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1 / 1)

波本眸中閃過一瞬的思慮——顯然,經過長期的培養,此人終於學會了在大多數的時候不對琴酒的言論進行質疑,不管那個言論聽起來多麼的像謊言。

其實波本會這麼說,並不意味著他真的想和琴酒討論信仰的話題,那嚴格意義上隻是個比喻,然而琴酒的回複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並不認為琴酒聽不懂自己的話,那麼這個回答的意思是……琴酒,組織代言人,其實並不認可組織的理念嗎?

這實在是個很可怕的假設,比波本能想到的所有假設都更嚇人,是就算他錄音了也沒人信是琴酒說的程度。

不過,不管這個假設多麼難以理解,現在都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因為琴酒的話還沒有說完。

“儘管如此,”琴酒沒有理會波本內心的波動,繼續說,“憑你現在所掌握的消息,我還是應該殺了你。”

波本對著他露出了貝爾摩德式的笑容。

“之所以還沒有動手,是因為我也很好奇,”琴酒不為所動,語氣平穩地說道,“你為什麼會去調查這個?”

“這是需要疑惑的事情嗎?”面對琴酒的問題,波本笑道,“沒有人會不對你感興趣吧,Gin?我隻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

琴酒看起來像是聽到了特彆荒謬的笑話:“你倒是把這話對組織裡的其他人說說看?”

“嗯……他們好像確實有點怕你,”波本想了想,“但這並不衝突,不是嗎?我敢打賭,如果彆人有機會的話,也會想要知道你是從哪來的。”

“沒有人會想要自己往深淵裡跳,除非他認為那裡面有足以抵消風險的寶藏。”琴酒冷笑,“你不是個僅僅滿足自己好奇心就足夠的人,但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可能因此而給你任何東西。”

波本的目光偏移了一下,這是今天的對話中他第一次表現出退讓。

“你甚至還要告訴我這一切,”現在步步緊逼的人變成了琴酒,“什麼時候你變成了知道了八卦就一定要說出來的人?”

“也許我隻是想要確認這是不是真的。”波本說,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無辜。

“那現在你知道了,”琴酒立刻說道,“你還得到了一個被我追殺的機會,看不出你這麼羨慕Rye。”

波本眉頭一跳,看起來對這種說法非常不能接受,他扯了扯嘴角:“彆拿那混賬和我相提並論,Gin,你早就知道,我是不會背叛組織的。”

“現在我們談論的可不是組織的事,”琴酒露出一點微妙的笑,“我們談論的是——你在挑釁我,Bourbon。”

這話令波本陷入沉默——因意外而沉默。

在今天之前,儘管對琴酒的來曆有一些猜測,但波本還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將會在組織之外的角度上和他談論任何事情。

對大多數人來說,琴酒看起來完全就是組織的化身,他好像就應該是長在組織裡的,即便其實並非如此,他也應該在加入組織之後毫無阻

礙地融入其中,然後成為組織活招牌之類的——不是說現在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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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波本來說,這一印象倒沒有這麼牢固,畢竟琴酒勉強算是他的鄰居,就算他和對方見面的時候基本上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但至少琴酒還會陪著孩子去遊樂園……雖然那孩子也是組織裡的。

因此即便是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聽到琴酒無比坦然地說出與組織無關的話語——當然,實質上這確實是無關的,因為不管琴酒的過去是什麼樣的,反正都不妨礙他為組織辦事,也許那種過去反而還能讓組織更放心一點,但,無論如何,對於任何一個從組織裡認識琴酒的人來說,這都是很難想象的事情。

更難想象的部分是琴酒毫無障礙地承認了,甚至都不是在特意強調,就好像這是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對波本而言,這感覺並不亞於煩人鄰居和神經病上司突然合二為一的時候。

“我還以為,”波本按了按眉心,“你不是那種會介意彆人挖掘自己過去的人。”

要知道他之所以能聯想到這麼多事情,一大原因就是琴酒還真沒怎麼藏著掖著,從見到蓮的那一刻開始,到之後的諸多事情,要不是琴酒自己,有些事情波本是怎麼也不可能想到的。

“當然,”琴酒果然回答,“但這並不包括上門挑釁的部分。”

也就是說如果我自己默默地查下去他根本就不會管嗎?波本有點汗顏,他猶豫了幾秒鐘,還是解釋道:“這不是個挑釁。”

“那是什麼?”琴酒挑眉。

“我說了,”波本無奈地說,“隻是想要確認。”

“好,”不知道琴酒有沒有相信這個解釋,但即便有,對波本的現狀也沒有任何幫助,銀發男人換了個坐姿,讓自己更他靠近一些,語氣微妙地說,“那麼,現在問題變成了,你為什麼非要確認它不可?”

波本再一次移開目光——這正是他方才猶豫的原因,因為琴酒當然會這麼問,而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理由。

降穀零是個很少會後悔的人,但此刻他確實有些後悔了,倒不是後悔找琴酒確認這件事,而是他應該在做好萬全的準備,或者起碼給自己編好理由之後再來——他怎麼就非得要選擇在琴酒的壓迫之下現編呢,這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如果要剖析內心的話,波本倒是可以很容易地確認,自己是真的對這件事非常的好奇,他就是想知道琴酒的來曆,這種探究欲望顯然是他來到這裡的原因之一。

可他不能這麼跟琴酒說——“我單純就是想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樣的話,聽起來就很假,考慮到波本自己在琴酒這的信譽值,那就顯得更假了,琴酒或許不會真的開始追殺他,但一定不會愉快地接受。

要是因為自己的好奇心把大好現狀搞僵,那可真是虧大了。

於是波本開始快速地頭腦風暴——在進入組織之後,尤其是認識琴酒之後,這樣的事情

() 他可真是越來越熟練了。

到底要是什麼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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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了解他的過往以至於願意冒未知的風險,並且不滿足於猜測而渴望真實的成果……在組織裡混久了,波本編瞎話時確實頭腦非常靈活,不過當想到那個不容置疑的答案時,就連他自己都有一瞬間的愣神。

琴酒盯著波本,完全能感覺到對方的大腦正在高速運轉,他倒是沒有打斷的意思,但仍然有點失望,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波本在他面前現編理由了,不過唯獨這一次,琴酒更希望他能坦率一點。

因為和之前許多次的試探不同,這一次琴酒完全沒有偽裝,他是真的很好奇波本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像波本自己說的,探究琴酒的過去並無什麼實質上的利益,那些事情或許很出乎意料,但並非什麼能用來威脅或是交換的消息——琴酒的一切可能存在的退路都早就已經消失殆儘,無論他曾經到過哪裡,都隻會是組織的琴酒。

所以,以降穀零的理智和頭腦,不會意識不到,把這一切攤開在琴酒面前並不是什麼恰當的選擇,如果他認為那些過去在琴酒身上還留有什麼痕跡,那麼也應該用在更關鍵的時刻,而不是這樣一個普通的,除了被追殺的可能什麼也得不到的夜晚。

即便如此他還是來了,對琴酒來說,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他猜到波本可能會去查自己,但沒想到在波本手頭上的那麼多需要去查的線索中,這會是首先被關注的,更沒想到對方會直接告訴自己這件事。

一般而言,琴酒並不關心組織之外的事情,包括他自己,但或許boss的脫敏療法真的有用,現在他開始覺得這種毫無意義的拉扯也有點意思了。

不過……看波本這樣子,想要從他口中得到真相大概是不太可能,雖然有點遺憾,但琴酒已經在考慮,要是對方說出什麼離譜的理由,乾脆就把人趕出去得了。

然後他就看到波本眨了眨眼,露出下定決心似的表情,然後以非常堅定的目光看了過來。

沒來由的,琴酒感覺他好像……衝破了什麼阻礙。

“我……一直對你很好奇,”波本說,他看起來非常真誠,但考慮到降穀零說謊的時候一向真誠,很難說這是不是另一個謊言,“當然,一開始隻是因為你剛好把秘密放到了我面前,但是後來……我們的相處越來越多,我的注意力也從你的秘密轉移到了你本身。”

琴酒微微地皺起眉,本能地感覺到有哪裡不對。

“我承認你說得沒錯,我對你過度關注了,”波本微笑起來,語氣平和,“我之前沒有考慮過這件事,你知道的,我們都太忙了,很多事情來不及思考。”

“所以現在你想明白了?”琴酒挑眉。

“這很難說,”波本微笑著說,“也說不定這隻是我的錯覺,就像所謂的人生三大錯覺。”

雖然並沒有聽過那個所謂的“三大錯覺”,但這時候琴酒突然意識到波本要說什麼了,一瞬間他幾乎有點想笑——氣笑的。

() 好啊,

真不愧是你,

降穀零,沒白在貝爾摩德手底下混啊。

但他面前的人神情真摯,幾乎斂去了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當然,我也很清楚你是怎麼看待我的,或許稱不上討厭,就隻是根本不想和我相處,雖然我完全找不到原因,畢竟我們之前相處得還挺愉快的。”

這倒完全是實話,波本自己也沒料到會把這話說出來,他隻是想多填充一點理由,讓自己的發言不要顯得太過突兀,可是說到這裡好像一下子順暢起來了,以至於接下來的部分聽起來更加真情實感:“這不太公平,不是嗎?我總是被你牽著走,但你不在乎我,就像你不在乎這個住處一樣,你留在這裡隻是因為方便,就像你給我這把鑰匙,隻是因為這裡毫無價值……”

“你是我養在這裡的貓嗎?”琴酒不得不打斷對方的話了,“我不覺得有什麼關注你的必要。”

“當然,”波本點頭,對此毫不意外,他又笑了起來,眸中閃爍著光輝,“你原本當然是沒有這種必要的——但是現在呢?”

琴酒皺眉,在感覺麻煩的同時,之前那種怒意卻在消散,他對上波本誌在必得的眼睛,聽對方繼續說道:“我不是非要激怒你不可的,但你在乎的東西太少了,而我又不可能背叛組織,還好,蓮的存在提醒了我,就算你不在乎全世界,總不能忽視你自己。”

“一開始我也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波本聳肩,整個人放鬆下來,“但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不管你打算追殺我,還是彆的……現在你不可能忽視我了,Gin。”

“你……”琴酒才吐出一個字,就被對面的人打斷了。

“我的運氣一向不算好,”波本微笑著說,“總是要很努力才能得到彆人輕易得到的東西,但是沒關係,我有的是耐心。”

“以及,”他目光灼灼,神情比起告白更像是在宣戰,“我不確定這是什麼感情,但你如果要把它當做告白,我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