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好的壞的春天 顧徠一 16066 字 6個月前

周琨鈺一個人坐了會兒,辛木實在沒忍住,悄悄回頭看了眼。

隻見周琨鈺端端正正坐著,等得還挺專注,連手機都沒玩,雙眼望著前方,也不知在想什麼。

辛木越看越覺得,怎麼身影顯得那麼孤單?

怎麼神情顯得那麼落寞?

入秋了,穿得那麼少的她冷麼?

入夜了,沒人搭理的她心痛麼?

啊啊啊啊啊辛木你在想什麼!辛木放下筆揉亂了自己的頭發,告誡自己:抵住!抵住啊!

五分鐘後,她沒抵住,捧著英語書走過去:“你能陪我背書麼?”

周琨鈺笑了:“好啊。”

她看了看辛木的包書紙:“怎麼壞了?”

“每天翻得太多了吧。”

“給我。”周琨鈺又問:“有膠帶麼?”

她們家客廳的燈是暖色調,融融的灑下來,柔化了周琨鈺的輪廓,辛木站在一旁看著她低頭認真貼好書皮的側臉。

直到周琨鈺揚起臉來,唇角的弧度也柔潤:“好了。”

辛木在她身邊坐下。

低著頭,手指撫了撫被貼好的書皮,又翻開,眼神無意識的盯著書頁上的一句課文,小小字母U變成眼底的笑嘴,既然她都已經過來找周琨鈺了,她應該衝周琨鈺笑笑的,但事實上她有點想哭。

籠罩著書頁的暖黃燈光,變作甜到儘頭反而能嘗出一絲酸味的蜂蜜,擠進人的眼睛。

周琨鈺好溫柔。

對辛木來說,辛喬當然是關心她的,但長久被生活打磨的辛喬,關心方式已變得粗糙而直接。周琨鈺帶給辛木的溫柔,則是父親忌日一個溫暖的擁抱,和一張不仔細貼好好像也無所謂的舊書皮。

辛木直覺,周琨鈺是個好人。

一個溫柔的好人。

可為什麼這樣的人,會讓她姐這麼難過呢?

她看著周琨鈺,嘴張了張。

周琨鈺柔和的問:“怎麼了?”

她想問“你跟我姐為什麼分開”,可她問不出口,周琨鈺和辛喬之間的事也不是她能乾涉的。

她隻說:“你陪我背這段課文吧,哪兒不對,你告訴我。”

把英文課本交給周琨鈺前她趕緊速記:“我再看一遍。”

周可玉出來時,看到周琨鈺和辛木在客廳裡背書。

周琨鈺含著淺淺的笑意,有時辛木卡殼,她嘴唇微張吐出半個音節,辛木就心領神會的背了下去。

辛木見她出來:“可玉姐姐,我姐怎麼樣?”

“感覺精神還不錯,放心吧。”

“謝謝你來看她,還給她熬粥。”

“大家都是鄰居,應該的。”周可玉說:“那我先回去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再來叫我。”

“我送送你吧。”

辛木回來時,看到周琨鈺還在沙發上坐著。

她往辛喬虛掩的房門瞟一眼:“

你不去看我姐啊?”

周琨鈺彎唇笑笑:“我先陪你把這篇課文背完。”

屋內的辛喬等了會兒,沒見周琨鈺進來,反而又聽到客廳裡又傳來低低背書的聲音。

這人乾嘛呢?

她想探頭看,可躺在床上的視角讓她什麼都看不到。

她該下床出去麼?

手指捏了捏被角,猶豫了一瞬,賭氣似的一摔。

出去乾嘛!

話是她自己說的,讓周琨鈺回邶城後彆再找她了。決定是她自己下的,絕不再跟周琨鈺不清不楚下去了。

不管周琨鈺怎麼樣,她自己得保持理智,絕不能著了妖精的道。

辛喬想了想,手機拿起來,玩一款早已過時的消除類小遊戲。她不是電子人,總是這樣跟不上節奏。

其實她的耐心被工作和生活磋磨完了,不適合玩這個。

不知“死”了幾次後,背書的聲音消失了,門被輕輕敲了兩聲。

周琨鈺見她不應,推開門,一張白皙的臉混著窗口灑進的月光。

辛喬努力不看她。

周琨鈺踱到她身邊,把手裡拎著的水果放床頭櫃上,雙手背著,看了一會兒:“消那個毛線球。”

辛喬覺得奇怪:明明周琨鈺一說之後感覺這麼明顯,她自己怎麼沒看到?

“消那團羊毛。”

“消那把鏟子。”

辛喬一下將手機放下——這遊戲是沒法玩了!

儘量冷著張臉問:“周琨鈺,你到底想乾嘛?”

周琨鈺語氣帶著點無辜:“想讓你至少通關一次。”

“我不是說這個。”

周琨鈺笑了。

辛喬在心裡罵:媽的,又被逗了。

周琨鈺走到椅子邊,坐下,上面傳來周可玉剛剛坐過的溫度,讓她抿了抿唇。

撇一眼床頭櫃,之前周可玉端著的那碗粥已經被吃完了。

開口問:“她喂你的啊?”

辛喬默默不說話。

周琨鈺又問:“你一回來,她就到你家幫你熬粥?”

“你們,挺熟啊。”

辛喬大著膽子頂了一句:“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有。”

周琨鈺不坐椅子了,直接坐到她床沿,柔和的視線絲毫不閃躲:“我吃醋。”

辛喬的心跳猛漏一拍。

定了定神,嘴裡輕描淡寫:“犯不著。”

周琨鈺:“鏡山的醫生讓你回家後臥床的?”

“嗯,但我覺得,其實沒必要。”

“身體有什麼不適反應麼?”

辛喬剛要搖頭,被周琨鈺伸手捏住下巴:“身上有傷,彆搖頭,說話。”

滑膩的觸感讓辛喬一滯。

然後才拂開她的手,嘴裡回答:“沒有。”

周琨鈺點點頭,起身拿了個蘋果開始削皮。

她突然覺得

,心理科同事一直跟她說的、而她從未完成過的“自洽”,這一刻辛喬身邊完成了。

在辛喬身邊,她覺得坦然,覺得安寧。

兩人之間默默無話,窗口透進的月光灑在周琨鈺身上,又淌到地上,讓逼仄的臥室變成了一小片銀白的海。

床成了托著兩人的行船,隨著風吹樹影的光影變遷,於海面的擺蕩間輕輕搖曳。

辛喬覺得心跳很快,不是因為身體的傷情,而是因為眼前的周琨鈺。

甚至她沒看周琨鈺的臉,隻盯著她握刀的手指。

周琨鈺切了一小片下來,遞給辛喬。

“我不愛吃蘋果。”辛木住院那段時間吃傷了。

“不愛吃蘋果,愛吃粥是吧?”

辛喬:……

下意識伸手去接。

周琨鈺挪開了手,又往她面前遞了遞:“張嘴。”

辛喬瞥一眼:“你剛才不還說我不用人喂麼?”

周琨鈺笑道:“所以你剛才沒讓人喂?這麼聽話?”

辛喬撇了下唇角。

“那我現在說,夜深了,你累了,所以需要人喂了。”周琨鈺聲音放輕:“我是醫生。”

原本正常的四個字,被她混著月光說得無限旖旎。

辛喬盯著那蘋果逐漸氧化的表面:“周琨鈺,真的,你能不能彆招惹我了?”

她終於肯看向周琨鈺的臉,一雙眸子透著倔:“我跟你認輸,好嗎?”

“你來招惹我,我抵不住你,可繼續這樣不清不楚下去,我真的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也不喜歡這樣的你。”

周琨鈺垂下手。

這下反而是她不看辛喬,盯著自己手裡的蘋果。

左心房微微發顫。

她發現自己所有的難過,並不來自於辛喬那句“也不喜歡這樣的你”。

而是那句——“我跟你認輸”。

從她跟辛喬初識的時候,吸引她的就是辛喬那倔強的靈魂,無論表面看著淡漠或頹靡,自有風骨和傲氣,好像不會對任何人、任何事低頭。

她不斷接近、不斷引誘,曾經就為了看這樣的辛喬對她認輸。

可現在,當辛喬真的跟她說出那五個字——“我跟你認輸”。

月光化作一把帶來鈍痛的刀,讓心室收縮。

她看過辛喬在鏡山,無論一張臉怎麼蒙塵,一雙眸子始終閃耀。那才是她認識的辛喬,永遠驕傲,永遠明亮,永遠不會湮沒在黑暗裡,哪怕沒有日光和月光的日子,辛喬就是光亮本身。

到了現在,周琨鈺深刻的認識到,她一點也不想要辛喬改變,一點也不想要辛喬認輸。

她想改變的,是她自己。

她站起來,把蘋果放在一邊:“你一會兒想吃的時候再吃吧。”

“對了還有這個。”她打開自己的包,掏出一雙手工縫製的鞋墊,古樸的紅梅與翠鳥花樣:“這是鏡山的一位奶奶自己做的,我們醫療團每人一雙,

你也有,奶奶托我轉交,我給你帶來了。”

“今天我先走,你不適合太累。下周五晚一點我來找你,有話跟你說。”

走出門的時候,她回了一下身:“辛喬,不要對任何人認輸。”

“我也不行。”

******

接下來的一整周,周琨鈺跑了很多趟周濟言的公司。

辛喬這邊,傷情未愈,隊裡批準她在家休養,暫不歸隊報到。

周四辛木放學的時候,看到辛喬在陽台上澆花。

她趕緊衝過去搶下水壺:“乾嘛呢你?”

辛喬揚揚手:“看清楚,這是右手,沒傷。”

“沒傷也不行啊。”辛木直瞪她:“牽一發而動全身你懂不懂?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

“太閒了。”辛喬說:“要不我出去散會兒步吧。”

辛木:“不行!”

辛喬有點頭疼:“我這都無所事事好幾天了,澆花和散步,你自己選。”

辛木想了想,妥協:“那你去散步吧。”

辛喬終於換了衣服,踱出舊街。

縱使動作還不方便,事實上她身體已沒什麼大礙了。在家裡呆這些天,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讓辛木放心,所以門都沒怎麼出。

現在閒散走著,瞧著舊街裡的景色,與她走之前彆無二致,隻是秋意更濃了些。

她從小在這舊街裡長大,熟悉裡面的每一塊灰磚,每一扇重新漆過的木門藏著怎樣的裂隙,每一根衰草從屋簷以怎樣的角度冒頭。

這裡的一切也熟悉她。

電線杆知道不過幾歲的她是怎樣跌倒,破花盆知道她是怎樣蹲到腿都麻了想抓一隻蛐蛐,灰磚牆上的縫隙又怎樣見證了她的沉默寡言,吸納了她躲在牆根下抽的一根根煙。

而此刻殘陽如血,她在這好似被時光拋棄、什麼都沒改變的舊街裡走著,心底卻清楚的意識到,她自己是變了的。

從前的她怎麼會澆花呢?

周琨鈺帶來的改變如春雨,一點點沁進人的靈魂,讓她變得柔和、放鬆。

她盯著那輪已不再刺眼的夕陽想:周五周琨鈺要來找她說什麼呢?

畢竟周琨鈺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難道周琨鈺來找她和好?

可周琨鈺能解決周家的那麼多破事麼?

辛喬甚至不敢這麼想。

上一次她痛徹心扉,她以為,周琨鈺還是如初的那個周琨鈺。

一個合格的周家人。

******

周五,沈韻芝打來電話:“今晚回來吃飯麼?”

周琨鈺很平靜:“嗯,要回。”

沈韻芝:“那我讓阿姨多做些菜。”

下班以後,她開車回周家老宅。

走進去,來迎她的果然是陳祖銘,笑道:“回來了?”

周琨鈺柔婉的笑容下藏著並不意外的心情。

自然

是陳祖銘要來,不然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沈韻芝怎會特意打電話叫她回家吃飯呢?

沈韻芝笑道:“你們倆很久沒見了吧?知道你們都忙,我就自作主張,讓祖銘來家裡吃頓便飯。”

飯桌上,周承軒跟陳祖銘說:“等阿鈺忙完這段時間,約上你爸媽,我們兩家坐下來,正式談一談你們訂婚的事。”

陳祖銘從善如流,笑著舉杯:“好的,爺爺。”

周承軒興致頗高,端著黃酒杯跟他一碰。

代瑉萱瞥一眼周琨鈺。

以她對周琨鈺的了解,她覺得周琨鈺會心裡難受,雖然不會表現出來,但她能看出。

此時,周琨鈺卻隻是夾著一塊絲瓜釀肉,小口小口仔細吃著,十分平靜。

代瑉萱心想:周琨鈺是打算妥協了嗎?

如她所期盼的那樣。

飯後,周承軒本想拉著陳祖銘殺兩盤,陳祖銘卻接到電話,跟他約一個臨時會議。

周承軒表示充分理解:“去忙吧,年輕人有自己的事業是好事,無論周家還是陳家,說到底,以後還是都要指望你們年輕人。”

周承軒的理解在於,他已把陳家的興旺納入了周家版圖拓展的一部分。

因為周琨鈺和陳祖銘的關係。

阿姨端上水果,沈韻芝叉起一塊獼猴桃笑道:“看祖銘在餐桌上的表現,很喜歡我們阿鈺呢。”

周琨鈺想,陳祖銘的表現固然是禮貌和得體的。

但真正的喜歡,卻包含著不問得失、不計代價的衝動。

理性的背後,往往有著太多的考量和算計。

她這麼想著,腦子裡辛喬的一張臉,無比清晰的冒出來。

“爺爺。”

周承軒看向她。

“我不打算跟陳祖銘訂婚。”

所有人一下子看向她,周濟堯嘴裡咬著塊火龍果嚷道:“三妹你說什麼呢?為什麼不想訂婚?”

周濟堯即便在周宅裡生長這麼多年,也許,他的根不在這裡。

除了他,無論周承軒、沈韻芝還是代瑉萱,人人都聽出來了——

周琨鈺說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打算”。

她不是在描述自己的感受,而是在通知自己的決定。

周承軒沉吟了一下。

這不是他習慣的相處模式,周家的人並不如驕縱,事實上,他們出人意料的隱忍,因為所有的個人意誌都是屈服於家族利益的。

每個人都清楚這一點,所以無論兒孫,哪怕在成長過程中有叛逆的時候、不滿的時候,那些反抗也都是迂回並緩和的。

他從沒想到一向最柔順的三孫女會如此直白的反抗他。

簡直像一場起義。

“為什麼?”他問。

他用了以前的策略,在兒孫出現任何令他不滿的行為時,他從不疾言厲色的斥責,隻是這樣沉著聲音問一句“為什麼”,語氣裡透出隱隱的不滿。

通常已足以令人知

難而退。

因為那一聲的背後,是家主的威嚴,足以讓人聯想到逆他心意的結果,是資源的切斷、前途的儘毀。

無論是對待周晉鵬,還是稍顯頑劣的周濟堯,他這一招從來行之有效。

沒想到此時周琨鈺面色平靜,絲毫不露畏懼之色:“因為他不是我喜歡的人,還有……”

“阿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代瑉萱突然出聲。

“你跟我來,我先跟你談一談。”

代瑉萱難得的強硬,直接過來把周琨鈺拉了起來,並對沙發上的沈韻芝使了個眼色。

周琨鈺被代瑉萱拖走,隱隱聽見沈韻芝在身後道:“爸,阿鈺估計就是最近工作壓力大,鬨情緒,讓阿萱勸勸他,阿萱是最懂事的……”

代瑉萱一路把周琨鈺帶回她房間,鎖上門:“你想說什麼?”

“你不會想跟爺爺說,你有喜歡的人了吧?”

周琨鈺:“是,我就是要說這個,並且,我還要說爺爺的那件往事。”

“你是不是瘋了?”代瑉萱壓低聲:“難道你真的忘了,背叛家族到底是什麼樣的下場?”

周琨鈺面色平靜:“我沒忘。”

代瑉萱覺得她這副神情陌生又熟悉。

然後她反應過來,陌生是因為,雖然周琨鈺一直頂著一副溫雅端方的外表,但她能看出來,平靜的河面下始終有暗潮湧動。

周琨鈺一直是孤獨的、壓抑的、不快樂的,因為她一直在跟自己較勁。

而代瑉萱覺得熟悉是因為,周琨鈺現在的這副神情,從晚餐時間就開始了。

從她小口吃著一塊絲瓜釀肉開始,代瑉萱就發現,那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平靜。

原來是因為周琨鈺心裡已經想定了。

代瑉萱握住周琨鈺手腕,這一次的肢體接觸與愛戀無關,單純是因為她急了:“那你還要這樣?”

周琨鈺:“是。”

“你真的瘋了。”代瑉萱鮮少說這樣的重話:“就為了那個排爆手?”

周琨鈺看著她:“阿姐,我糾正你兩件事。”

“第一,不要再說‘那個排爆手’,她的名字叫辛喬,請你談到她的時候,語氣裡不要露出任何的輕視。”

“第二,如果我今天做的這個決定真是為了辛喬,我還是不會喜歡我自己,我想辛喬也不會喜歡我,我是為了我自己,如果我真的瞞下爺爺當年的錯,我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

代瑉萱沉默良久。

周琨鈺放輕了聲音,歎了口氣:“阿姐,我一直以為……”

不知為什麼,她輕輕喚“阿姐”的這一聲,忽然就讓代瑉萱很難過。

她知道周琨鈺想說什麼。

就像她們在這幽暗老宅裡並蒂而生一樣。就像周琨鈺看著她學醫說自己不會輸給阿姐一樣。就像她先入職慈睦、周琨鈺前來觀禮時淡淡的笑一樣。

周琨鈺想說的是:“我一直以為,阿姐你會站在良心的這

一邊。”

“站在正確的這一邊。”

“站在……我這一邊。”

代瑉萱的一顆心狠狠揪著。

她何嘗不知道這些呢。可她更知道,跟家族作對會落到怎樣一種下場。

從小,她都是比周琨鈺更成熟的那個人,更理智的那個人,她必須當周琨鈺的阿姐,當周琨鈺躺在床上懶聲說當醫生好難再也學不下去的時候、笑著把周琨鈺拉起來的那個人。

所以這時她說:“爺爺他也救過很多人,很多很多。”

周琨鈺:“所以就可以掩蓋掉他當年漠視生命的錯麼?”

“阿姐,三條人命,重要的不是數字三,不是這個數字算多還是少,而是後面跟著的……人命啊。”

說這話的時候周琨鈺依然平靜,哪怕代瑉萱一再提醒她那難以承擔的後果,現在卻已不會再動搖她。

她眼前是鏡山泥濘的山路,是滂沱大雨中坍塌的隧道。

挽救一條生命何其艱難,為什麼對泯滅一條生命的錯誤,就這樣輕輕放過?

“阿鈺。”代瑉萱深吸一口氣:“你先不要衝動,明天我們跟醫院請假,你跟我去個地方。”

周琨鈺搖頭:“沒這個必要。”

“求你。”

周琨鈺肩膀一滯。

“阿鈺,從小我們一起長大,我從來沒有對你提過任何要求,就這一次,算我求你,如果回來你的想法還是沒有改變,我絕不再阻止你。”

周琨鈺緩緩吐出一口氣。

兩人一起走出去,代瑉萱問周琨鈺:“你今晚應該不想留在這裡睡吧?你不用去客廳打招呼了,我去幫你說一聲,你去院子裡等我。”

周琨鈺直接出去,代瑉萱繞回客廳,見隻有沈韻芝一人坐著。

“爺爺呢?”

“表面沒說什麼,但你知道阿鈺這個樣子,爺爺怎麼會開心?先回房休息去了。”

“您讓爺爺不必放在心上,阿鈺剛義診回來,工作又忙,精神壓力太大了,我周末想帶她去南方走一趟。”

她看著沈韻芝:“阿姨,您和爺爺,不會不同意吧?”

沈韻芝沉默良久,終於,搖了搖頭:“你帶她去吧。”

“無論如何,勸好她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