怕。”
小翠說出所有幼崽鳥的心聲。
猛長大翅膀籠罩住三個小弟。
其實猛也在瑟瑟發抖，但他覺得自己是老大，不能在小弟們面前露怯。他一邊顫抖著，一邊用身體保護三個小弟。
“猛老大，我好像聽到王的聲音了。”
大白實在是太害怕了，顫抖如篩糠。
“我也聽到了。”
猛抖了抖。他剛才好像聽到了王的慘叫聲。
黑暗滋生恐懼。越是看不見，聽到的慘叫聲越是滲人。四隻幼崽鳥翅膀貼著翅膀，身體貼著身體，牢牢的抱成一團。
葉絨絨左邊是猛，右邊是大白。大白在瑟瑟發抖。猛在繃直身體顫抖。受到兩隻幼崽鳥的影響，葉絨絨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咯咯咯。”
上下嘴巴忍不住打顫。
“砰砰砰。”
心跳跳得快要蹦出身體。
“嗚嗚嗚。”
哭嚎聲起此彼伏。
葉絨絨一邊顫抖，一邊深呼吸，一邊安慰自己：“沒事了，沒事了，山崩過去了，鳥安全了，鳥不會死了。”
如果安慰真的有用的話。
然而安慰的話並沒有用。
平靜了約摸十分鐘，山崩再次襲來。
這次的震動不同於上次，上次是忽然間劇烈震動，整個山洞像是要爆·炸了似的，砰的一下地動山搖。這次是緩慢的震動，整個山洞左搖右擺，很慢很慢，忙得仿佛自帶節奏。
“山崩又來了，快跑啊！”
一隻大鳥驚恐大喊。
下一秒，山洞裡再次響起震耳的慘叫聲。
啪嗒的奔跑聲混雜著淒厲的慘叫聲，恐怖得讓鳥毛骨悚然。
葉絨絨一動不敢動。
猛，小翠，大白顫抖得更厲害了。
猛顫抖得厲害，再也無法保持作為老大的威嚴，害怕得啜泣起來：“嗚嗚嗚，我們要死了。”
“嗚嗚嗚，老大，我還沒吃飽呢，我不想現在死。”大白哭得打嗝。
“嗚嗚嗚，老大啊，我們不跑嗎？”小翠使勁往裡擠，企圖把身體擠到另外三隻幼崽的翅膀下。
猛蹭了蹭葉絨絨：“小花，你不害怕嗎？”
葉絨絨太安靜了，安靜得讓幼崽產生錯覺，以為她一點都不害怕。
她哪裡是不害怕。
她是害怕得失語了。
原來不止人會踩死人。
鳥也會踩死鳥！
作為在和平國家出生、長大的小姑娘，她隻在電視上看過類似的新聞，從未親身經曆過。
隻有親身經曆過，才知道有多恐怖。
“猛，猛老大，我們不要動。”出去會死的。
山洞還在搖晃。
鳥在黑夜中就是個瞎子。瞎子亂跑，無異於瞎子闖紅燈，要麼被彆的鳥撞死，要麼撞死彆的鳥。
還是再苟一會吧。
山洞的搖晃得不算厲害，一時之間應該不會崩塌。
“小花啊，你好勇敢啊。”猛感覺到羞赧。他竟然比不上小弟，他不配當老大！
“我沒有。”
“我隻是反應慢。”
外邊的慘叫聲變弱了。
腳步聲也漸漸沒了。
明明看不見，葉絨絨卻感覺到山洞空了。
山洞裡的鳥似乎同時消失了。
“王走了。”
猛忽然開口。他的語氣裡帶出害怕和驚慌。
王走了，洞裡就剩下他們四隻幼崽鳥了。
“所有鳥都走了。”
猛嗚咽著說：“隻剩下我們了。我們怎麼辦？”
“我們也走吧。”大白朝外走幾步。
就在葉絨絨以為他要繼續往外走時，他猛地撲回來：“外面好黑，好恐怖，我不敢出去。嗚嗚嗚，猛老大，我好害怕。”
小翠膽子最小了，當即哭出聲：“嗚嗚嗚，大鳥都走了，我們被拋棄了，嗚嗚嗚。”
“不要哭。”猛帶著哭腔說：“我們已經是大幼崽鳥了，即使沒有大鳥帶領，我們也能飛往繁衍地。”
猛吸了吸鼻子，強裝威嚴：“我可是你們的老大。難道你們不相信你們的老大？”
“我相信老大。”大白立刻表態。
“我也相信老大！”小翠緊隨其後。
葉絨絨慢了半拍，在猛的戳戳下被迫開口：“我也相信老大，老大棒棒噠！”
這個時候，也就隻能喊喊口號了。
四隻幼崽抱成一團，跟連體嬰兒似的，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即使失去大鳥的庇護，他們也要勇敢的活下去。
即使失去大鳥的帶領，他們也有信心飛往未知的繁衍地。
四隻幼崽在恐懼、害怕、驚懼下漸漸的體力不支了。
幼崽本就嗜睡，隨著搖晃的速度越來越慢，四隻幼崽的眼皮也越來越重。不知不覺間，四隻幼崽睡了過去。
上一秒，葉絨絨感覺置身於冰窟中，冷得渾身發顫。然而下一秒，一股暖意直撲腦門而來，帶有陽光味道的溫暖撫遍全身，身體瞬間變得暖洋洋的。
太陽出來了。
天亮了。
葉絨絨睜開眼睛。豆豆眼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泛起淡淡的金光。
終於天亮了。
他們安全了！
葉絨絨搖晃身體，利用身體的搖晃，喚醒旁邊兩隻幼崽鳥。
“猛老大，大白，小翠，天亮了，我們可以出去了。”
“嗯？”
猛煽動翅膀，迷迷糊糊中睜開豆豆眼：“天亮了？”
隨後，他的動作頓住，豆豆眼猛地睜大：“好多鳥！”
葉絨絨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好多鳥！
往外直到山洞口的路上鋪滿了鳥的屍體。有大鳥的，有幼崽鳥的，有曾經見過的鳥，還有認識的鳥。
猛的翅膀顫了顫：“我看到禿禿了。”
禿禿是跟大白同一窩長大的幼崽鳥。
大白是一隻藍白色的兩色幼崽鳥，禿禿是一隻藍白綠色的三色幼崽鳥。
禿禿被踩扁了。他的四周遍布乾涸的血液。那血液紅豔豔的，在冰凍之下，宛若新鮮的血液。
山洞變成了鳥的埋屍地。
“嘔！”
葉絨絨從未見過如此慘狀，忍不住乾嘔起來。
眼前的慘狀，稱之為屍山血海也不為過！
“猛老大，嘔，我們走吧，嘔。”
葉絨絨腿軟了。
不知是害怕，還是過於震驚。她的一對爪子瞬間軟了，軟綿綿的，使不上半分力氣。
因為過於恐懼，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一隻鳥，忘記了自己有翅膀，可以直接飛出去。
“走。”
猛帶隊率先飛出去。
小翠和大白緊跟著飛出去。
葉絨絨提議的要走，卻走在了最後。
她忘記了揮動翅膀，單靠兩條小細爪子，一蹦一蹦的往外蹦。
崖洞不深，從崖洞深處距離洞口也就一米多長。葉絨絨蹦啊蹦的，蹦了一小會才蹦到洞口。
猛，小翠，大白盤旋在洞口處等她。
“小花，你怎麼不飛？”
“啊？”
葉絨絨愣了好幾秒。
對啊。
她是鳥啊。
她是會飛的。
她為什麼不飛？
“快飛啊，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裡。”
太陽出來了，洞口處的積雪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很快會融化。等雪一化，洞裡的血腥味便會四散。
崖洞附近生活著不少的食肉動物，他們會聞著味過來。
得趕緊離開這裡。
葉絨絨張開翅膀，迎著太陽光，煽動翅膀朝著太陽的方向飛出去。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她後邊的福分大著呢！
葉絨絨追上猛，跟在猛後面往前飛。
四隻幼崽不知道繁衍地在哪裡，更不知道如何飛往繁衍地。但他們堅定自己能成功飛往繁衍地。
猛老大敢在前面帶隊，另外三隻幼崽鳥就敢追隨。
“猛老大，下面有羊！”
葉絨絨餓得眼睛都要冒綠光了。
昨天已經餓了一天了，今天又累又餓的飛了一個上午，再不吃些東西，她就要餓暈了。
看到山羊，葉絨絨仿佛看到了肉山，饞得直流口水。
“羊在哪？”
“下面。”
“哇，好多羊啊！”
四隻幼崽鳥並排著一起飛，看著山腰處的野山羊齊齊流口水。
“走。”
猛一個俯衝，飛向羊群。
“走走走，有羊吃了。”
“衝啊，吃羊！”
葉絨絨第一次真心附和他們：“吃羊！”
羊啊。
那可都是肉啊！
葉絨絨以前隻愛吃小羊羔，且隻愛吃小羊羔身上的嫩肉。這會兒，她不挑了，隻要是羊，隻要是能吃的羊，她都要！
四隻幼崽如同餓狼撲食一樣撲向羊群。
羊群嚇得四散奔逃。
長滿藤蔓的深山邊沿，一群雪白色的野狼匍匐前行。
為首的頭狼受傷了，瞎了一隻眼睛。剛受傷的做眼珠子上還殘留著乾涸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