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1 / 1)

這確實是個太過匆忙的告白。

在意識到自己的心意之後,諸伏景光順其自然地幻想過告白的場景,但也隻是隨便想想,並沒有真的準備這麼做,他清楚地知道琴酒是個怎樣的人,最外圍的成員也知道組織的頭號殺手冰冷無情,而作為他的下屬,蘇格蘭明白琴酒並不冰冷,但確實無意於一切情感。

他當然不在乎這個,這隻意味著他需要更多的時間,而景光完全不介意繼續以下屬的身份和琴酒相處,琴酒待下屬向來很好,而他有很多時間。

他以為自己有很多時間。

第一樁意料之外的事情是半年前,琴酒突然決定對檔案館放手,他向來是雷厲風行的性格,決定做的利落,行動也很快,在交接之後,原本定期的聯係便斷開了,蘇格蘭偶爾彙報些事情,琴酒倒是也大多會回,但總是以郵件為主,彆說會面,就連電話都少有。

自然的,他知道琴酒很忙,這是應當的事情,但依然會有隱約的失落感,與之前突然失去消息的那次不同,他不再慌張,隻是有些惆悵,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仍然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機會。

再便是今天了。

時隔半年之後再見面,景光當然是很高興的,甚至接連不斷的意外都沒有抹去這份愉快的心情,他早就知道zero的作為,因此也稱不上驚訝,隱約感覺有點不對,卻又下意識地沒有深入去想。

但是Rye。

赤井秀一的行為根本不需要深入思考,也可能他就沒打算藏,比起內斂的蘇格蘭,萊伊向來是這樣鋒芒畢露的,在這種時候也一樣,諸伏景光不是沒想過彆的可能,畢竟萊伊這人有時候也挺樂子人的……但赤井秀一進屋拿東西的時候,他掛在脖子上的長鏈子從衣領中滑了出來,而諸伏景光的視力一向很好。

於是他突然明白了萊伊為何會出現,赤井秀一確實是這樣喜歡挑戰的性格。

這是第二樁意外之事。

但他說出這一切並不是因為赤井秀一,或者說不單純是,在變成情敵之前,他們首先是相當不錯的朋友,喜歡上同一個人並不會改變這一點,景光也不會突然間產生什麼很強的競爭心,但他這位行動力超強情敵確實給他提了個醒——他已經沒有很多時間了。

琴酒是那種不會回頭的人,在將檔案館交到蘇格蘭手上之後,他已經完成了對諸伏景光的教導,於是他們的關係也就回到最普通的上下級,或許如今還有一些特殊,但終究會逐漸消散的。

他不是那個可以慢慢等待事情發生變化的人了,就算說出這一切並不能讓關係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他起碼要讓琴酒知道——他起碼應該讓琴酒把自己放到另一個位置上去。

諸伏景光確信,自己絕不會為此後悔。

琴酒沉默良久。

他沉默著,卻也目光銳利地看著面前的男人,這時候完全褪去了之前那種帶著隱約倦意的溫和態度,而蘇格蘭沒有退縮,也沒有再開口,同樣安靜地回望過去,眉目間是平靜溫和

的笑。

於是琴酒很輕地歎了口氣,感覺自己今天一天歎的氣比過去一年都多。

“這可不是個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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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伏景光笑著說,“但不會有更好的時機了。”

“我不明白,”琴酒搖頭,完全是在真心的困惑,他走到沙發邊上,彎腰將兩個空杯子和空了的酒杯放上托盤,再單手把托盤拿起來,“你們怎麼就非得在這個時候給我找麻煩。”

“這不會是個麻煩的,Gin,”蘇格蘭拿起自己的那個杯子,將最後那點酒飲儘,放上托盤,“因為這並不是在渴求回應,也不是試圖做些什麼,我隻是想讓你知道。”

“Scotch,”琴酒偏過頭看向他,目光裡滿是無奈,“你在組織裡工作,你怎麼能不明白呢?‘知道’就是最麻煩的事情。”

也許貝爾摩德其實是個預言家。

琴酒將便當放進微波爐,恍惚地想。

或者這個世界被蹩腳的galgame占領了。

……到底什麼人會拿他當galgame主角啊,嫌這遊戲難度還不夠大嗎?

在半年前,波本突兀地闖進他的房子時,琴酒還沒料到自己將會在半年後接連經受數次類似的事件。

現在想來那就像是一個預演,當初他沒能乾脆利落地解決,現在遭遇這些大概是遲來的報應。

當初沒解決的後果就是現在想處理也完不成了。

如果按照琴酒一貫以來處理事情的風格,太多的猶豫和糾結並無必要,甚至也沒有必要糾結於真假,確認然後斬斷便足夠了,他對自己看好的成員的心理素質一向是很有信心的。

不過,對琴酒來說,“確認”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琴酒生命的前幾十年都仿佛與外界隔著膜,在來到組織之後,才逐漸開始融入這個世界,而學會區分對“某個人”情感還是近幾年的事情,現在就上到這強度實在是強人所難。

換句話說,琴酒根本就對所謂的愛一無所知,他當然也不可能對自己(和其他任何人)的情感做出準確的判斷,對控製狂來說這簡直是驚天慘案。

所以他才很不符合形象的不願意思考這事,隻要不知道,就當不存在,忙成這樣沒多久就該忘了。

但逃避是沒有好結果的,琴酒難得拖延一回,半個小時都沒過就給續上了。

當然,蘇格蘭是個溫柔的人,他並不想要得到什麼,也不急於任何回應,可知道與否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狀態,所有事情都一樣,既然知道了,就會去考慮它,這絕不是對方退讓就能改變的。

但即便想要解決,在自己都還沒有清晰認知的情況下,不管怎麼做都很沒有把握,對琴酒看來這無疑是相當陌生的體驗。

或許我一開始就不應該……琴酒拿出熱好的便當,換上另一份,微微愣神。

不應該什麼呢?不應該住在這?但就算沒有今天這堆事,也隻不過是把一切事情推遲了吧。那麼不應該認識這些

() 人?坦白說,比起煩人的部分,還是好的部分更多。

好吧,大概是不應該隨便在心裡立fg,以後工作再無聊也千萬不要有什麼多餘的想法,比起趣味性果然還是平靜的生活更珍貴一點。

至於現在的事……順其自然吧。

平複了心情的琴酒拿著熱好的飯回到餐廳,蘇格蘭這時候大概是終於意識到自己在衝動之下做了什麼,看起來有點僵硬,不過見到琴酒出來之後,他還是很自然地站起來接過便當:“多謝了。”

琴酒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思忖片刻之後說道:“那件事我會考慮的。”

諸伏景光睜大眼震驚地看過來,那神色簡直不像是個剛剛做出告白的人——也許在告白的時候他根本沒期望得到任何的,哪怕是這種形式的回應。

“不是那個意思,”琴酒有點無奈地按著太陽穴,“我是說,這件事……有點太突然了,我沒法立刻給出答複,而且最近太忙了……但我會考慮的。”

他頓了頓接著說:“關於所有的這一切,今天發生的以及今後可能發生的,我會放在一起考慮,然後處理它們——當然,是在忙完這一陣之後,我確實需要更多的時間。”

“我希望不會花費太久,在此之前,就先保持現狀……這可以嗎?”說到後來他有點遲疑,總覺得這不是什麼處理問題的好方式。

但蘇格蘭卻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我們讓你操了很多心,是嗎?”

很少看到琴酒這麼苦惱的樣子,在景光的印象裡,他幾乎總是遊刃有餘的,即便偶有問題,也總會很快解決,偏偏在這件事上,他表現得如此苦惱,卻又如此真誠。

誰都知道琴酒根本沒想過感情的事情,但當面對這一切的時候,他卻完全沒有想要把事情敷衍過去,即便是面對如此不擅長的事情還是要努力解決的樣子可以說是很……可愛。

諸伏景光感覺自己完蛋了。

“既然你知道——”琴酒無奈地看著他,然後搖了搖頭,“算了,都是我的問題。”

“這麼說也有道理,”蘇格蘭輕笑著說,“如果你不是這麼有魅力,當然就不必面對這些事情了。”

琴酒的神情頓了一下:“你……是這種風格嗎?”

“哈哈,”蘇格蘭笑得更愉快了,“我以為你喜歡呢。”

“得了吧,”琴酒歎氣,“還不如當個嚇人的惡棍呢。”

“不過,這也是事實吧,”諸伏景光微笑道,“因為,就算你對此感到如此煩惱,卻仍然不會遷怒也不會匆忙地做出結論,你會認真思考這件事,以及所有這一切,哪怕你並不擅長這部分,而且我很確信你會儘力把一切都安排到最好……Gin,可能你沒有想過,但這顯得我眼光更好了。”

琴酒看著他,眼神中透著困惑,過了一會兒,他垂下眸,用叉子卷起盤裡的意面:“你對我太有信心了,Scotch。”

連他自己都不敢說能把一切安排好,畢竟這是件過於複雜的事情,而他並沒有那麼多時間。

“是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Gin。”諸伏景光溫柔地說。

在琴酒看來,有些事情與要求的高低並無太大關係,關鍵在於必要與否。

因此,他既能在遭遇了一連串離譜事件之後強迫自己打起精神,非常正經地和剛剛對自己告白的下屬一起整理資料,也會在終於完成工作之後,再度打擾可憐的龍舌蘭。

“Gin?”不出意料的,即便現在已是深夜,但龍舌蘭也還沒睡,他的聲音裡完全沒有倦意,“又怎麼了?”

他有段時間沒接到琴酒的電話,合作還是不少,但基本都是線上溝通,這次半夜接到電話讓龍舌蘭頗為意外。

“麻煩你,Tequi,”琴酒的語氣很平穩,“找人把我客廳的沙發全撤了。”

龍舌蘭一頭霧水,完全沒想到琴酒大半夜的是要說這個,他正要說什麼,就聽對面的人接著說道:“茶幾也撤了。”

就算琴酒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穩定,他那堅決的語氣還是讓人有點不寒而栗,與話語的內容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櫃子也撤了。”

“總之,客廳裡所有的東西都撤了,以後安排住處的時候也不要有。”他不給龍舌蘭任何說話的機會,果斷地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