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1 / 1)

瑪克在研究所迎接琴酒,打了聲招呼之後,便帶他乘電梯上了頂層。

“我還以為你會設計個‘決戰’之類的。”他一邊帶路一邊說。

“沒必要了,”琴酒打量四周,研究所很大一部分在地下,但該有的高層建築還是有,且高度位置不低,廊道兩面開著窗,夜風習習,令人心情舒適,“隻要我死在那個小鬼手裡,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我就是想要給他送功勳的,裝也裝不像。”

真要搞那種戲的話還得費腦子,要是最後選了赤井秀一動手,那還有裝一下的價值,但工藤新一……沒必要挑戰大家演戲的能力。

“也是……還不如就在這裡,我乾活也快點。”瑪克推開一扇門,“就是這了。”

這是個並沒有什麼裝飾的房間,原本應當被用作辦公室,但烏丸蓮耶從沒來過,因而一切都顯得冷冰冰的,非常沒有人氣。

“早上剛讓人打掃過,怎麼樣?我覺得是個談話和動手的好地方。”瑪克說道。

“不錯,”琴酒滿意地點頭,“我希望選在白天死,這樣能看到太陽。”

“早上的話說不定還能見到日出。”瑪克指了指屋裡的落地窗,“不過你今晚睡哪?”

“都要長眠了,沒必要貪圖這一晚上。”琴酒笑了笑。

瑪克挑眉:“你確定明天他就會來嗎?”

“會的,”琴酒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象,神情柔和,“就算人不來,子彈也會來的。”

瑪克離開之後,琴酒接到一個電話。

“這就是你計劃的終局嗎?”蘇格蘭的聲音有些沉悶,語句滯澀,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太危險了。”

“嗯,一直這麼危險的。”琴酒在寬大的轉椅上坐下,轉動椅子面向夜空。

蘇格蘭沉默片刻,低聲說:“好吧,我還不如……”

“彆折磨你自己了,”琴酒打斷他,“等我回來就行。”

“你對那孩子還真有信心。”諸伏景光小聲說。

“我對自己一向很有信心。”琴酒回答。

蘇格蘭很輕地笑了聲,然後歎了口氣。

“我其實……”他猶豫地說,“你是因為這個,才如此急切地想要給出答複的嗎?這似乎……並不是很好。”

“因為否則就來不及了,不是嗎?”琴酒笑道,“並且我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但這會顯得我像是在逼迫你。”景光回答,“雖然不是我的本意。”

“那麼,Scotch,”琴酒注視著一片漆黑的夜空,“試試看真的逼迫我,說不定會有好結果呢?”

電話對面突然間隻餘下了綿長的呼吸聲,琴酒等待了數十秒,才聽到蘇格蘭歎息般的聲音:“我才不信。”

“如果真的那麼做了,一定會被很殘酷地拒絕,”他怨念般地說道,“你根本不是會給人留餘地的類型。”

琴酒輕笑:“怎麼會,剛才還有人說我是個

用心教學的好老師。”

“如果當你學生的代價就是要親手殺死你,那大概隻有萊伊會開心吧。”蘇格蘭吐槽。

“那可真糟糕,”琴酒笑道,“現在不是沒有一個人開心了嗎?”

諸伏景光微妙地沉默片刻,然後說:“不,我很開心。”

“我很開心,你在可能見不到明天太陽的情況下,選擇我和你一起度過這個夜晚。”他呢喃道,“真想不到我會有這麼自私的想法。”

“這恐怕稱不上自私,”琴酒回答,“以及,我當然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在一些時候,琴酒說話並沒有什麼隱喻,他說“明天的太陽”,意思就是自己能看到明天的日出,因為即便工藤新一接受得再快,他仍然需要一些時間。

事實也正是如此,當組織的下任首領來到研究所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清晨了。

偵探推開辦公室大門的時候,太陽尚未完全升起,天色已經亮起來,屋裡沒有開燈,他看到琴酒站在窗邊的背光處,顯得神色一片晦暗。

“你很準時。”這個男人愉快地說,想到自己能從琴酒的語氣中聽出“愉快”,工藤新一感覺到一種接近於“難以置信”的情緒。

他咬牙切齒地說:“我還是不太能接受。”

“沒有更多時間讓你接受了,”琴酒注視著對方的右手,高興地注意到自己留在屋裡的那把□□被工藤新一好好地握在手裡,“我猜Sherry和你父親都告訴過你,我們非常趕時間。”

“即便如此……”少年皺著眉說,“談一談的時間總是有的。”

“該說的我都說過了,現在我們隻需要做一件事。”琴酒說。

他沒有給對方更多的時間反應,琴酒應付過不少偵探類型的人,很清楚在這些人面前,任何思維和辯論的部分都是失策,除非你比對方還要“偵探”,又或者你是他父親。

顯然,這兩點琴酒都不符合,因此他沒有任何和工藤新一溝通的意圖,他走上前,握住少年的手腕,在對方慌張地“等等!”和“你聽我說!”的背景音中,強行將工藤新一的手按在扳機上,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這場景意外地有些熟悉,銀發男人因自己古怪的聯想能力而輕笑出聲。

“彆擔心,boss,”他微笑著望向那雙滿是慌亂的藍眼睛,“你並沒有做錯什麼,這一切都很值得。”

琴酒再醒來的時候,見到的是白色的頂燈和瑪克疲憊的眼睛。

單以場景而論,此時的所見與某次普通體檢並無太大分彆,唯一與體檢不同的是,他感覺自己出乎意料的疲憊,好在也就隻是疲憊。

“你覺得怎麼樣?”瑪克伸手要將他扶起來,琴酒擺擺手,自己撐著床沿坐起來,靠上床頭。

“還不錯,”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眼,“除了有點累。”

科研員疲憊的臉上浮現出放鬆的笑:“我就知道……你會成功的,”

這個讓琴酒脫身的計劃並不複雜,甚至都不能

稱為計劃,它成功的原因隻有一個,就是組織超乎尋常的黑科技,如果要再加一個的話,那就是瑪克非常努力。

早在烏丸蓮耶還活著的時候,這個計劃就已經開始了,他們要解決的核心問題是,琴酒不能隻是簡單地“假死”,他的屍體必須被交出來,那本就是很多人容忍他的原因所在。

好在,在白蘭地死後,瑪克就是這方面研究的絕對權威,當他要求由自己第一個處理屍體時,其餘的人很難反對。

將“死亡”的地點選在研究所就是為了第一時間回收“屍體”,這之後的計劃就很順理成章了,在銀色子彈的作用下,琴酒會進入短暫的假死狀態,瑪克必須在這段時間裡為他進行意識遷移,而新的軀體正是烏丸蓮耶沒有使用的第二具肉身。

這個計劃說起來非常簡單,所使用的技術也都沒有什麼新鮮的,之所以那些關注著琴酒的人當中並未有人意識到他會這麼做,是因為計劃隻是聽起來容易,想要實現它卻有諸多困難。

首先,誰也不能保證銀彈對琴酒有用,其次,在假死狀態下進行意識遷移是非常冒險的,最後,雖然那具軀體與琴酒有關,但畢竟不是為他準備的,遷移效果也非常不確定。

而就算這一切都成功了,多活五年也算不上多好的事情,沒有人會認為琴酒甘願這麼做。

這就是為什麼說瑪克非常努力。

銀彈和意識遷移並不是他的領域,但瑪克對生物技術儘了全力,他不斷改良這具身體,直到琴酒擁有它。

此時琴酒眼前的是一雙少年人的手,若是要回憶上次處於這個年齡的時候,琴酒一時間還真無法記起自己當時的樣子,但“實驗室的床”這個位置倒是出奇的一致。

“你會以和先生當初近似的速度長到大約二十歲的程度,”瑪克在邊上說,“也就是說會耗費大半年的時間,之後生長速度就會放緩,等□□年齡長到二十五歲左右,速度就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彆了。”

幾年的時間裡瑪克就一直在研究這個,琴酒本人生長得過慢,而這具身體又長得過快,二者疊加當然不是簡單的正負抵消,為了給琴酒一個正常的身體,瑪克確實費儘心機。

琴酒點頭:“多謝。”

研究員笑了笑:“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這一切多虧了你自己。”

我做到了。他看著琴酒,心想:我讓他重生……他自己重生了。

在這一天到來之前,瑪克焦慮了很久,儘管已經準備許久,但他很清楚這個計劃並不完善,沒有人知道琴酒究竟能否在假死的狀態下順利完成意識遷移,也沒有人知道遷移會不會造成什麼後遺症,即便身為主導這一切的研究員,他也隻能祈禱一切順利。

這個秘密的計劃缺乏知情人,瑪克隻能從真正要直面死亡的那個人身上汲取力量,琴酒冷靜得像是看不見可能的失敗,這多少給了他一些信心。

而琴酒果然做到了,儘管存在大量未知的情況,但他毫無動搖的走了下去,並且理所當然般地迎來成功。

在多次實驗之後,與烏丸蓮耶用過的那兩具身體相比,眼前的這張臉已經非常接近琴酒原本的樣子,但仍有微妙的差彆,這樣的區彆不足以讓他變得面目全非,反倒更像是種溫柔的預兆。

從此以後,愛麗絲所製造的一切再也不會支撐他,也終究無法束縛他,扭曲的事實回到正軌,從未想過逃離的人離開夢魘。

這一切……畢竟是結束了。

瑪克如釋重負地笑道:“恭喜走出兔子洞,G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