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琨鈺柔潤的揚著唇角,望著辛喬:“怎麼了?”
辛喬:“你看起來好像很累。”
周琨鈺拂了一下頭發:“這段時間休息的不好。”
為什麼?
一邊跟她周旋,一邊又在考慮訂婚的事麼?
辛喬抿了一下唇,問:“今天做什麼?”
周琨鈺笑了:“你想做什麼?”
“去公園走走麼?”
周琨鈺略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辛喬發現周琨鈺有一股習慣,總愛站在暗影裡,樹影裡、花影裡,甚至在客廳,她也習慣性站在窗簾擋出的一小塊陰影裡。
為什麼她不敢站在日光下。
辛喬偏要把她拖出去,曬個透。
周琨鈺同意了:“好,我去換衣服。”
辛喬坐在客廳等,聽到周琨鈺喚她:“辛喬。”
她走過去,推開門。
臥室的燈不知什麼時候關了,眼睛沒適應倏然籠罩的黑暗,沒捕捉到周琨鈺的身影,一道人影卻從門邊纏上來:“我不想出去了。”
順手關上了辛喬輕扶著的門。
周琨鈺說話的姿態,說不上是在低語,還是輕吻辛喬的耳垂,她雙手摟著辛喬的後頸,柔軟的唇一下下若有似無的碰過來。
她根本沒換衣服,問:“不出去,好麼?”
周琨鈺說這話的時候,渴念暴露得徹徹底底,房間還沒開窗通過風,周琨鈺昨夜在這裡睡的,所以每一個空氣分子都沾著她體香,變成一張鋪天蓋地的網對著辛喬罩過來。
兩人倒得跌跌撞撞,周琨鈺勾著她的脖子吻她,一手去開床頭櫃抽屜。
沒拉開的遮光簾讓房間裡不辨天日,晨昏顛倒,辛喬像陷在一片沼澤裡,將她周身儘數吞沒。
周琨鈺的手從床頭櫃縮回來時,指間多了白色的小物件:“想試試看麼?”
辛喬瞥一眼,那是她曾撞破周琨鈺在浴室裡用過的。
周琨鈺總喜歡把自己拋擲到失控的邊緣,為什麼?辛喬想,是因為周琨鈺心裡總有很多的矛盾麼?
她沉默的接過。
不知有多少人把聰明才智發揮在這事上,頻率模式的細微改變就能引起截然不一樣的效果。
周琨鈺其實許久沒用了,所以這樣的效果和辛喬疊加起來,她也有點意想不到。但她也沒叫停,辛喬看著她的神情,總覺得有些時候的周琨鈺,好似下一秒就會融化,接著消失。
結束時,臥室裡一瞬靜默。
辛喬想伸手開燈,卻被周琨鈺擒住手腕:“彆。”
饒是周琨鈺,也不想光天化日面對這樣的狼藉,辛喬心想,周琨鈺這樣的全線破防,有讓她覺得扳回一城麼?
周琨鈺抵著她:“往那邊躺躺。”
兩人一起躲開濡濕的那一塊,周琨鈺背對她躺著,任由她抱著,兩人連線條都像拚圖一樣契合。
不
知過了多久,辛喬叫了聲:“周琨鈺。”
這是她第二次開口問這個問題:“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這時辛喬的手感受著周琨鈺的心跳⒐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隨著周琨鈺的吐息逐漸平複,她的心跳甚至也未比平日更快。
這讓辛喬完全揣摩不到周琨鈺此刻的心情。
房裡太靜了,靜到辛喬也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在周琨鈺纖瘦的背上。
周琨鈺的腳縮了縮,指甲刮在床單上,發出輕微裂帛般的聲響。
她聲音嬌慵:“我沒力氣跟你去逛什麼公園了。”
辛喬撤回一隻手,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點按兩下。
周琨鈺閉著嘴,可她清雅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裡:
“謝謝。”
“我覺得他,很好。”
和周琨鈺剛剛的嬌慵很不一樣,錄音裡她的聲音聽上去清潤,華貴,像一匹沒有瑕疵的絲緞。
辛喬想起第一次去周家老宅時見到那群鴿子,灰綠錦緞般的鴿羽,也帶給人這樣的感覺。
她以為周琨鈺會慌,事實上周琨鈺很鎮定,兩人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換,她像先前那樣依偎在辛喬懷裡,兩人以一種詭異的親密靜靜聽完了這段錄音。
是周琨鈺先開的口:“原來你聽到的是這段錄音啊。”
她摸過自己的手機:“我還以為,會是另一段。”
纖指點出一段音頻,又點擊播放。
房裡再一次響起周琨鈺的聲音:
“這個,是我的一個遊戲。”
“這不比爺爺馴鴿子,還要有意思得多?”
“那些小畜生,都太容易了。”
一呼一吸間,辛喬能聽到自己心裡有張紙燒了起來,上面曾滿滿的書寫信賴,現在一燃,帶著蝴蝶折翼般的細微震顫。
她深吸一口氣:“為什麼要放給我聽?”
“現在我不放,以後也許會有人找到你,放給你聽。”周琨鈺把手機放回床頭櫃,很平靜的說:“所以,不如我自己來。”
辛喬心想,這就是周琨鈺了。
她有多溫柔,就有多殘忍。她要親手來收這張網,來看感情對辛喬是一生一次的諾言,對她卻是一場遊戲的籌碼。
原來從頭到尾,這件事對周琨鈺的性質從來都沒變過。
其實辛喬很想問一句:“你不是說過,不會騙我的嗎?”
後來轉念一想,周琨鈺何曾騙過她呢?
周琨鈺從來沒對她說過“愛”,也從來沒對她說過“永遠”,周琨鈺根本隨時就準備著全身而退。
辛喬放開周琨鈺:“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其實按辛喬的驕傲,她是打死也不願對周琨鈺問出這句話的。
如果周琨鈺要解釋,一早就主動開口解釋了,何需要等到她來問?
可她還是想問。
你解釋啊周琨鈺。
解釋那些話都是說來騙你媽媽的。
解釋你家裡的情況很難辦,你還需要一段時間。
解釋你……愛我。
可周琨鈺說:“沒有。”
辛喬點了一下頭:“好,知道了。”
她心裡還有很多的憤懣、委屈、不甘又如何呢,都不該再表現了吧,她不是素來習慣淡漠了嗎。
對生活淡著一張臉,是不是就可以騙過生活也騙過自己,相信自己真的也不是多麼受傷。
兩人身上都汗浸浸的,甫一放開,一陣涼意襲來,周琨鈺蜷了蜷背,聽著辛喬在她身後穿衣。
她跟著坐起來,開始穿自己的睡袍。
全程兩人都沒開燈,因此周琨鈺不用面對床單上的一片狼藉。
辛喬拉開門走出去,周琨鈺跟在她身後。
在辛喬即將穿過客廳的時候,周琨鈺:“等一下。”
辛喬看著她。
周琨鈺抱了下胳膊,又很快放開,平靜的看著辛喬說:“一起吃頓午飯再走吧。”
辛喬忽地笑了。
勾著唇角,又露出那種許久不見的嘲諷的笑容:“散夥飯啊?”
“成啊,我做。”
周琨鈺搖頭:“彆做了,出去吃吧。”
現在時間還早,兩人在客廳默默無言的站了會兒,周琨鈺問:“玩樂高麼?上次跟木木一起拚的還沒拚完。”
辛喬想起來了,上次帶辛木一起來周琨鈺公寓,拚了航天主題的樂高,還提到了那位很成功的女工程師鬱溪,以至於辛喬之後看到鬱溪出現在新聞裡,都要多瞟兩眼。
那時她心裡是不是彌散著可笑的溫馨。
她答:“行啊,拚樂高。”
周琨鈺就從櫃子裡把那拚了大半的樂高搬出來。
兩人圍坐在茶幾邊。
辛喬:“這個拚完了有什麼用?”
周琨鈺:“沒什麼用,就擺著。”
辛喬:“哦。”
她倒也沒再說什麼,也沒再對著細小零件暴露自己的不耐心,就沉默拚著。
周琨鈺坐在她旁邊,長發很鬆散的束在腦後,一縷發絲順著領口滑進去,撩著她纖長的脖子和光潔的背。
不過兩人沒拚多少,遠沒有那天周琨鈺和辛木配合的效率,周琨鈺放下手裡的零件:“走吧,吃飯去。”
辛喬看了眼手機,十二點了,時間的確差不多了。
她跟著站起來,對著茶幾上的樂高努一下嘴:“不收?”
“我待會兒回來收。”
兩人一起出門。
每次在電梯裡,她們都隔著一段距離,一段若是有他人上來,絕不會想到她倆認識的距離。
辛喬洗變形的T恤和周琨鈺優雅的白襯衫。
辛喬鬆垮垮的牛仔褲和周琨鈺材質精良的西褲。
辛喬早該相信自己的直覺,斷了弦的破吉他怎麼能與優雅的鋼琴合奏。
電梯門打開,她們沉默的一前一後出
去。
周琨鈺沒開車,說就在小區門口的一間餐廳吃。
辛喬瞟了眼菜單?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周琨鈺的日常消費,是她難以負擔的奢侈。
周琨鈺自己翻著菜單,並沒有遞給她的意思,然後叫服務員過來點菜。
然後辛喬發現,周琨鈺很記得她喜歡吃什麼菜。
水煮牛肉,炒合菜,另點了道甜蜜蜜的拔絲蓮子。
周琨鈺拿起筷子:“多吃點。”
辛喬笑了聲。
周琨鈺這人真煩,看人的目光永遠那麼繾綣。
辛喬沉默往嘴裡塞著飯菜,水煮牛肉真他媽的辣。
辣得她停了一停,問周琨鈺:“要是我沒聽到這段錄音,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周琨鈺正要去拈一顆拔絲蓮子,頭發這會兒披散下來了,隨著她微微傾身,一小縷順著肩膀滑落下來晃蕩著。
周琨鈺的筷尖頓了下,又行雲流水的夾走了蓮子,堆在碗裡,把潔白的米飯染上濃稠的桂花糖漿。
她答:“下周一。”
“下周一?”
“嗯,陳先生要去你們隊裡再捐一批設備,辦個簡單的儀式,我也會一起過去。等你看到他後,我就打算告訴你這事。”
“陳先生”。
辛喬的心裡刺了一下。
這是這個稱呼第一次從周琨鈺嘴裡冒出來。
而“陳先生”去隊裡捐贈這事,是周琨鈺安排的麼?
周琨鈺到底是沒扛住家裡的壓力做出了妥協,還是一直就真當她倆隻是一場遊戲,辛喬心底最後的驕傲,讓她永遠不可能開口追問這樣的問題。
那麼,背後的真相她將永遠不得而知了。
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周琨鈺第一次開口跟她說了“陳先生”,也將第一次把“陳先生”帶到她面前,讓她親眼看看,她曾想和周琨鈺到永遠的想法有多荒唐。
她笑了聲,有點像嗆出的咳嗽:“做這麼絕啊。”
“怕我糾纏你?”
周琨鈺把剛才的蓮子和米飯喂進嘴裡,腮幫子微動,琥珀色的眸子看著她。
辛喬吊著唇角:“放心,我怎麼可能。”
周琨鈺點了一下頭:“也是。”
“畢竟你還是你,那麼傲。”
辛喬放下筷子,周琨鈺問:“吃飽了?”
“嗯。”
周琨鈺叫服務員過來買單。
兩人一起走出餐廳,周琨鈺問:“你不跟我AA啊?”
辛喬:“不了。”
反正也是最後一頓飯了,周琨鈺總得還她點什麼。可周琨鈺欠她的,又是一頓飯錢能還清的麼?
不想算這些了。
辛喬昂著頭,迎著飄揚的柳絮,迎著朗朗的日光,向前走去。
周琨鈺站在原地看了會兒她的背影。
心裡想,要是她這時再喚一聲辛喬的名字,辛喬還會回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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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鈺回到家,刷指紋開鎖。
拚了大半的樂高還堆在茶幾上,這會兒看上去,又覺得跟上次辛木來拚的進度沒什麼差彆,她和辛喬一上午好像拚了個寂寞。
她把樂高搬回立櫃,關上櫃門。
走進臥室,打開遮光簾,床單上那一塊水漬就再無遮掩的暴露出來。
她把床單被套枕套都拆下來塞進洗衣機,甚至床褥也被微微濡濕。
周琨鈺想了想,拎了個吹風進來,坐在床邊一點點吹乾。
吹得久了,她伸手去摸乾了沒時風筒沒來得及撤開,燙得她手指一縮。
關了吹風,床褥在指尖下發燙,總算是差不多乾了。
她從衣櫃裡取出一套乾淨的床單被套,灰藍變成灰綠,撲得平平整整沒有一絲褶皺的時候,方才那一場她完全放開了自己的交付,好像已了無痕跡。
她搬著筆記本電腦和醫學書到桌邊工作。
她覺得自己有項特異功能,越是有什麼事想忘的時候,越能集中注意力。從小到大,學習和工作是她躲避世事的“安全屋”,這大概是她成績一直這麼好的原因。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中午吃得太多,一點沒覺得餓,她走進廚房想喝杯東西,翻了翻,看到半包紅糖。
她沒來大姨媽,卻給自己衝了一杯,捧在手裡踱到露台。
紅糖真熱性,喝下去,發出一身汗。
她微微仰頭望著天,在想月亮什麼時候出來。
辛喬那樣的人,是屬於太陽的,屬於月亮的,無論晝夜,都是坦蕩行走在光裡的人。
周琨鈺心裡一動,捧著喝空的杯子進屋,放在茶幾上,拿起手機在淘寶上搜索。
現在的月亮燈做得好逼真,磁懸浮的放在床頭,真跟一顆月球似的。
周琨鈺下了一單,這時門鈴響。
誰啊?反正肯定不是辛喬。
周琨鈺過去開門,門外露出代瑉萱的一張臉:“我在附近有約,順路過來看看你。”
“跟我大哥有約麼?”周琨鈺看上去有些倦怠,自己往客廳裡走。
代瑉萱跟進去:“心情不好?”
周琨鈺靠在沙發上笑得慵懶:“我怎麼會心情不好?”
代瑉萱站在茶幾前:“跟我一起出去吧,今晚我不是跟你大哥見面,是褚菲她們。現在她們先去酒吧了,我說來看看你在不在這邊。”
代瑉萱比周琨鈺年長三歲,但周琨鈺從小跟她待在一處,對她的朋友也很熟,橫豎也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
代瑉萱過來拉她:“走吧,彆成天窩在這工作,你還能比我忙?人都憋傻了。”
周琨鈺笑著躲開:“我自己會走。”
她去酒吧從不刻意打扮,穿著如常的白襯衫和西褲,代瑉萱瞥她一眼:“氣色太差。”
從包裡掏出一支口紅,走到周琨鈺面前旋開蓋子,伸手想托起周
琨鈺下巴的時候,蜷了一下手指。
她曾在周琨鈺黑暗的臥室裡觸碰過那柔軟的唇,可那時至少尚且有黑暗作為一切心思的遮掩。
而這時客廳的頂燈叫人指尖發顫,周琨鈺退開半步:“這顏色,不適合我今天的心情。”
代瑉萱看著周琨鈺,笑容那樣柔嫵真誠。
她是真覺得這顏色不適合,還是為了躲開自己?
代瑉萱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有些看不懂周琨鈺的笑容了。
周琨鈺自己轉回房間抹了點口紅,拎起包叫代瑉萱:“走吧。”
上了代瑉萱的車,香氛是她熟悉的生薑混著晚香玉,周琨鈺點開一張CD,一首英文老歌的旋律淡淡漾開:
“Away,I’drathersaiway,
Likeaswanthat’shereandgone……”
代瑉萱握著方向盤瞥一眼周琨鈺,見她半靠著車窗,眼神遊移在窗外,流光溢彩的街燈像故事一樣掠過她的臉,來了又去,並沒留下什麼痕跡。
周琨鈺蜷在座椅上像張晦澀的紙,叫人看不透也讀不懂。
代瑉萱問:“在想什麼?”
周琨鈺搖搖頭,並未多言。
到了酒吧,自然有人來泊車,代瑉萱把鑰匙交出去,帶著周琨鈺往裡走。
這間酒吧比盛寧兒她們常去的要低調得多,代瑉萱推開包間門,就聽有人問:“阿鈺來了沒?”
褚菲笑罵:“誰讓你跟著喊‘阿鈺’的,你又不是家裡人,找死啊?”
代瑉萱看著溫雅,其實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界限分明。
周琨鈺在代瑉萱身後露出臉來。
“嗬,大美女總算把小美女誆出來了。”褚菲笑著拍拍自己旁邊:“琨鈺,過來坐。”
周琨鈺坐過去,褚菲給她點了杯軟飲:“好久不見你了,忙什麼呢?”
“還不是醫院的那些事。”
“哪些事?”
周琨鈺作勢要掏手機:“要不要看我最近收藏的醫學圖片?”
褚菲連連擺手:“彆,免了。”又跟代瑉萱吐槽:“你這妹妹好嚇人!”
也許是包間燈光迷離,在代瑉萱一貫矜持的眼底晃出幾分縱容,周琨鈺隻看一眼,移開眼。
代瑉萱的交友圈是跟她性格接近的人,不會像盛寧兒她們玩那麼開,包間裡很安靜,扯出一張投影幕布放著《卡薩布蘭卡》的老電影,幾人擒著酒杯,三三兩兩坐在一處,放鬆聊著些私房話。
周琨鈺沒參與她們談天,握著軟飲杯晃晃,時不時抿一口,望著幕布上的角色說出那句舉世聞名的經典台詞:“世上有那麼多的城鎮,城鎮有那麼多的酒館,而她卻走進了我的。”
包間裡到底悶出些熱氣,周琨鈺走進洗手間,一手撐在盥洗台上,另一手撫開襯衫最上的兩顆紐扣,又揉了下白皙的後頸。
真奇怪,辛喬今早的
吻,像還黏在她脖子上似的。
走出洗手間時,發現代瑉萱與人聊著天,目光無意識落在她喝過的酒杯上。
她坐回沙發,把方口杯轉了一圈,印上她口紅的那一面轉而向裡,不再落入代瑉萱的視線範圍內了。
代瑉萱收回了眼神。
周琨鈺微吐一口氣,拿出手機,自拍了一張。
低頭編輯,發朋友圈,僅對辛喬可見。
過了一會兒再點進去看,沒有辛喬留下的任何痕跡。
但她就是知道,辛喬看到了。
邶城另一端,舊街口,辛喬的老習慣回來了,站在她最熟悉的那盞路燈下抽煙,寂寥淡黃的燈光下,隻剩她和她自己的影子。
她在盯著手機上周琨鈺那張自拍。
拍得很隨意,不像辛木要開很blingbling的卡通美顏濾鏡,就是前置攝像頭很隨意的一拍,酒吧光線不好,一點點顆粒磨砂的質感,顯得這時的周琨鈺不像幅水墨畫了,倒像油畫。
其實面對面的時候,辛喬是不好意思一直這麼盯著周琨鈺看的。
她知道周琨鈺長得漂亮,但那是一個模糊而籠統的概念。這會兒掰開了揉碎了一點點細看,發現周琨鈺的雙眸、鼻子、乃至纖薄的唇,無一不是長得精巧的。
各自清冷著,組合在一起,哪怕不笑,又有種十分隱約的媚態,像天際將明時藏得很深的星,但隻有十分相熟的人才能捕捉到。
辛喬曾當過那探訪秘密花園的人,而此時,她已經走得很遠了。
算起來,也不過從昨晚到現在,一天一夜的時間。
她覺得自己盯著周琨鈺自拍瞧的行為有點像刮骨療毒,橫生的英雄氣概足以讓人忍著不呼痛。
其實從聽到那段錄音開始她也的確沒怎麼覺得心疼,就是耳膜裡嗡嗡的,像一陣陣悶雷不停的震。
想再抽根煙,摸出煙盒才發現剛才是最後一根,又沒了。
她轉進身後的老式小賣部,煙不在開放式貨架,擺在老板身後的玻璃櫃裡。她站在需要微微側身的過道,指了指自己常抽的那一款:“拿一包。”
老板瞥她一眼:“阿喬,你抽煙又變多了。”
辛喬勾了勾唇角。
之前抽得少,隻不過因為,一度找到了慰藉她的“煙”而已。
她站回路燈下,低頭點了火,吐出一縷,煙夾在指間,掏出手機,把通訊錄裡名為“煙”的那一欄刪掉了。
路上沒什麼車,隻有三兩輛摩托車轟隆隆的開過,大半夜出來騎快車的。
辛喬皺了皺眉,按了下耳朵。
那轟隆隆的悶響好像應和了她耳朵裡的暗雷似的,震得人耳膜發痛。
又抽完了煙一回頭,發現小賣部老板盯著她背影瞧,一觸到她雙眼,又立即挪開。
像是好奇她今晚的狀態格外奇怪。
辛喬揉了揉自己的唇角:有嗎?她剛才買煙時明明還笑了下呢。
其實她知道周琨鈺發那張自拍什麼意思——
周琨鈺會好好的,生活在既定軌道上不受任何影響的往前行進。
那她又憑什麼不好好的。
周琨鈺就是這樣的人,決定分開的是她,勸人放下的是她。
殘忍是她,溫柔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