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死了。

無邊業火將她吞沒,靈氣散儘，身體透明，化為虛無。

這是過往許多年裡,姬問意好幾次想做的事。不過那些濃烈的恨已經在最初，隨著時間的流逝，情緒稍稍平複很多,已經不會再折磨她。

直到遇見莫清薇，她遇到了一個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的人。

直到問心鐘,開啟因果線。

讓她知道原來一開始，在路家降生,竟也有容晚的插手。

現在她終於死了，壓在她頭頂的烏雲散去。

得償所願，姬問意以為自己會很快活。可她慢慢轉身，看見莫清薇站在岸邊,神色怔怔。

血魔劍脫手而出,沉入黃泉。

虎口隱隱作痛。

姬問意知道,從現在開始，一切都不同了。

答應莫清薇的,她沒有做到。

容晚死在了她的手上。

儘管最後關頭，姬問意理智清醒了一瞬。

歲泉沼陸陸續續聚集了不少人，她們認出了那抹瘋狂肆虐的紫黑異火,那是魔淵之主才特有的標識。

“魔尊！她怎麼會出行在這裡！”

“天呐，魔尊什麼時候進入的幽靈鏡！不會我們過來遇見的那些屍體,都是她殺掉的吧！”

“我聽說消失千年已久的道尊也進入了幽靈鏡？她在哪？為什麼不來把魔尊製裁掉！”

所有人大驚失色,紛紛後退避開鋒芒。

最前方的岸邊，隻有一個人還呆呆的站在那，擺渡人早已趁機開溜,氣喘籲籲，額頭冒汗的莫清薇，拄著樹枝，仿佛沒回過神。

有人足尖輕點黃泉，朝她走了過來。

“我殺了她。”

姬問意垂下眼簾，一錯不錯的盯著她，糜豔穠麗的五官沾了血，如朱砂點綴紅痣，比夜裡嗜血的修羅還要狠辣殘忍。

“清薇，你沒有想說的嗎？”

聲音冰冷無情，手段又令人畏懼咋舌，可她仿佛才是深受重傷之人，即將難以承受的分崩離析，破裂。

莫清薇喉嚨微堵，幾乎說不出話來，她震驚的望著姬問意。

不知道好好的怎麼一出結界，怎麼世界都變了。

“她是容晚！她竟然是容晚！”莫清薇發自肺腑的驚訝，“你看見她臉上的魔紋，藤蔓沒有！”

姬問意短促一笑：“是啊她是，她還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我看見了，你給她折的100顆星星。”

“問題是這個嗎！”

莫清薇臥槽出聲：“什麼星星，都幾百年前的老黃曆了。誰年輕時候不矯情一下，折點星星千紙鶴？你不說我都差點沒想起來好嗎？”

她在全然變化恢複的歲泉沼的垂柳邊來回跺腳。

容定雪是容晚？！這可真是出乎意料。容晚是誰啊？那是在第二次神魔大戰前就有風雲人物，那會兒據說修為就很高了好嗎！

以此來看。

她們起碼早就分開了幾千年。

如果容晚是容定雪，容定雪又化名容閒雲，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她明明看過書的，知道書中內容走向。

想起剛剛看見容晚臉上的魔紋和藤蔓，莫清薇腳步一停。

在小破天內，她靈識出竅，無意間走到一處破敗的神殿內，那神座上的女人臉上，可不就是魔紋和藤蔓？

那神座上的女人，也親口說過自己是容晚道尊。

當時還好奇到底怎麼一回事。

如果那麼早一開始就見面了，以她對容定雪的了解，不可能不認她。

那會兒莫清薇隻是緬懷一個早死的暗戀對象。

可容晚沒有，不僅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就是後來從神殿出來後，兩次救她，也也從沒有任何相認的意思。莫清薇基於此，才沒有拆開這一層偽裝，看她虛弱，甚至還讓姬問意護一段時間。

現在姬問意是殺了她。

莫清薇也不是瞎子。

在那最後時刻，是容晚主動撞上去的。

不然可能還不會死。

莫清薇相信她認識的容定雪，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行為。可容定雪或許早已經不是當年她認識的那個人了。

在莫清薇的世界裡，她死了不到十年。在這裡，容定雪是容晚，一個活了不知道多少歲的人。

小小幾年的青澀記憶，怎麼可能覆蓋得過成百上千年複雜的經曆？

哪怕是莫清薇，在穿書後這麼久，也早已不是剛穿來時心智了。

她人生經曆被重寫，交了不少朋友，還與魔尊感情恩怨糾纏不休。

她皆如此，更逞論容定雪。

早已不能以當初的目光看待。

她緬懷，不相認，也有其中一部分原因。

生與死的界限，早已不同的人。

就像姬問意曾經對她描述過的容晚此人，跟容定雪大相徑庭，甚至和她有不可解開的仇，是實打實的死對頭。

如果不是現在複盤，莫清薇根本沒辦法將兩人聯想到一塊去。

那她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麼？莫清薇心中焦躁。難道早就知道我身邊是姬問意？故意的？

很多事情在莫清薇腦子混亂的時候猶如迷霧，重重亂線，無法扯開。

姬問意是什麼時候知道容閒雲是容晚的？她藏得這麼好，在自己面前，居然沒有露出一絲的端倪與敵意。

是為了不影響我嗎？

都舍得把仇恨先放在一邊了。

想起自己跟姬問意談的條件，來歲泉沼的路上，明明有很多次機會可以下手，卻因為跟她的約定，沒有行動。

得益於之前莫輕微對姬問意的改觀，以及容晚是容定雪的驚詫震驚，在容晚死後，她第一時間內，想的不是魔尊又發瘋亂殺人，殺得還是自己沒有相認的初戀。

這麼久都過去了，要殺早殺了。明明知道可能會我看見。

除非是被激怒。

事情怎麼這麼巧合，偏偏讓姬問意知道了容晚的另一層身份——容定雪。

明明自己都不打算相認了。

莫清薇抓住了線頭，還未捋清時，立刻轉身走向姬問意。

“這肯定是一個陰謀，天大的陰謀！”

“姬問意，你冷靜點聽我說！”

周遭好幾雙眼睛瞧著這裡，雖是聽不見任何聲音，但目光中無不是對莫清薇不怕死敢與魔尊對話的人，發自內心，油然而生的敬佩。

真不怕死啊！

姬問意刹那間將異火收回，聽見莫清薇驟然提高的聲音，眼底再次漫上發紅的血絲，額頭青筋微微突出。

“你現在都不叫我眠眠了……”

從無名指上摘下那顆莫清薇曾送的金黃鑽戒，彈入水中。

咕嚕一聲，消失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與我定下三日之約。”

莫清薇怔住，張口欲辯。

“隻回答是與不是。”

莫清薇沉默了很久：“是。”

姬問意啞著聲音，沉沉的盯著她，“你走吧，趁我現在還沒改主意。否則，我送你去跟容定雪在地獄相會，再續前緣。”

莫清薇：“？？？”

什麼再續前緣？！

一開始就沒有緣續什麼續，我唯一能續前緣的不就是你！

不對，什麼叫我走？？

你不是看誰誰不爽直接刀了以絕後患嗎？

還願意放我走？

這真的隻是故意玩弄嗎？

莫清薇眼中透出一絲絲迷茫，她也僅僅談過一次戀愛，哪怕理論無數，實操經驗還是頭一回。

為了驗證心中猜測。

她眨眨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試探道：“你確定要跟我一刀兩斷？永不再見？那我去重新找一個溫柔貌美善解人意的女孩子，跟她組成家庭，想必你也不會反對的吧……”

姬問意死死的盯著她，身體隱隱發抖：“你敢！”

莫清薇習慣性嘴炮：“我們都斷了有什麼不……”敢的。

那兩個字還沒出口。

她嘗試張了張嘴巴，聲帶已經完全發不出聲音了。仿佛是被人隔空下了禁言令，一個單音節都沒辦法發出。

姬問意面露狠戾：“既然不會說話，以後就彆說話了。”

莫清薇摸了摸腦袋。

呼，還好，還在。

隻是口嫌體正直。

等等，你把我禁言了我怎麼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