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薇心中惴惴,等了好一會兒,沒有等到枕邊人的回答。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她或許睡了,沒聽見自己的問題,而不是刻意避開。
莫清薇小心側了側身,揉揉自己發僵的手腕,望著面前姬問意微微合上的眼,纖長的眼睫安靜的垂下,呼吸起伏幾近於無。
不睜眼,她就是眠眠。
莫清薇歎了口氣,腦子閃過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她想著從前的每一次同床共枕,明明沒有過去多久,卻仿佛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遙遠,觸不可及。
漸漸的,困倦與疲憊席卷了她,莫清薇慢慢的閉上眼睛。
她沒看見,在她沉沉睡去後,姬問意陡然眼眸陡然睜開。
“眠眠,你是不是很冷,來,我抱著就不冷了。”
“眠眠,你是不是睡不著?我教你一個笨辦法,可以數羊,一隻羊兩隻羊二隻羊,數到一百隻羊,你早就睡著了。”
“哇,真睡不著啊……”記憶裡莫清薇揶揄的嗓音帶了促狹,“既然你也睡不著,我也睡不著,那麼,咱們來做一些愛做的事吧!”
然後,莫清薇會抱住身體冰涼的她,試圖用全身的暖暖的溫度,將她全身籠罩。
今夜,莫清薇什麼也沒做。
沒有抱她,沒有親她。
沒有湊到她耳邊說一些孟浪又曖昧的話。
明明才過了一年,在姬問意無限的歲月裡,如滄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卻好像占據了她生命中漫長的一輩子,輾轉裡皆是從前的點滴。
二天,太長了。
如果能操控時間,姬問意可能會直接打暈莫清薇,快進到二天後。
二天後,不管莫清薇給出一個什麼她不要,不想聽的言論。
都隻會是一個結局。
不能嚇到清薇。
要先禮後兵。
姬問意偏頭,注視著疲憊睡去,人事不省的莫清薇,沒有防備與警惕。
有什麼東西,快要撕開她的胸腔,蠻橫衝撞,肆無忌憚的跑出來。
我怎麼會殺你。
她無言的笑了起來,冰冷的指尖按住莫清薇的唇,指腹感受唇上的溫度,深深的陷下去,當快要留下一個短時間沒辦法消去的印記時,她才念念不舍的收回了手。
今夜,是許多人難眠的一夜。誰也不知道無定山這對已經成婚的新人,在洞房花燭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梅初帶著其他小妖收拾好了新婚當日席面上的狼藉,紀寧在昨夜莫清薇見色忘義的冷酷絕情裡,揮著眼淚跑了。
彆塵沒有離開。
姬蘅也沒有離開。
他們似乎得到了某種消息,以至於到天亮後,也依舊待在無定山,隻不過沒有在席面上的地方,而是在無定山的進口處,走走停停,仿佛在欣賞無定山的美景。
無定山進來處,大片大片的花
海,明豔璀璨。
“大師,你是否聞到了一種奇特的味道?”姬蘅踩在鬆軟的泥土上,眉梢皺了一瞬,隨即鬆開,“莫姑娘已經順利的完婚了,大師不應該回去複命麼?”
彆塵手掌一動,浮塵微掃:“自是不急,施主為何也停留?”
姬蘅淡淡一笑:“以前聽說過無定山,隻不過鮮少有機會前來,沒想到這次陰差陽錯,竟有了這個機會。”
無定山是妖族的地盤,還有化神期以下進入山中,修為會被壓製到最低,所以一旦進入其中,要是不巧惹了人追殺前來,那幾乎是肉搏,拳拳到肉。
姬蘅喜歡冒險,卻不喜歡給自己惹多餘的麻煩。
空氣中,那股糜爛,腐臭的味道愈發明顯了。彆塵皺著眉,慢慢斟酌語句道:“以貧僧淺薄的知識來看,這味道,像是貧僧以前在典籍上看過的一種花,名曰:無義草。”
無義草,又名曼珠沙華。
通向地獄彼岸。
彆塵皺起了眉頭:“昨日這味道,還沒有這麼濃烈。”
姬蘅笑了起來,猜測道:“或者是到了花開的季節。”
無定山的花海,都是一些生命力極其旺盛的野花,說不上名,但模樣絕非曼陀羅花。
曼陀羅花,是死人花,隻會長在極陰之地,是從人骨頭裡鑽出來的。
無定山熱熱鬨鬨,乾淨又和諧,怎麼會有這樣的味道?
姬蘅盯了片刻。
“大師,你有沒有覺得,昨夜那兩個攔著我們的人很是奇怪?”
她說的是昨夜人修白淨如和幻化小妖族的盤山玉,在那樣的關頭,兩人竟然死死的守著不準人進群,要不是紀寧趁著兩人沒注意時,飛快用了空間卷軸才躲開了她們。
姬蘅更奇怪的是,如果是娘親身邊的人,怎麼會從來沒見過。
“阿彌陀佛,貧僧覺得甚有道理。”
“不像是真正的無定山附近的人。”
姬蘅點了下頭。
正當兩人回去,準備再對那兩人進行一個觀察時,卻發現她們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守在殿外,哪怕什麼也不做,也與無定山的氣質大相徑庭。
白淨如撥開一粒花生,甩上天,用嘴巴去接,接住了高興,沒接住就一臉鬱悶。
她嚼了嚼,胳膊肘拐了拐盤山玉。
“我跟你打個賭。”
盤山玉瞥她一眼。
“我賭,什麼事也沒發生。”白淨如笑眯眯道,“魔尊又不是一次兩次發病了,比起已經習慣了的隱忍暴躁疼痛,她可能更喜歡鮮活又旺盛的,長長久久活下來的東西。”
盤山玉警告她:“你彆忘了,哪怕魔尊在那姓莫的身邊那麼久,你可曾看見她因那姓莫的放下一絲魔淵事物?”
“不過是閒暇無聊萬玩玩而已,打發時間的小寵罷了。”
“我相信,比起所謂的虛無縹緲,隨時能變心的愛,魔尊更喜歡將一切掌控在自己手裡,沒有任何掙紮的跡象。”
白淨如挑眉:“這麼自信啊。”
盤山玉白了她一眼。
白淨如還打算說點啥,殿內突然響起了輕輕淺淺的腳步聲。
一前一後的。
撩開簾子,先走出來的是莫清薇,昨夜驚心動魄的攤牌,與發瘋質問落淚,並未在她臉上留下任何憔悴,反而因為睡得極好,沒被人打擾而顯得神采奕奕,精神面貌煥然一新。
白淨如瞟了眼表情僵住的盤山玉,在心裡哼哼冷笑。
跟我賭,能輸得你一根不剩。
“夫人……”
她迎了過去,笑嘻嘻道,“夫人龍馬精神,一看就是得償所願,人逢喜事精神爽。”
莫清薇表情垮了下來。
心大、睡得好、不顯憔悴,也不是我的錯啊!!!
姬問意在她身後慢慢走來,無形的壓力給到了莫清薇。
她吸了口氣,正要出聲。
姬問意款款的依偎在她懷裡,滿臉羞澀之意。
“謝謝祝福,清薇,我們會一直很恩愛的是嗎?”
莫清薇汗毛倒豎。
她不知道,為什麼攤牌的姬問意,竟然還願意在外人面前裝作從前的樣子。
但台子已經架著了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當然!”
她忍著去搓胳膊的衝動,將早已備好的各種紅包分發下去,以表對她們驚心安排婚禮的感謝。
當送到盤山玉手裡的時候,她很不想接,但在姬問意面無表情的凝視裡,深深吸了口氣,忍住牙酸,冷冰冰道:“謝謝,祝夫人恩愛如初,早生貴子。”
莫清薇:“……”
不用什麼早生貴子了。那麼大個便宜兒子就杵在旁邊呢,瞎嗎!
紅包姬蘅與彆塵也拿到了,其他小妖也一人一個。
莫清薇掃視一圈,突然問:“梅初姥姥呢?”
很快,一聲驚叫打破收到紅包的喜悅。
一個稚嫩的小妖踉踉蹌蹌的跑來,渾身發抖跪坐在地,滿眼驚恐:“不好了不好了,姥姥,姥姥她,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