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好的壞的春天 顧徠一 18115 字 6個月前

除夕的馬路那樣空,讓暗灰色的路面看上去像浩渺無垠的海面。

昏黃的路燈燈光灑在上面,泛起波光。

近似琥珀的顏色包裹了周琨鈺開著的車,點滴分秒變得濃稠,讓人的心慢下來,細品這一刻的感受。

很奇妙,你知道周圍的萬家燈火都在演繹熱鬨團圓,而眼前的景象卻寂寥到讓人小臂泛起一點點的顆粒。

以前周琨鈺很不喜歡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的熱鬨拋棄。

從小沈韻芝待她不親,家裡的規矩總是大過於感情,即便春節一同回南,也是唯唯諾諾,生怕當著家鄉人的面行差踏錯一步,有損於周承軒的面子。

那時候心情也是割裂的,熱鬨都是彆人的熱鬨,她和代瑉萱混跡其間、言笑晏晏,有歸屬感麼?並不儘然。

現在得到了一些,失去了一些,抱著一顆坦然的心,更為平和的去看這個世界。

等一個紅燈時,車裡暖氣融融吹著,她打開車窗。

手微微探出,感受夜風從她指間滑過,繼而被波及的是她的長發,在臉側被撩動,淺金的燈光變作發絲間簌簌落下的金沙。

她感到自由,也感到寧靜。

或許改變的並非這個世界,而是她的心境。

周琨鈺關上窗,打開音響,一首英文老歌靜靜環繞:

“Astimegoesby

Moonlightandlovesongs

ofdate……”

紅燈並不令人心焦,再轉過一個路口,她就能遙遙望見慈睦的大樓了。

那裡有在等她的人。

周琨鈺唇邊浮著淺淺笑意,然而這時伴著砰的一聲,車身猛然一晃。

周琨鈺反應過來:有人撞上了她的車。

她從駕駛座下來,對方是個年輕姑娘:“對不起對不起!”

周琨鈺走近聞了聞,沒有酒味,不是醉駕。

周琨鈺:“怎麼回事?”

姑娘:“今天路太空,開快了,又有些走神。”

“想什麼呢?”

姑娘咧嘴一笑:“想爸媽,明年換個大點的房子,就能把他們接來過年了。”

她瞥一眼周琨鈺的保時捷:“姐,你看……”

“沒事,按流程走保險,你不用賠什麼錢。”

“誒,好。”

這場輕微事故的責任很清楚,兩人把車頭車尾和車輛碰撞處的細節拍了照,發給各自的保險公司,又約定了時間一起去處理。

姑娘再次對她道歉:“姐,真不好意思。”

“沒事,新年快樂。”周琨鈺聲音輕柔:“祝你明年實現自己的願望。”

“姐,你也是,誒你的願望是什麼?我去廟裡的時候一道幫你拜。”

周琨鈺笑道:“平安。”

姑娘趕著去和朋友跨

年,先開走了自己的車,但周琨鈺的車嚴重些,不好再開上路,便先開到路邊停下,聯係了保險公司的人過來處理。

本想打車回慈睦,可除夕夜出租少,一時半會兒也叫不到網約車。

周琨鈺想了想,拎著包,在光影斑駁的馬路上開始跑。

跑過光影織就的琥珀河。

跑過曾如路面般灰淡的寂寂歲月。

跑過所有經曆過的拉扯、沮喪和無望。

她在咚咚的心跳聲中,告訴過去的自己:周琨鈺,往前走,彆回頭。

走過所有的霧障和荊棘,你未來的方向,永遠在你自己手裡。

手機響起。

周琨鈺從包裡摸出:“喂?”

辛喬:“你在哪呢?”

周琨鈺的聲音隨步調而起伏:“我來不及了,你現在,到醫院樓下等我。”

辛喬疑惑:“周琨鈺,你是在跑嗎?”

電話直接掛了。

周琨鈺沒有多餘說話的功夫,把手機丟回包裡。

此時,病房。

辛喬本是趁著零點之前,來對龔遠和陸晴道一聲“新年快樂”,這會兒滿臉疑惑的站起來:“我下樓一趟。”

“去哪?”

“琨鈺讓我下樓等她。”辛喬:“我怎麼聽著她……好像在跑。”

“跑?”陸晴詫異:“沒出什麼事吧?”

“聽聲音挺鎮定的,不像有什麼危險。”辛喬:“我下去看看。”

零點眼看不遠了,走出病房前她望一望病床:“龔遠,陸晴。”

“祝你們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對有些人來說,這或許隻是手機群發短信裡最尋常的四個字。

對他們而言,這卻是最珍貴、也最鄭重的祝福。

龔遠開口:“辛喬,也祝你平安。”

辛喬抿了下唇角,笑笑。

她匆匆乘電梯下樓。

除夕夜的零點到來前,醫院樓前是空蕩的,隻有一縷縷冷空氣繞著人打旋,撞在暴露在冬夜被凍硬的靈魂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若快樂,那聲響便也快樂。

不過此時辛喬的快樂不太純粹,來回踱著步,疑惑周琨鈺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很快,疑惑又被另一種焦灼取代。

她不停把手機從口袋裡掏出來看時間。

十一點五十五了。

十一點五十七了。

十一點五十九了。

為什麼周琨鈺還沒回來?

******

此時的馬路邊,周琨鈺在一路狂奔。

她體能不算糟,每周去數次健身房來維持外科醫生所需的健康,隻不過開車時覺得一個轉角就到的路,腳步丈量起來要遠得多。

她聽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重。

路邊隱隱傳來的一陣歡呼讓她心裡一驚:難道已經零點了?

慌亂間把手機摸出來看了眼,時間定格在十一點五十七分。

她已經能望見慈睦的大門了。

她能趕得上麼?

說實話看上去很難。

進慈睦後還有好長一段路,而她的體力幾l近耗完。

這個小小的遺憾,會成為她與辛喬和好後吵的第一架麼?

周琨鈺挑挑唇角:這種充滿情趣的吵架,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

當醫院窗口開始傳出人們的倒數:“十,九,八,七……”

辛喬在樓下踱著步,攥著自己的手指。

“和周琨鈺一起跨年”。

為什麼這件事變得如此重要呢?

從前她是一個連節日都不在意的人,那樣的熱鬨和馨暖甚至讓她隱隱有些無所適從。可跟周琨鈺在一起後,她看待生活的方式在點滴改變。

原來“儀式感”,屬於對生活有期許的人。

她的心曾被焚燒成一片荒原,是周琨鈺重新帶來了一個春天。

於是,春草重新冒出毛茸茸的頭,世界優柔,白蝶翩躚。

若周琨鈺真有什麼事耽擱了,她也不是真的生氣,而是一種撒嬌般的嗔意。天哪辛喬!她心裡默默慨歎:完了,你真的變軟妹了。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當世界對你終於有所偏愛。

當你愛的那個人,始終對你有所偏愛。

如果周琨鈺真的遲到,要不要趁機罰一罰周琨鈺。

記得以前周琨鈺幫她備考時,她若背得不好,周老師打過她屁股。

那麼,她也打一打周老師的屁股?

……不敢想不敢想。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踏碎了周遭的寧靜。

辛喬恍然抬頭,看見周琨鈺拎著包向她飛奔而來。

素來端莊嫻雅的女人,此時酣暢的跑著,白皙面頰上的紅暈一路染到太陽穴,飽滿的胸脯微微起伏。

她看上去那麼自由,平時規矩束在腦後的黑色長發隨夜風招展,一同揚起的還有她深灰大衣的下擺。

那一瞬辛喬想起了振翅騰空的鴿子。

會飛的鳥,終究是屬於自由的天空。

這時傳來的倒數聲在繼續:“四,三,二,一!”

來不及了,倒數到“一”時周琨鈺距她還有兩步之遙。

周琨鈺直接躍了一步,放棄所有重心,撲向辛喬懷裡。

辛喬展開手臂,穩穩承接了她所有的重量。

零點的鐘聲敲響,耳畔遙遙傳來窗口人們互道祝福的熱鬨。

而醫院樓前的這一小片天地是寧靜的,變作獨屬於她們二人的世界。

辛喬緊緊擁住周琨鈺,聽周琨鈺在她耳畔說:“辛喬,新年快樂。”

她把周琨鈺視作一樁信仰,所以周琨鈺的這句祝福,具有神祇般的重量。

其實周琨鈺沒能及時趕到的話,她也能體諒,會用類似“打屁

股”的玩笑讓這事過去。

但總有不甘。

總有遺憾。

什麼都比不過零點跨年之時,周琨鈺穩穩在她懷抱之中。

每一分每一秒,時間本無效力,人生本質虛無。

是你身邊依依相伴的人,賦予了它們最特彆的涵義。

******

等周琨鈺在她懷裡喘勻了,辛喬問:“怎麼回事?你車呢?”

“追尾了,我停路邊了。”

“啊?!”

周琨鈺笑:“不是什麼大事,我聯係了保險公司,一會兒過去把鑰匙給他們。”

“你人沒受傷吧?”

“沒有,沒那麼嚴重。”

“木木呢?你是不是把她送去什麼地方了?”辛喬心裡隱隱有種感覺。

這時辛喬手機在口袋裡震了一下。

摸出來一看,是辛木發來的微信:“圖片.jpg”

“老姐,新年快樂。”

周琨鈺湊過來與她一起瞧。

自拍上兩個小姑娘肩並肩站在陽台,一樣的手持煙花捏在指間,閃光的模樣像一個小小童話。

辛木對著鏡頭在笑,旁邊的小姑娘長得可愛,卻不肯看鏡頭,一臉彆扭。

辛喬:“這誰啊?”

周琨鈺:“企鵝同學,田沅。”

辛喬回憶了下:“就是木木想跟她搶第一的那個?”

周琨鈺點頭。

“木木是去找她了?為什麼?”

“你說呢?”

辛喬思忖:“莫不是她們亦敵亦友,相愛相殺,惺惺相惜……”

周琨鈺用眼神鼓勵她繼續說。

辛喬:“然後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想拜個把子吧?”

周琨鈺:“……你姑且就這麼理解吧。”

“她今晚就住人家那兒了?”

“嗯,田沅的父母去外地出差了,在邶城也沒其他親戚,木木去陪她。”

“她乾嘛不讓我送她過去?”

“你說呢?”周琨鈺睨她一眼。

“不行,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周琨鈺拉她一把:“你彆想這事了,先陪我去處理我的車。”

辛喬於是陪周琨鈺回到路邊,把鑰匙交給保險公司的工作人員。

兩人又回了慈睦,辛喬問周琨鈺:“冷不冷?”

“不冷,你呢?”

“我也不冷。”

周琨鈺指指僻靜處的一張長椅:“那趁著秦主任能幫我盯一會兒,我們在樓下坐坐,這兒安靜。”

“好啊。”

兩人坐在長椅上,辛喬攬著周琨鈺的肩,與她頭抵著頭。

自辛雷去世以後,她內心鮮少有這麼充盈的時候,像吃飽了飯的胃,飽滿而發脹,沉甸甸墜著,帶來濃濃的安全感。

周琨鈺叫了聲:“辛喬。”

辛喬沒答話,因為她覺

得她們想的是同一件事。

她轉過臉,周琨鈺冰涼的指尖捧住了她,唇瓣卻是溫熱,纏綿的吻上了她。

她們初識時,總是那般激烈,等到擁有了能接吻的感情,卻又總是那般綿長。

辛喬是喜歡這樣的,喜歡周琨鈺探出一點舌尖,偶爾輕吮她唇角,細細密密的吻她。好像所有的洶湧變作“細水”,而後邊跟著一個令人心安的詞叫做“長流”。

周琨鈺輕輕放開了她,眼睛亮亮的,唇瓣透著瑩潤。

笑道:“其實我也買了煙花回來。”

“想放麼?就是木木她們玩的那種,手持煙花。”

她知道辛喬這人挺倔,那些孩子氣的作為,在辛喬身上好似自動被屏蔽。

其實周琨鈺也理解,辛雷離開後,辛喬如果不一夜砍掉自己那些青澀的、稚嫩的、柔軟的枝蔓,她該如何帶著辛木一路往前,獨自闖過那麼多的荊棘呢?

可此時辛喬乖順的答她:“好啊,想放。”

周琨鈺取出煙花,辛喬掏出打火機。

小小的冷燃煙花,一點不張揚,不起眼,握在指間,冷白的瑩瑩微光迸出來。周琨鈺捏著煙花晃兩晃,辛喬就用自己的煙花追著她,跟她一起晃。

周琨鈺笑:“好幼稚。”

辛喬揚起唇角:是啊,多久沒做過這樣幼稚的事了呢。

她抬眸望了眼。

果然,城市的燈火太通明,在這樣的地方,是望不見星星的。

可指間的冷燃煙花,那冷白的微光時而閃動,恰似天邊靈動的星。

“周琨鈺,謝謝。”辛喬望了會兒煙花,捏住周琨鈺的手,去吻她在夜色中微涼的指尖:“還有,很愛很愛你。”

原諒我這般不善言辭的人,隻能在“愛”前面笨拙的堆疊程度副詞。

可是真的,很愛很愛你。

******

這一晚,辛喬在辦公室陪周琨鈺值班。

第二天,周琨鈺下班後,打車去田沅家接辛木。

辛喬眼巴巴站在出租車外:“真的不帶我去嗎?”

周琨鈺笑:“木木不想讓你去。”

順利接到辛木,辛木上出租車後,緊緊摟著周琨鈺手臂,望著窗外出神。

“怎麼啦?”周琨鈺柔聲問:“你們聊什麼了?”

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輕晃映進辛木的瞳仁。

鏡片上倒映城市的景象,說不上是熱鬨還是寂寞。

“田沅說……”辛木低低的開口:“她中考以後,就要去美國讀高中了。”

周琨鈺怔了下。

這消息的確有點突然。

她側臉對辛木說:“現在這個時代,聯係很方便的,你們可以發信息,打電話,還可以視頻。”

辛木氣鼓鼓的說:“誰要跟她發什麼信息、打什麼視頻。”

周琨鈺問:“你生她氣了?”

“因為她要走?”

辛木不說話。

周琨鈺勸:“這也不是她能夠決定的呀。”

辛木悶悶的說:“我也不是生氣。”

“而是我知道,人一旦生活環境不一樣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要保持聯係是很難的一件事。”

“剛開始大家都想得好好的,要每天發信息、要三天打一個電話、要每周視頻。”

“小學畢業時,跟多少朋友不都是這樣約定的嗎?可後來,大家上了不一樣的初中,有了不一樣的圈子,認識了新朋友,信息和電話變得越來越少,變成半個月一次、一個月一次。”

“後來等有一天自己忽然想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我跟這個人已經大半年沒聯係了。”

辛木賭氣似的說:“我才不要跟田沅變成這樣,等她走了,我就跟她絕交!”

周琨鈺:“好,我支持你。”

辛木:“你不勸我嗎?不覺得這樣很幼稚嗎?”

周琨鈺:“如果你想讓田沅記得你,這樣反而是最好的辦法。”

辛木哼了聲:“我才不在意她記不記得我呢。”

周琨鈺把手臂抽出來,擁住她的肩:“好啦,我知道。”

辛木縮在她懷裡,抿唇望著窗外的街景。

周琨鈺輕抵一下她額頭:“我覺得,你們以後還會再見面的。”

辛木悶聲道:“你又不是算卦的。”

周琨鈺:“說不定我是呢?”

辛木:“拜托,你是醫生哎,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周琨鈺柔潤的揚唇:“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有這樣一種感覺。”

******

春節以後,辛喬主動對周琨鈺提出:“如果可以的話,我和木木搬到你家去住好嗎?”

周琨鈺瞥她一眼:“搬過來,然後呢,不會是想給我交房租吧?”

辛喬心想:喲,諷刺她。

周琨鈺現在沉迷於把辛喬變成柴犬被拉臉的表情包,伸著纖白指尖,去捏辛喬側頰軟軟的那團肉。

辛喬就好脾氣的任她捏著,一邊搖頭:“不交。”

兩個人在一起,本就是一個互相影響、改寫、最終相融的過程,十八歲的她與八歲的她自然不儘相同,二十八歲的她又如何一定要固執保持著十八歲時的觀念呢?

周琨鈺終是用自己的溫柔和魄力,讓她全心接納了這一點。

搬家那天,周琨鈺有手術,周可玉正好休假,過來幫著一起收拾東西。

辛喬叮囑:“小心門戶,注意安全。”

周可玉笑道:“放心吧,都是自己打拚過來的,懂得怎麼照顧自己。”

周琨鈺提前預約好了搬家公司的車,這會兒司機與辛喬取得了聯係,又幫著把打包好的東西運上車。

辛喬和辛木跟著登車,辛木降下窗戶。

周可玉站在車邊對她倆微笑。

辛木說:“可玉姐姐,你自己保重喔。”

周可玉:“你也是,木木

,想吃我做的飯了就直接過來。”

辛木:“放心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們會時不時回來看看的,少不了有麻煩你的時候。”

她倆聊完以後辛喬才開口,簡單三個字:“走了喔。”

周可玉笑道:“嗯,走吧。”

辛木衝她搖搖手,升起車窗,車載著姐妹倆離去。

周可玉站在原地目送。

人漸漸成長,是一個漸漸變得膽小的過程。被生活磨滅了眼底的神采,再出現一個讓你怦然心動的人時,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怕。

再多的悸動也抵不過對“合不合適”的理性考量,最終變成拖著疲憊身軀在下班地鐵裡的心底那聲歎息:算了吧。

可原來也有人不要算了。

原來也有人會向著對方的方向,不停地去跑、不停地去追。

周可玉低頭笑笑:傻子。

可曾幾l何時,她也是一個這樣的傻子。

她往舊筒子樓裡走去。希望有一天,她也能遇到一個人,讓她再當一次這樣的傻子吧。

******

高難度的手術耗費了周琨鈺的體能與神思,開車回家時,她卻習慣性繃著精神。

黑漆漆的夜色壓在她肩上,連同地庫素來寂然到讓人發慌的空氣,她拎著包踏入電梯,忽然荒唐的想:今天辛喬和辛木要搬家過來這事,辛喬不會反悔吧?

畢竟,那麼倔的人。

走到門前用指紋開鎖。

“滴。”

屋裡並非像往日黑暗與夜色連成一片,馨暖的燈光傾瀉出來,柔柔的包裹了她——

那一刻周琨鈺忽然有種感覺:直到這時,她終於徹底從周家那幢幽竹掩映的老宅裡走出來了。

那裡太大也太幽邃,周承軒喜歡暗調的置景燈,散落的燈光很快被夜色吞沒,甚至照不清眼前路。

周琨鈺拎包進去,辛木跑過來跟她打招呼:“琨鈺姐姐,你下班啦。”

周琨鈺笑著點頭:“木木。”

兩人一起往屋裡走,周琨鈺把包很隨意的扔在沙發一邊,自己倚坐過去。

辛喬係著圍裙從廚房出來:“下班了?準備吃飯吧,今天做了你喜歡的三鮮湯。”

周琨鈺說:“我不吃飯。”

辛喬愣了下:“為什麼?你生病了?”轉身想去廚房洗淨了手來摸周琨鈺的額頭。

周琨鈺叫住她:“我想吃薯片。”

辛喬懷疑自己聽錯了:“你什麼?”

周琨鈺已習慣那樣端雅的笑了,所以此時她看上去仍是溫文而得體,嘴裡卻清楚的重複一遍:“我說,我不想吃晚飯,我想吃薯片。”

辛喬反應過來,低著頭笑。

以往對周琨鈺來說,家從來不是放鬆的地方,不管在醫院工作再累,回家要繼續吊住一口氣,陪周承軒晚餐或宵夜,回答周承軒關於醫院的一些問題。

同時注意著不要讓沈韻芝挑出她的毛病,不要讓周濟堯抓住她的馬腳。

薯片隻是一種象征,周琨鈺是想說,以前在周家,她什麼都是循規蹈矩,從不行差踏錯一步。

現在她有自己的家了,她要隨心所欲,她要為所欲為。

辛喬說:“周琨鈺,你這樣好像山大王。”

“你說什麼?”

辛喬又彎唇笑。

周琨鈺問辛喬:“你特意做了三鮮湯,我不吃,你生不生氣?”

辛喬搖頭,一邊解下圍裙:“我下樓去給你買薯片,你要什麼口味的?”

“都要。”

辛木跳出來:“我也不吃晚飯,我也要吃薯片。”

辛喬搖手指:“你不行。”

“為什麼?!”

“你還是小孩子,小孩子就是要規規矩矩吃飯。”

“辛喬你偏心!”

“不是偏心,是姐姐和女朋友的區彆。”辛喬套上外套,準備下樓,一邊跟辛木說:“你以後就知道了。”

周琨鈺還是很給面子的喝了兩口三鮮湯,晚飯後,和辛木一起吃著薯片,看了會兒熱播劇。

她當真任性,每個口味的薯片都拆開來,淺嘗個一兩片。辛喬好脾氣的拿保鮮夾,又一包包的幫她夾好。

好不容易等辛木回房準備睡了,周琨鈺睨向辛喬:“辛警官。”

“我們今晚換一種玩法,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