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1)

第70章

在加入組織之前,以及之後,赤井秀一都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因為這種原因而迫切地想要離開組織。

不是因為無法忍受這裡的環境,也不是因為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當然更不是因為任務行將完成,就隻是因為,他認為自己繼續留在組織裡會是危險的。

因為他顯然已經對某人產生了過多的興趣,這影響了他的行為和判斷,並且很可能會影響更多。

他想要殺死琴酒嗎?他想,這想法不僅始終存在而且幾乎讓他振奮,那麼他為什麼沒有在那時殺死琴酒呢?不是因為“活著的琴酒”所能擁有的價值,就單純是沒法容忍在那種情況下對他下手。

那無關於道德和人權,就隻是很主觀的不願意,如果不能正面地殺死他,那麼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實在不是一個臥底該有的心態,就算一開始他來組織臥底時的心態就不是那麼純粹,但這也過於糟糕了。

最糟糕的是,琴酒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並不能很清楚地明白琴酒為什麼能對此如此平靜,但假如在萊伊自己都還沒有完全意識到的時候,琴酒就已經清楚地明白這件事並且毫不猶豫地加以利用,這隻能證明在他和琴酒的相處之中,又增加了更多由對方操控的部分。

而那本來就已經夠多了。

赤井秀一乾脆停止了徒勞地看著電腦的行為,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為自己點了一根煙,有點鬱悶地發現這自己慣常抽的牌子現在也開始讓他想到琴酒。

從剛認識琴酒的時候他就知道對方是個控製狂,但當時的他並不認為這是個問題,赤井秀一在脫離控製這件事上有著豐富的經驗,彆說組織了,他真正的上級也沒能把他按在軌道上過。

他沒想到問題會出在琴酒不斷地把權力下放,甚至幾乎不會再對他下達命令的時候。

如果不是萬分確定琴酒沒有那樣的耐心,赤井秀一就要開始懷疑這是某種情感控製了,可是大約也很難有人的情感控製是“你要殺我?那你得先救我”這種畫風。

他唯一能確信的是,琴酒從一開始就對這種結局心知肚明,而且毫不在意。

於是赤井秀一又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那場任務。

事實上,在當時他就知道這件事最方便的解決辦法是什麼——如果你不能決定事情的走向,至少可以決定結束的時機,他好歹不是徹底的組織成員,作為臥底來說這點退路總還是有的。

但他當時沒有這麼做,他可以舉出很多理由,上面的需求,自己的目的,沒有合適的時機……諸如此類的,但歸根結底原因隻有一個,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在逃跑。

所以他隻是把這件事記在心裡,然後找尋其他的解決辦法,比如在琴酒明顯不太樂意的情況下去接觸那幫狙擊手們。

不能說是沒有收獲,很難以想象的事實是,雖然天南海北性格各異,但這些狙擊手確實都是琴酒的手下

,而且也確實都遵循著琴酒“沒有命令不能殺人”

的規矩,這執行力可比FBI強多了……

這很離譜,以萊伊所見的組織的現狀而言,這種超強的控製力隻可能來自於琴酒本人,可是在操控著這樣一群人的同時琴酒在很多事情上還是非常執著地親力親為,簡直是完美詮釋著他當初那個“控製狂”

的解釋,但依然很離譜,至少如果隻是因為這個,他完全沒必要不讓萊伊接觸這些人,要知道理論上來說他和這些人是一類的。

赤井秀一總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觸到問題的關鍵,誰能想到在這時候當初的問題又一次氣勢洶洶地出現了,而且比之前更嚴重。

就是說,雖然完全發現了問題的存在,但他還是沒能逃離琴酒的節奏。

很少拖延的赤井秀一先生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拖延症的痛苦。

現在幾乎不是臥底的問題了,現在的問題是,在面對琴酒這樣的人時,完全陷入對方的節奏是非常危險的,而很顯然他現在已經走在懸崖的邊緣,不管琴酒是出於什麼樣的想法放任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的,他都必須要打破它。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赤井秀一在加入組織之後第一次認真地思考,自己要以什麼樣的方式,在什麼時候脫離組織,才能看起來不要那麼狼狽。

……當然,還得先把這份報告寫好,不然FBI說不定會懷疑他跑路的動機,不是說他的動機不值得懷疑。

正當赤井秀一懷著滿腔的鬱悶抽著煙的時候,他的電腦發出聲表示著收到新郵件的鈴音。

他按滅煙頭,走回電腦桌前,俯下身去解除屏保,然後發現那是一封發到他在組織裡的郵箱的,來自琴酒的郵件。

他已經恢複了嗎……?在心裡下意識地想著,赤井點開了這封郵件。

琴酒的措辭非常簡潔。

“這是貝爾摩德寫的任務報告中關於你的部分,”他在郵件中說道,“看一遍,確認其中沒有問題,然後給我回複。”

隨信附著一個文檔。

這次的任務報告竟然是貝爾摩德寫的,看來琴酒確實傷得很重。不知道為什麼,在赤井腦子裡第一個閃過的是這個念頭。

而且剛恢複就開始工作,這也太敬業了吧……

然後他才看向那個附件,開始思考貝爾摩德都會寫些什麼。

其實在這個任務裡他並沒有做太多事情,除了違背命令跑回任務現場之外……但這違背命令完全沒對組織造成任何損失,應該不至於會有什麼問題吧。

在打開附件之後,隻看了一行萊伊就確認這果然是貝爾摩德的風格,和他所習慣的琴酒那種過分簡潔的文風比起來,簡直就是在謎語人。

要看這種風格的報告,組織boss也真是辛苦了……

不過隨著的深入,萊伊意識到,或許貝爾摩德並不隻是因為趣味才使用這種文風的,因為在這種風格之下,如果不是很努力地分析,其實很難搞清楚萊伊在這個任務中所起到的作用。

比如說,

你看不出他跑回任務現場到底是為了什麼,

也很難看出他對任務的態度,

貝爾摩德花了大概三千字描寫萊伊是如何一點點地拆開電梯間把澤田弘樹從裡面帶出來的,卻完全沒有講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做——現在他倒是知道威士忌的八卦搭子到底是誰了。

當然,也是因此,赤井秀一本人也彆想從任務報告裡看出一丁點組織這個任務的真實目的。

該說不愧是被稱作魔女的女人嗎,在玩弄文字上簡直是爐火純青,赤井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然後在下一刻意識到,他的報告有著落了。

某種洶湧的情緒在一瞬間淹沒了他,這情緒來得毫無道理,因為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琴酒刻意為之,隻能是一個巧合,但這個巧合使得赤井秀一越發強烈地認為——他必須要儘快地找機會離開組織。

儘管在這個得到了組織進一步信任的時刻離開非常可惜,但如果不這麼做,他要面臨的可能就不再是什麼巧合了。

把整理好的郵件發出去之後,琴酒挪開盯著電腦的目光,看向窗外。

雖然知道貝爾摩德的用意,但是看她寫的報告還是像面對精神汙染一樣,尤其是之前幾個月他收到的報告不是萊伊那樣的簡潔洗練就是蘇格蘭那樣的細膩周全,此時突然遭遇這種謎語人風格的洗禮,其傷害實在不亞於被萬花筒晃眼。

窗外是一片乾淨的走廊,亮著白色的燈,看起來有點森然,琴酒此時所在的地方嚴格來說應該是實驗室,瑪克稍加改造之後變成了他的休息間,在醒來之後他就一直住在這裡。

當初被帶上私人飛機之後琴酒就一直昏迷,據瑪克說,來到研究所之後他還昏了兩天時間,不過這也就是琴酒,身體素質遠超常人,才能僅僅是昏迷,要是其他人,受到這樣的重創之後根本不可能留有命在。

醒來之後琴酒的恢複速度也很快,光論他自己的體感,差不多第二天就隻餘下輕微的虛弱感了,不過瑪克還是每天會給他做一大堆檢查,這人自己恐怕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這麼積極地給琴酒做體檢。

至於他完全恢複之後要繼續配合的實驗,琴酒並沒有去關心,反正他並不是研究員隻是個實驗體,這種事情著實是不需要操心的。

就在琴酒看著窗外將貝爾摩德的那些汙染眼睛的文字排出大腦的時候,他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於是轉頭看過去,瑪克像之前幾天一樣帶著一盒飯菜走進來,隨即另一個人也跟在他身後進來了。

“感覺怎麼樣?”瑪克一邊問一邊把手上的飯盒遞給琴酒。

“隻要你把這些東西都拆了我就能下床了。”身上連著一堆器械的琴酒面無表情地說。

“彆著急,再觀察幾天嘛!”瑪克笑道。

琴酒也沒再多說,平靜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走進屋子裡的另一個人。

“我找你有事。”雪莉說。

真是很熟悉的對話,琴酒略微晃神地想,還好貝爾摩德已經走了。

他微微點頭,又看向瑪克,露出了一絲略帶調侃的笑:“看到你們兩個一起出現,有種十四年前重現的感覺。”

研究員露出苦笑:“你還真是一點沒有心理陰影……可彆重現了。”

“那麼十四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與此同時雪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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