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1 / 1)

琴酒抬手握住槍管,輕輕地將槍口挪開,萊伊順勢鬆開手,讓這把槍回到自己的主人手上,他的神情還有些怔鬆,直到琴酒開始低頭檢查槍,才恍然一般地回過神來瞪他。

“這是一回事嗎?!”一定是精神太差才會被他忽悠過去,赤井秀一單手按著太陽穴惱火地瞪著琴酒,在被打岔過後那股無名怒火倒是散去不少,但並不代表他能平心靜氣地面對此人乾出來的這檔子事。

“我會收拾的,”琴酒正在仔細地觀察他的槍,那眼神讓萊伊懷疑他是在看自己的情人,“你今晚可以睡我房間。”

“什……啊。”話說到一半,萊伊想起來這房子裡確實還有一個臥室,屬於從不會來住的這個家夥,那間屋子的門一直鎖著,他都快忘記還有這麼個地方了。

“但我今天也要在這裡睡,”盯著槍看個沒完的男人分出一點心思來,“我記得這裡的床很大。”

“我需要徹底的休息。”萊伊面無表情、咬牙切齒地說。

他不是沒有和琴酒睡一起過,你不能保證每次任務的地點都有良好的休息條件,但無論如何,這不是那種臨時的休息點,這是,某種意義上的,他自己的住所,他根本不打算在這裡還要和上司擠一張床——那絕對會影響睡眠的。

“哦。”琴酒終於收起了他的槍,他的神情變得很輕鬆,甚至愉快,萊伊不敢想那把槍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那你睡吧,我睡這裡。”

萊伊震驚地掃視整個屋子。

“我睡過更糟糕的地方,”琴酒毫不在意地說,“而且之前休息夠久了,我不像你那麼需要睡眠。”

“你倒是還知道我需要睡眠,”萊伊小聲嘀咕,不再對睡覺的位置發表什麼看法,但他著實沒忍住吐槽的欲望,“這把槍對你來說到底是有多重要啊?”

琴酒抬眼看過來,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除非我要死了,否則不會丟下我的武器。”

“事實上,”他坦率地繼續說道,“那天我也沒有丟下它,貝爾摩德沒過多久就去幫我取回了,隻是沒有想到你去得更快。”

這把槍,實質上,正如赤井秀一所認知的那樣,隻是把量產的,沒有經過任何改動的普通槍械,它確實伴隨琴酒走過了不少任務,但想也知道,以琴酒的工作強度,這不可能是他擁有的第一把槍,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它沒有什麼特彆的。

但對琴酒而言,武器的重要性並不會因為可替代而下降,就像即便已經包圓了全世界的保時捷356A他還是會珍惜每一輛車一樣,每一把握在手上的槍對他而言都是特殊的,當然,如果必要的話,他並非不能忍受它的損毀或者丟失,但——它分明還在啊。

就像琴酒自己說的,在當時那個情況下他確實沒有精力再讓貝爾摩德去幫自己撿槍,但是通過直升飛機到達機場換上私人班機之後,琴酒就讓她回程去處理後續順便幫忙拿槍了……而在貝爾摩德告訴他那把槍不在現場的時候,他就立刻意識到這槍到了赤井秀一手上。

應該說琴酒還是很有耐心的,

雖然失去自己的武器讓他不是很習慣,

但看在boss藏在果籃裡的新槍的份上(先生的花樣確實很新),他還是認真地配合研究所完成了全部的工作,解決完下屬的心理問題,然後才來取自己丟失的武器。

當然……取的過程稍微急躁了一點。

“那可真是抱歉啊,”萊伊咬牙切齒地說,“你其實可以告訴我的。”

“我有點著急,”琴酒聳肩,理所應當一般地說道,“而且你不是在出任務嗎?按照計劃今天回不來。”

萊伊很無語地意識到確實如此——要不是任務臨時取消他起碼還得在那裡盯上兩天,所以琴酒的計劃是來這裡把槍拿走,然後把整個屋子的東西都換一遍?這簡單粗暴的手段讓他想到那個被炸成碎片的彆館。

“我是不是得感謝你沒有去任務現場找我?”他小聲嘀咕。

“不,我得感謝你,”琴酒微笑道,“你把它照顧得很好。”

拿回這把槍的時候琴酒很高興,並不隻是因為失而複得,還有一部分在於它被妥善地保管了,萊伊檢查過它,但並未對它造成什麼不可逆的損傷,甚至還保養得很好,這確實值得高興。

不是說如果槍出問題了會怎麼樣……畢竟對方也有充足的理由不好好對待它,哪怕是交給FBI研究也是正常的,琴酒確實做好了失去它,或者看到一把損壞的槍的準備,但正因如此,在看到它被如此用心地保存時他才會感到驚喜。

所以是因為這個?想到琴酒在今天突兀的態度變化,萊伊都要同情自己了,要是知道琴酒這麼看重這把槍,他可能就不會……啊,他大概還是會把它撿回來的,誰讓他的好奇心就是這麼重呢。

“如果我把你的槍丟了……”他忍不住問,“你該不會要殺了我吧?”

琴酒怔了怔,似乎很驚訝他會問出這種問題來:“當然不會。”

然後他認真地想了想:“大概會讓你賠一把新的。”

萊伊的嘴角抽了抽:“你缺那點錢嗎?”

“不是錢的問題,”琴酒一邊說著,一邊繞過他向外走去,“一把槍而已,隻是讓你付出一點可以承受的代價。”

所以說,萊伊轉過身看著這家夥的背影,感到更無語了:他大半夜的來拆我屋子並不是因為那把槍重要到了非它不可的地步,僅僅隻是因為——他覺得拆我屋子是為了找到槍而可以承受的代價?

我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然後他一怔。

好像,也許大概……其實他們確實已經很熟了。

搭檔帶來的日漸熟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當琴酒選擇讓萊伊介入那場一看就很機密的任務(儘管隻限於表層),當萊伊真的參與進去並且做出了某些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舉動,當這件事切實發生的時候,不管其原因和目的是什麼,他們都已經必然要面對一種全新的關係。

所以琴酒不會聯係萊伊詢問自己槍支的位置,而會在半夜跑來翻他的

房間,哪怕是在組織裡,哪怕是上下級,這也是種非常冒犯的舉動——或者說正因為在組織裡這舉動才更加危險,因為萊伊真的很可能和他打起來。

而琴酒,雖然一般來說並不在意什麼禮節,但總歸是了解這些的,哪怕在他們搭檔的最初他也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

於是在冷靜的情緒重新回到大腦中之後赤井秀一認識到,就像那句“我要死了”

不是求助一樣,這也不是威脅,而是……試探。

因為,冒犯,在一定程度上,其實也意味著親近。

而且,就像是他的威脅成功了一樣,毫無疑問的,琴酒的試探一樣成功,因為在看到琴酒的時候,萊伊的怒火更多地是源於“沒地方睡覺”

的惱怒,而非“這人入侵我的地盤”的憤慨,甚至於要不是琴酒表現得如此討人厭,他都不會舉槍。

“Gin。”

萊伊喊住了正在向外走的琴酒,後者回過身來,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我很好奇,”此時此刻,他們的位置與之前完全相反,萊伊靠在了自己倒黴的床架子邊上,眉目間是慵懶的笑意,“你就不怕我真的開槍嗎?”

“你會嗎?”琴酒反問。

“這可說不準,”萊伊聳肩,“殺死你是件相當誘人的事情。”

“如果你真的會,我早就已經死了,”琴酒絲毫不為所動,“你是個完美主義者,Rye,你沒法忍受這樣殺死我的。”

果然,這家夥完全說中了,赤井秀一暗暗咬牙,這可比之前的一切都更讓他感到挫敗。

“彆擔心,”琴酒繼續說,“我不會因此對你怎麼樣的,你並不是第一個想要殺死我的搭檔。”

“你這麼招人恨嗎?”萊伊挑眉。

“或許吧,但你想殺死我也不是因為恨,”琴酒說,“總有很多原因的,不過,”他露出一點笑意,“我確實比較喜歡你的原因。”

“說得好像你非常了解我的想法。”萊伊雙手環抱,下意識地表現出了防禦的姿態。

“如果連人們為什麼想要殺死我都看不出來,那我早就死了,”琴酒的語氣仿佛這一切理所應當,“以及,你是我的搭檔,我了解你是應該的。”

說完這話,他轉身離開這間屋子:“那個房間有指紋鎖,我去幫你開門。”

萊伊站在燈光下看著他走進一片漆黑當中,意識到這個場景是如此地眼熟——隻是這一次他不再是看著琴酒走向死地,外面隻是個安全無害的客廳。

我不能再被自己的欲望所迷惑了。赤井秀一冷靜地想:顯然,琴酒太善於面對殺意了,如果我還是局限於奪取他的性命,最終隻能繼續陷在他的步調當中,但我也不可能放棄勝過他。

所以我必須活著逮捕他……儘管這很可能比殺死他更加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