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1 / 1)

直到琴酒離開檔案館,蘇格蘭都還在因自己的過度反應而不好意思,儘管琴酒再三告訴他這沒什麼,還是隻換來諸伏景光更加歉意的笑。

這讓琴酒更沒法告訴他,自己本來確實是要和組織一起死的,他的直覺完全沒有問題。

隻是boss果斷而不容拒絕地給了他一條新的路,於是琴酒也就接受了。

正如當初boss為他選擇那條必死的路時,琴酒也非常乾脆地接受了。

這或許也是他情感缺失的表現之一,琴酒無法對生死產生什麼強烈的情感,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彆人的——剝奪他人的生命倒是會讓他興奮。

boss花費了大量的時間教會他何為道德,讓琴酒懂得隻在特定的時間釋放這種本能,但他也沒有辦法將對生死的重視灌輸進被刻意摒棄這一切的腦子裡,直到現在琴酒也還是個漠視生死的殺手,他隻是學會了偽裝。

烏丸蓮耶總是對此非常愧疚,雖然這並不是他的過失。

而琴酒其實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就像他在情感缺失的的情況下還是好好地活了幾l十年一樣,對生死的冷漠也沒給他造成過什麼困擾,他甚至不能理解為什麼boss會因將他送上死路而感到愧疚,明明他自己也走在一樣的路上。

蘇格蘭隻是再次提醒了他這件事。

為什麼一個能乾脆地剝奪自己的生命,隻是因為“這是必要的”的男人,會因為彆人的死(僅僅隻是可能)而如此痛苦?這也是感情的副作用之一嗎?

琴酒自然不會懷疑蘇格蘭當初的告白,但他還是沒想到這份感情會這麼……強烈,幾l乎都要把人刺痛,如果不是他現在已經不打算去死了,琴酒今天大概沒法這麼坦然地走出檔案館。

但這不代表他能忽視這一切,就算再怎麼情感淡漠,這樣強烈的感情琴酒還是能感覺到的,並且很難不為此感到震撼……隻是,在切身感覺到這份重量之後,他更加沒有辦法很快地回應諸伏景光了,因為過去一年的無聊日常對琴酒的情感生活顯然並沒有什麼幫助。

也許……我需要更多的案例。琴酒略微有些出神地想。

“如果我死了,”琴酒認真地問,“你會有什麼反應?”

波本茫然地眨了眨眼:“你要死了?”

他來這個酒吧時還真有一瞬間想過能不能遇見琴酒,沒想到就這麼見到了,但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這麼詭異的一個問題,以至於一時間完全反應不過來。

“沒有,”琴酒說,看起來非常真誠,“隻是問問。”

他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波本,大概這是緣分的一種吧,不過反正問誰都是一樣的,琴酒本就是想從組織裡隨便找幾l個人問問。

波本的保密能力也算是得到過驗證。

“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確認了琴酒的目的後,波本迅速開始討價還價。

琴酒對此倒是已經習慣了,甚至不覺得驚訝:“你問。”

他這麼爽快,

波本倒是略微猶豫了一下,

但也就隻是幾l秒鐘,隨即便乾脆地問道:“再也不會有兔子洞了,是嗎?”

琴酒下意識地算了算從波本知道這件事,到如今的時間,並在心中對此人的辦事效率大加讚許。

但表面上,他隻是露出一點欣賞的笑意:“你的速度很快。”

“都一年多了,”波本歎了口氣,他知道琴酒這話是默認的意思,“而且你在一開始就透露給我很多東西。”

“我願意告訴你隻是因為這很快就不是什麼秘密了,”琴酒輕笑,“當然,你還是比那更快一些。”

反正都這個時候了,確實也沒必要繼續拖,想到自己為了拖時間都付出了什麼,琴酒有種解放了的感覺。

波本微微皺起眉,可以想見大腦又在飛速旋轉,而琴酒並不打算讓他在這件事上糾纏太久,他收斂表情,認真地說道:“現在該你回答我了。”

如果我死了,你會有什麼反應?

波本還不至於忘記那個問題,儘管這問題相當奇怪,並不像是琴酒會問出來的,但銀發男人的神情卻非常認真,好像對此充滿了期待。

他完全可以像之前一樣胡亂編造,反正琴酒也沒法拆穿,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降穀零真的開始認真思考這件事。

如果琴酒死了……他應該感到高興?畢竟是少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敵人,對組織想必是很大的打擊。

波本用手撐著下巴,思維有點發散。

不過,琴酒為什麼會死呢?被殺死?那應該不會是件小事,琴酒看起來就不像是那種會死得無聲無息的類型。

而且,如果琴酒真的死了,絕不會是死了一個人那麼簡單,無論是在組織內外,都會有很大的連鎖反應,那些事情可不好處理。

最後,他想到,琴酒死了的話,在組織裡大約不會再有這樣的時候了。

波本的神情微怔,琴酒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他,這時候開口道:“需要想這麼久嗎?”

雖然這麼說著,但他的語氣倒不是催促的意思,反倒像是單純的疑惑,波本轉過臉,從側面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個假設有點難想。”他猶豫了一會兒,這樣說道。

琴酒輕笑:“我不覺得你沒想過。”

他的神情如此篤定,讓波本感覺有些不爽:“你這麼肯定?我確實沒想過。”

琴酒如他所料的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你沒想過讓我死?”

“我……”波本很想說一句“這麼篤定彆人都想讓你死是不是有哪裡不對”,但生生地咽下去了,因為他想到一個更奇怪的事情——為什麼我真的沒想過?

日本的死刑接近於無,法律上而言,琴酒很可能不至於死,但降穀零又不是那麼遵循法律的人,更何況以琴酒的罪行累累,死一死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但他確實沒想過,他想過組織的滅亡,也想過逮捕琴酒之後的事情,唯獨沒想過琴酒死之

後的事——直到今天。

而且,

奇怪的是,

如果不是琴酒突然這樣提問,他甚至都沒想過琴酒死在組織前面的可能,明明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難道是因為此人的強大太過深入人心了嗎?這也太長他人誌氣了。

波本說了一個字又停下,讓琴酒更疑惑了:“你什麼?”

“我隻是沒考慮過,”波本轉開目光,飛快地說,“其實你當然是有可能死掉的。”

“當然,”琴酒不太明白他為什麼要把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再說一遍,“所以你會有什麼反應?”

波本又卡住了,皺著眉,神情看起來很糾結。

琴酒沒料到對方會這麼認真地思考,他還以為降穀零會和之前一樣隨便說點怪話完事,倒不是說琴酒對此非常在意,但意識到波本真的在考慮這件事,還是讓他心中的期待感增加了。

因此琴酒又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才聽波本猶豫地說:“可能會有點遺憾吧。”

“為什麼?”琴酒有些驚訝,他能聽出來對方並不是在敷衍,起碼是部分的實話,這就有點出乎意料了,他本以為波本如果不是要繼續演他的感情戲,就隻會為自己的死而感到高興。

但現在看起來也不是在演,降穀零好像真的會對此感到遺憾。

波本沒有回答,他撐著下巴注視著前方的虛空,又沉默了一會兒,答非所問地說:“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其實沒那麼喜歡你?”

“我本來也沒覺得你有多喜歡我。”琴酒並不打算隱瞞,看著波本的側臉乾脆地說。

波本很輕地笑了一下:“但我現在真的有點喜歡你了。”

琴酒:?

這不是他第一次面對波本感到茫然,必須承認,這一類人本就是他比較不擅長應對的類型,而且波本比他的同類們更跳脫……也就跟難以捉摸了。

如果這家夥不是組織的學員,琴酒懷疑自己會更懵。

他皺了皺眉,決定不要太糾結波本的腦回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哦,”波本反應過來,轉過臉,一手撐著側臉,對著琴酒微笑,“是說為什麼嗎?因為還沒有和你睡過,所以會遺憾吧。”

波本臉上並不是那種調侃的笑,而完全是柔和且正經的,充滿了期待和鼓舞,他明亮的雙眼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幾l乎閃閃發光,像是透徹的寶石。

“……這是個邀約嗎?”琴酒問。

波本放下胳膊,非常坦然地點頭:“如果你有空的話。”

琴酒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

“我有空,”他這樣說著,迎著波本期待的目光露出一絲惡劣的笑,“但我更想讓你保留這份遺憾。”

他站起身,飲儘杯中的最後一點酒,離開了。

琴酒確實有空,在結束這一年的忙碌生活之後他得到了一個事實上的假期,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跑來酒吧找人聊天,其實如果波本在一開始就邀約,或許他並不介意嘗試一下,但事情發展到後來的情況,琴酒就有些另外的想法了。

因為他能看出來波本是真心的。

也許隻是部分真心,但他好像確實是會因為……沒有和琴酒睡過這種事,在琴酒死後感到遺憾。

這著實是琴酒沒有了解過的領域,他一直認為波本和自己之間的關係隻是逢場作戲,雖然琴酒對演戲也沒什麼興趣,但這起碼是可控,或者至少部分可控的,然而如果波本真的這麼想……

那麼睡不睡這事就不是什麼單純的事件了,就算琴酒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發生了之後會怎麼樣,但他起碼可以不讓這事發生。

畢竟情況已經夠複雜了,完全沒必要給自己加難度。

至於波本……他敢打賭對方並不會真的遺憾,反正琴酒也不會真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