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琨鈺盯著桌上的熱水,盤旋出氤氳的熱氣。
“我總得試試。”她這樣說。
“你到底在怕什麼?難道還有人能要我的命?”
辛喬這句話本是放手一搏的孤勇,卻換來周琨鈺的沉默。
辛喬挑挑嘴角:“我該走了。”
周琨鈺:“下次還來麼?”
辛喬沒有回答,留下關門那近乎啞火的一聲,不是爽快的“砰”,而是悶悶的。
周琨鈺捏捏自己的耳垂,據中醫說耳廓上有不少重要穴位,常捏能疏解內心鬱氣。
桌上的熱水逐漸變涼,消失的熱氣如森林裡彌散的霧,夢幻消失,露出盤虯的樹根、攀爬的毛蟲。
周琨鈺想,為什麼人與人一旦涉及感情的時候,總要走到如此艱難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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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周家老宅的夜宵餐桌邊。
周承軒的臉色不算好看:“阿鈺,聽說你上次推了跟祖銘的應酬?”
“是,那晚組裡要開個會。”
“我聽小俞說了,那個病人不是你負責的,你隻是列席。醫院的事固然重要,但為了整個集團的發展,孰輕孰重,你要拎得清。”
周琨鈺臉埋在盛著燕窩的碗裡,混著清甜的熱氣熏著她睫毛,卻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放下瓷勺,望向周承軒。
其實她很想問一句,爺爺,人命和集團發展,孰輕孰重,你自己又能拎得清麼?
你是不是早已忘了,在慈睦集團創始人、董事長的身份之前,你也曾經是個醫生?
這時代瑉萱喚了一聲:“阿鈺。”
所有人的目光又投向代瑉萱。
代瑉萱蜷了下指節:“阿鈺最近就是太累了,我每天跟她一起上班,我最了解。”
沈韻芝笑著接話:“阿萱,從小你就最疼這個妹妹。”說話間意味深長的看了代瑉萱一眼:“要說累,誰不累,爺爺到現在還在為集團操心,還有阿言,就算回了國,不管是我還是你,都不怎麼能見到他的人。”
周琨鈺接過話頭,平靜的說:“下次的應酬,我會空出時間。”
周承軒點到即止:“爺爺知道,你是周家的好孩子。”
這個話題,就這樣輕輕被掀過去了。
周琨鈺想,代瑉萱方才那一聲還是太明顯了。
代瑉萱總怕她一個衝動就說出什麼質問周承軒的話來,所以喚她那一聲伴著急切,好像藏著許多的暗流湧動,周琨鈺聽到了,其他人自然也聽到了。
但周家這樣的家庭,真正聽入耳的隻是自己想聽的,真正看入眼的隻是自己想看的。所以所有人置若罔聞,連瓷勺都沒滯一下。
飯後,因為周琨鈺的妥協,周承軒心情轉好,跟著電視裡的戲曲頻道哼著《皂羅袍》。
沈韻芝喚代瑉萱:“去我房間一趟吧,今天我一個朋友,推薦給我一家婚紗店,我拿了些資料給你看
看。”
周琨鈺盯著屏幕裡的人唱:“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好似全神貫注。
代瑉萱跟著沈韻芝站起來,全程也沒看周琨鈺,但因上周黑暗樓道裡的一個擁抱,又有無形的暗流淌過。
周承軒跟著電視裡哼:“那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
不知過了多久,他喚一聲:“阿鈺。”
周琨鈺回過神:“爺爺?”
“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了。”
“好,您休息吧。”
周晉鵬帶周濟堯出去應酬了,一時間,偌大客廳裡隻剩下周琨鈺一個人。
阿姨走來:“阿鈺,再給你切點水果麼?”
周琨鈺:“不用了。”
她本想耗到沈韻芝也休息了再走,但不知怎的,今日這過分暗沉的金絲楠木、這濃鬱的藏香、甚至周承軒方才沏茶那氤氳不散的茶香,都沉沉的壓著她,讓她幾乎透不過氣。
她想離開,不得不去沈韻芝房間打聲招呼,說醫院還有事。
走到沈韻芝的房門外,沒想偷聽,沈韻芝和代瑉萱的對談聲卻傳出來。
對於聽到“婚禮”、“婚紗”這類字眼,她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有心理準備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沈韻芝:“阿萱你看看,你皮膚白,人又纖瘦,這種複古蕾絲款最適合你。到了婚禮那天,不知多少人誇我好福氣。”
代瑉萱沉默。
翻動畫冊的聲音間,沈韻芝問:“你覺得哪一款好看?”
周琨鈺靠在房外的牆上,望著院落裡的置景燈。
雖然光線柔和,但在幽邃的夜色裡總歸是刺目的,她覺得眼睛有些酸脹,卻就那樣固執的看著,並沒挪開眼。
代瑉萱的聲音從房內傳來:“您拿主意吧,您的品味一向最好。”
周琨鈺聽到沈韻芝和代瑉萱聊這些,心情很複雜。
很多年前,沈韻芝就是在這房裡,用一場表面和風細雨的談話,切斷了她根本還沒來得及付諸實踐的初次心動。
還有就是,推己及人。
饒是理智如代瑉萱,分明早早接納了自己命運,在沈韻芝真的談及婚紗時,也會陷入長久的沉默。
那麼她呢?
要是她真對家裡做妥協,繼續去跟陳祖銘談訂婚,事情一路往前,又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她深深呼吸一下,趁著沈韻芝和代瑉萱談話的一個氣口,敲門進去:“媽媽,醫院還有事,我得走了。”
“真這麼忙?”
“之後跟祖銘應酬的時間多,有些工作,要提前做。”
沈韻芝笑了:“是,知道你懂事。隻要你有個好歸宿,媽媽就放心了。”
代瑉萱全程低著頭,看也沒看周琨鈺一眼。
周琨鈺退出房間替她們關上門,默默離去。
忽然想起辛喬的那句話——
“你這樣順著他們的遊戲規則跟他們周旋,真能達到你想要的局面嗎?隻要你不跳出棋局?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們永遠是製定規則的人。”
******
周一上班,周琨鈺忙了兩台手術。
及至下班,她有些乏,自己待在辦公室緩了緩。
有人輕輕敲門。
何照探頭進來:“周老師?”
柔雅笑容已變作周琨鈺太習慣的面具,不消一秒便能罩在臉上:“找我有事?”
何照有些彆扭的走進來,雙手背在身後。
走近她辦公桌,雙手終於肯拿出來,把一個白色紙袋放在桌上:“這個給你。”
周琨鈺看一眼,一個較奢侈的護膚品牌,這幾年挺火的,相較於何照的工資來說,這一套實在不便宜。
周琨鈺不用這個,她用法國一條更高端的護膚品線,但她沒說什麼,笑問:“給我這個乾嘛?”
“護士長幫我調班了,雖然科室裡有這製度,但總歸這麼忙,其實班是不好調的。”
“周老師,真的很謝謝你。”
“請我吃飯。”
“啊?”
周琨鈺笑道:“感謝我的話,明天中午請我吃食堂怎麼樣?”
何照愣愣點頭:“好啊,沒問題。”
“嗯,趕緊回去休息吧。”
“那,周老師再見。”
走出診室,何照鬆了口氣。
小縣城一窮二白考出來的,她從沒做過給人送禮這樣的事,生怕周琨鈺不收。其實她也有些忐忑這行為,卻又實在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感謝。
第二天中午,她等在周琨鈺診室門口。
午休時間,周琨鈺走出來,一見她便笑了:“很好,沒逃跑。”
何照笑:“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周老師那麼瘦,吃得應該也不多。”
周琨鈺挑了下眉:“那你可小瞧我了。”
兩人走到食堂,何照默默觀察著,周琨鈺打的菜很家常,青椒肉絲、紅燒日本豆腐、外加一個炒油菜。
坐下來吃飯的時候,也一口接一口的,沒什麼世家千金的架子。
一邊與她聊天:“最近怎麼樣?”
“老樣子,上班的節奏我已經習慣些了,就是要抽出時間上網課,自己學習。不過我姑最近來邶城了,住我的出租屋,還能幫我做飯。”
周琨鈺是這道這件事的——從私家偵探那裡。
而最近,便是周承軒當年出醫療事故的日子。
“你姑姑特意來邶城看你啊?”周琨鈺笑得不露聲色:“你們家人之間關係挺好的。”
“關係好是好,不過我姑每年都是這個時候來邶城,我之前還奇怪,問她才知道,她覺得邶城的春天很漂亮,畢竟在邶城工作了這麼多年,回老家後,還是會想邶城的春天。”
“嗯。”周琨鈺咬著一根青椒。
“周老師,你想什麼呢?”
周琨鈺抬眸柔婉笑笑:“我就是想,最近太忙,都好久沒看看邶城的春天了。”
何照:“不過我姑來也有煩的地方,我從小和她關係好,她罵起我來也沒在嘴軟的,什麼衣服不疊、襪子到處亂扔,我被罵急了也要跳起來跟她吵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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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鈺揚唇。
“你呢周老師,和家裡人關係好麼?”
周琨鈺想了想:“我們從來不吵架,所以,應該算不錯吧。”
吃完飯,兩人回到科室,何照告彆周琨鈺後,收到一筆微信轉賬。
周琨鈺:“謝禮隻能收一項,吃了你的飯,護膚品就算我請你代買的吧:)”
何照下班回家,跟姑姑聊起這事。
“我真覺得周老師是個好人。”她握著何語蓉分她的半個蘋果,咬的嘎嘣嘎嘣響。
何語蓉在一旁拖地,搡搡她的腳:“抬起來。”說話間又問:“她們那樣家庭成長起來的,有好人麼?”
“姑你怎麼這麼說,周老師是個好人,也是個好醫生。老實說,我之前對她也有偏見,但你看她每次做手術的樣子就知道了。”
何語蓉瞥她一眼,嘴唇動了動,終是沒說什麼。
拄著拖把拖遠了。
******
下午,周琨鈺與最近身體不太好的秦知醫生換了值班,正當班時,忽然一陣騷亂。
一位六十歲的病人被送入急診科,自述感覺心口像刀紮一樣的疼,服藥後痛感越發強烈,還在一路往腰背處蔓延。
而在護送她來醫院的幾位警察間,周琨鈺竟看到了辛喬的一張臉。
一怔,心想:辛喬這是出任務時遇到了病人突然發病?
辛喬的眼神投過來,大約沒想到今天是她值班,撞見她的驚訝被對病人濃濃的擔憂掩蓋。
當下來不及細想,周琨鈺立即先了解病人的情況。
爭分奪秒的時刻,不會有人多話,周琨鈺查看完畢,抬頭的一瞬對著人群中的辛喬點了一下頭。
辛喬一滯。
周琨鈺的這個點頭她很熟悉。
在之前辛木做手術時,辛喬經曆著辛雷過世後從未有過的惶恐,那時周琨鈺對她解釋完手術的各項要點後,也曾對她這樣點過一下頭。
那個點頭,是周琨鈺的一個習慣小動作。
也說不上是對病人承諾,對家屬承諾,還是對自己承諾——“我是醫生,有我在”。
辛喬的心定了定,跟同事一起等在手術室外。
楊嘉和辛喬一起過來的,年輕的聲音都在發顫:“辛姐,她不會有事吧?”
病人生活在邶城郊區,很信各類草藥的這一套,一日帶著鋤頭上山,沒挖兩下,一枚鏽跡斑斑的疑似炸彈被挖了出來。
她慌了,當下不敢再動,還好帶了手機,立即報警。
情況棘手,辛喬她們中隊趕到現場。辛喬穿著排爆服靠近,對著她做一個往下壓的手勢,示意女人保持鎮定,不要動。
女人告訴她:“我心臟有點難受,該回家吃藥了。”
辛喬心裡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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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炸彈應該是自製的,相對粗劣,拆除對她來說難度不大。就是這女人不知能堅持多久,辛喬必須搶時間。
“穩”和“快”有時是一組自相矛盾的詞,在辛喬這裡,卻必須把它們變成同義詞。
直到她成功把火藥拆除出來,所有人都鬆一口氣。
女人回家吃藥,辛喬因著辛木的先心病,多留了個心眼,觀察著女人的情況。
眼見著女人越來越疼,她趕緊和同事把女人送到了心臟大血管外科最出名的慈睦醫院。
那時情況太慌亂,辛喬的臉上不知什麼時候沾了泥。
這會兒坐在醫院,她比紅著眼睛的楊嘉鎮定許多:“彆慌。”
在這一瞬,她和周琨鈺之間形成了一種奇妙的互聯。
她在排爆現場,憑著果敢判斷和豐富經驗,跟死神爭分奪秒的搶時間。然後,搶救生命的接力棒被交到了周琨鈺手中。
此時她們是並肩的戰友,無需多言,隻需交棒時的一個點頭。
她守在手術室外為她的戰友加油打氣:周琨鈺,請你一定要做到。
而手術室內,穿著手術服的周琨鈺隻露出堅定的一雙眼,不斷接過同事遞上的手術刀。
數個小時後,手術結束,辛喬和同事一瞬站起。
打開的手術區對話窗口,家屬跌跌撞撞跑過去,辛喬遠遠站著,隻能瞥見周琨鈺累到蒼白的一張臉。
辛喬掐著自己的指尖:隻要你儘全力就好。
可周琨鈺在回答完家屬問題後,在人群中搜索她的臉,直到鎖定她後,淡淡笑了下,衝她點了點頭。
辛喬的心一下子就鬆了。
輕聲跟楊嘉說:“手術很成功。”
楊嘉愣了下:辛姐怎麼知道?
然後便聽終於消化了周琨鈺這句話的家屬,抱著劫後餘生的心情痛哭出來。
“手術真成功了?”楊嘉忍不住跟著抹眼淚:“太好了,太好了。”
周琨鈺的眼神再次落在辛喬身上,她倆的性格,決定了她們是人群中看起來最淡定的兩個,可辛喬不被其他任何人察覺的,微微挑了下唇角。
乾得好,周琨鈺。
她今日耗了太多神,白皙的臉上不知何時染上的泥,卻和周琨鈺臉上疲憊的神情一道,化作此時她們最榮耀的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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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辛喬與楊嘉趕回隊裡,和周琨鈺就此分彆,兩人沒說一句話。
周琨鈺走出手術室時,在走廊裡很意外的看到一張臉——竟是何語蓉。
何語蓉到醫院來做什麼?
相較於離開慈睦時的模樣,何語蓉已老了不少,當年那一批同事幾乎全部離職,她扣著頂帽子,看上去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病人家屬。
隻瞥周琨鈺一眼,見周琨鈺發現她了,一扭頭匆匆走了。
周琨鈺有個下意識的想法——何語蓉是來看她的。
等到終於忙完一天的工作,周琨鈺沒急著離開,來到醫院頂樓。
誰的煙和打火機忘在這裡沒有帶,周琨鈺給自己點了一根。
夕陽如血,把多少冰冷罩上溫馨假象,指間的煙霧往上升騰,傳來跟辛喬所抽的煙不一樣的焦苦味道。
風一吹,又散了。
周琨鈺遠眺著一片居民樓,等再過一會兒,夕陽在跟夜色的鏖戰中偃旗息鼓,這兒將燃起萬家燈火。
每一盞燈都是一個家庭,有父母,有子女,有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周琨鈺默默想著下午何語蓉瞥向她的那一眼。
何語蓉是當年的護士,肯定知道周承軒醫療事故的真相,隻是私家偵探跟了許久,何語蓉仍是不願意說。
今天何語蓉來醫院看她,也許代表著內心的鬆動。
來看看她是否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上次意外從美國來的期刊編輯手裡,拿到了當年的時間表,周承軒特意調整了訪談時間,就為了準備這場難度頗高的手術,但他自己心裡也沒萬全把握,所以處理得很低調。
可這隻是間接證據,她需要一個說出真相的人,比如何語蓉。
如果她真能拿到當年的證據呢?
去找周承軒談判,說自己不要結婚、要和辛喬在一起?
為了集團的聲譽和利益,甚至為了集團的股票走向,周承軒應該會同意。她隻是一顆棋子,從不盲目放大自己的作用,周承軒放棄她這一顆棋,便可以盤活整個棋局,何樂而不為。
指間的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燃儘了。
周琨鈺又想起辛喬那黑白分明的一雙眼,護送著病人過來,與她的眼神倏然相撞。
很多時候,辛喬她們是豁出自己的命去在生死線上遊走,才能從死神手裡搶下另一條生命。
畢竟,那是生命,是天地間最值得敬畏的存在。
所以她真要置當年的三條生命於不顧,置大心臟血管外科其後這麼多年所受的影響於不顧,就這樣掩埋下周承軒的錯誤,去換自己感情的自由麼?
周琨鈺把煙扔進垃圾桶,又吹了會兒風,散去一身煙味,轉身下樓。
第二天上班,看到辦公室外站著兩個老人,醫助哭笑不得的在跟他們推拉。
一見周琨鈺走近,兩人顫巍巍就要給她跪下,嚇得周琨鈺和醫助趕緊一人一個拉住他倆。
醫助小聲說:“是那天病人的父母。”
兩位八十多歲的老人,身體還康健,算是一大幸事。
滿滿一筐子土雞蛋,外加一大袋鬆蘑,真不知兩位老人是如何搬過來的:“周老師,我們真的不知如何感謝你,這些土特產你可千萬彆嫌棄。你救了我們女兒的命,你就是活菩薩……”
周琨鈺:“醫生不是菩薩。”
“影響一場手術的因素很多,人的生死,並不是靠一個醫生能決定的。”
老倆口愣了愣。
醫助小聲叫她:“周老師。”
一向最和氣的周老師怎麼突然說這些。
周琨鈺抿了下唇。
她在說什麼?
說這樣的話,是為了當年的周承軒找借口麼?
也是為想要拿這件事去跟周承軒談判的自己找借口麼?
周琨鈺吸了口氣,恢複柔婉笑容:“我隻是說,您們女兒很幸運,不是我的功勞。”
“周老師你太謙虛了,我們的心意一定要收下。”
周琨鈺笑著從竹筐裡拿出一個土雞蛋:“這樣就算我收了,行麼?”
“那哪行,太少了太少了。”
周琨鈺笑著又拿了個:“她也收一個,這下好了吧?”
好不容易送走老兩口,周琨鈺把雞蛋遞給醫助:“幫我煮了,明天帶來當早飯。”
“不是吧周老師。”她知道周琨鈺在醫院附近有套自己的公寓:“你連蛋都不煮啊?徹底不開火?”
周琨鈺笑:“許久不開火了。”
那段時間辛喬留下的煙火氣,早都已經散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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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周家老宅的餐桌邊。
周琨鈺喝著燕窩,有些心不在焉。
畢竟她的手機裡躺著n發來的信息,何語蓉想要跟她見面。
沈韻芝正說著:“祖銘請我們全家,去他表哥開的那間法餐廳嘗嘗味道。”
周濟堯笑:“祖銘祖銘,媽媽的語調越發親熱。”
沈韻芝剜他一眼:“你這孩子。”
周琨鈺的瓷勺磕在碗沿上,明明是上好瓷器,卻發出悶悶一聲。
她盯著自己的手,知道沈韻芝在看她,代瑉萱也在看她。
她抬頭笑道:“這段時間我果然太累了,喝燕窩都能走神。”
沈韻芝看再多眼又怎麼樣呢。
無論她心裡盤算著什麼,她的笑容沒有任何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