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發病後的姬問意有點點奇怪。
至於哪裡奇怪,莫清薇一時說不上來，她感覺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的在進行改變。
等姬問意在她身邊沉沉睡去的時候。
莫清薇忍不住拿起送的那支筆進行觀摩,這支筆有可能真的是蜃妖的本體，還好巧不巧的被撿到,送到她枕邊。
莫非,這難道是她的機緣？
當初她靈力枯竭，還是跟從小破天出來的變異狼王簽訂了主奴契約，當時也許有神秘恩人的幫助，她並未感覺到什麼反噬，現在，她有一點點的想,滴血認主了。
反噬？
還能比死更可怕不成？
一旦打定主意,莫清薇不再遲疑，牙尖輕輕咬了一口指腹，將血滴入筆墨中。
做完一切，她以為自己很快會遭反噬。
卻不曾想,好久都沒有一點點動靜。
啊這……
莫清薇睜開眼,眼前神秘的契約已經生成，泛著淡金色的筆盤旋在半空中，仿佛在等待主人的檢閱。
她猶豫著伸手,就在觸碰符筆的下一秒。
符筆上,那圍繞一圈的淡金色光暈，忽然鑽入她的眉心,倏忽之間，她眼底金光大放。
整個人仿佛置身在一片霧蒙蒙的世界裡，無數光點慢慢幻化成人的形狀,靈魂狀態下的小鎮外來被同化的“土著”，手拉著手，滿臉欣快的對她彎腰致謝。
莫清薇望著眼前這一切，似乎明白了過來。
這筆作惡多端，曾經汲取了不少人類修士的靈魂不得往生，然而現在這支筆已經伏誅，意識被抹去後，這些沒有身體的靈魂，被完全的釋放出來，即將在天亮後，投胎轉世。
而與這支筆滴血認主的莫清薇，則成了他們的感謝對象。
往前看去，成百上千的靈魂中，一絲絲的黯淡金光從她們身體中跑了出來，無比自由的朝著莫清薇奔來。
一個靈魂狀態中的胖女人對她表示感謝。
“謝謝您。”
是那個在方源書局前，打砸書攤，還聚眾圍毆紀寧的微胖女老板，也是在海市蜃樓裡，設定與書商偷情的女人。
“謝謝您。”
更多的，熟悉與不熟悉的聲音在此刻排山倒海一般，向莫清薇湧來，與此同時，更多的淺色金光，從他們頭頂飛出。
全部湧入莫清薇的體內。
莫清薇一怔。
她內視丹田，以為千瘡百孔的靈脈會因此修複。
可沒有，還是一如既往的，泛著層層死氣。
什麼感覺也沒有。
或許，這本不該是莫清薇來承受得到的機緣，所以對她無效。可能……說不定這些金光，能治愈路星眠的心疾呢？
這豈不是，她搶了人家的……
在她出神間。
灰蒙蒙的霧氣散開，清晨第一縷陽光出現。
這些靈魂狀態下的
人們，紛紛化為一道道五彩流光，朝著天際飛去，至此，投胎轉世，再無與塵世的任何糾葛。
莫清薇睜開眼。
帳篷外邊已然天亮了，不知何時醒來的姬問意正瞧著她，神情有些古怪。
“怎麼了？”
莫清薇問。
姬問意搖搖頭：“你感覺怎麼樣？”
“一般。”
她臉上，並無得到機緣的欣喜之色，反而在看到姬問意時，眼神流露出幾l分內疚與複雜。
“它好像對我沒什麼用。”莫清薇心虛得很，“會不會，這本該是你的，被我拿了，所以才沒什麼效果。”
姬問意笑了笑：“送你的便是你的，它對我的病沒用。”
莫清薇知道她一向學識寬廣，這樣一說，心裡好受許多，人也不自覺的放鬆了。
“這就好。”
姬問意簡單為她介紹這支筆的用處。
“這支金竺符筆寫下的文字，在它的空間內，隻要接納的人足夠的多，他們就能按照設定的邏輯去執行。”
莫清薇靜靜聆聽。
兩人的關係好似回到了幾l個月前的小破天。
“筆本是法器，受人驅使，不應該生出自我意識的，更何況在幻境中為禍一方。”姬問意皺眉，顯然也沒想到，這筆竟然生出了自我意識，本與她沒有關係，奈何一聯想到紫凰城的“仙人石身”是容晚，就覺著哪哪都不對勁。
現在出現死物生出了自我意識，還為禍一方的離奇事件。
再加上紫凰城城主的背後布局，這一係列下來，很難說不是一個陰謀。
莫清薇也想到了這點，但至於是什麼陰謀，目前還無法進行一個推斷。
這些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她針對這支筆提出了自己的小疑問。
“你的意思是，我拿著這支筆，要是寫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再把人給塞進去，就像海市蜃樓那樣，截取一天的時間，分彆做了什麼，自己形成一套邏輯？”
那這不就是跟寫的話本成真了一樣麼。
舉個例子就是：這一天主角吃完飯後去閒逛，逛哪裡，有什麼目的，自己設定，至於中間的許多細節，由邏輯自行融洽，然後第二日重複。
姬問意提醒：“會隨著你的修為而升級。”
莫清薇點頭：“我懂，現在對我來講就是破銅爛鐵是吧。”
姬問意語氣有些微妙：“可以這樣理解。”
莫清薇說了自己滴血認主後看見的景象，包括那些人對她表示感謝以及金光飛到了她的眉心。
“這是什麼？”
“陰德。”
“……就是可以讓我下輩子平安順遂無病無災的陰德？”
姬問意：“……或許還能讓你下輩子心想事成。”
“我謝謝她。”莫清薇表示不太想要，“下輩子跟我現在又不是同一個人，她過得好不好，跟現在的我有關係嗎？”
“不過如
果真的那麼有用，我希望攢的陰德可以讓我下輩子還能遇見你。”
姬問意面無表情，耳朵卻悄悄的紅了起來。
突然外面紀寧的尖叫打破了此刻靜謐，趙濟睿等在外面，忌憚姬問意在裡面，沒有進來。
“小師妹，你快出來看看。”
莫清薇心中疑惑。
姬問意小心的扶她起來，深深淺淺的往外走。
簾子掀開，外面站著的趙濟睿臉色有些難看。
“怎麼了？”
趙濟睿三兩句解釋不清：“不知道，紀寧一驚一乍的，誰知道是怎麼了。”
今日的白霧散去了許多，能瞧得見不遠處即是蔥蔥鬱鬱的森林，紀寧臉色煞白的站在那，絲毫不敢動彈。
就在她身邊，有一個巨大的深坑。
腐爛腥臭的氣息就是從裡面不斷散發出來。
那一處，就是昨日小鎮消失的地方。
莫清薇走近一看，當即就皺著眉頭。深坑內，數百具已經腐爛的屍體，以一種非常詭異的姿態，層層疊疊的交叉相向，而在深坑內側的周圍，數道深刻見底的溝壑猶如彌漫著詭異氣息的符文，血色霧氣將紋路籠罩，獻祭般，仿佛正在延遲而緩慢的，進行某種神秘儀式。
在其中，莫清薇以身形辨認出其中極少部分的屍骸，來自於小鎮那些奇裝異服的“土著”。
紀寧嚇得臉色大變。
她不知道其中的具體緣由，接連幾l日從應邀到城主府上，再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入幻，甚至還出現了海市蜃樓，差一點點把命都交代在這裡。她為數不多的膽子就快要嚇破了。
血色紋路還未全部收攏。
莫清薇撿起石頭往下一丟。
“哐當”一聲，被反彈回彆處。
莫清薇臉色沉重：“這些人你見過的。”
“啊？我見過？”紀寧傻眼。
莫清薇點了點頭：“這麼快就不記得差點把你打死的錢老板了？”
紀寧：“……”
旁邊的趙濟睿迷惑：“你們在打什麼啞迷。”
莫清薇搖搖頭：“沒事。”
那些血霧，以吞噬的靈魂作引，不消多時就能填滿整個符文，現如今被蜃妖殺死的大多數修士的靈魂已經往生去了，因此沒了補給，無法維持之前遮掩的結界，這才露了真面目。
“這是生魂祭。”姬問意在看到深坑裡的數百具屍身，以及神秘符陣時，大概對紫凰城城主目的有所推測，“用來煉製萬鬼幡場地。”
！！！
萬鬼幡？
莫清薇震驚。
這不是未來扳倒月尊的一大工具嗎？！
紀寧臉色劇變，大駭：“古書記載，萬鬼幡是第一次神魔大戰時魔君所持的魔器！”
“需以生魂為祭，引來第一任魔君的殘魂祭棋，鎮壓滔天怨氣，天呐，這東西可是個大殺器，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那種！”
“幻境裡咋有這
玩意兒！”
“還好是幻境。”紀寧猛吸一口涼氣，“不然要是真的那還得了。”
莫清薇一怔。
煉製萬鬼幡需要百萬的生魂為祭，如果這些生魂曾被容晚所庇護，那身上反射而出的怨氣比普通老百姓更勝一籌。
動作一旦過大，則會引起仙人留存的殘魂注意。
所以他要悄無聲息的，一步步借用外來形式，對曾經紫凰城信仰過仙人的老百姓進行洗腦、同化、驅逐、絞殺。
為此精心謀劃了上百年。
容晚殘魂已滅，紫凰城的老百姓猶如砧板上的肉，隨時能進行殘忍的收割。
如今為大陣輸送源源不斷生魂的蜃妖，已經成了莫清薇手中毫無聲息的金竺符筆，沒有輸送，這陣成不了了，萬鬼幡也無法被煉製。
莫清薇鬆了口氣。
這是不是意味著，懸在紫凰城老百姓頭頂上的達摩利斯之劍，現在已經不構成威脅了。
隻要正道修士們將幻妖捉拿，將紫凰城城主一舉拿下。
還會發生魔尊屠城的事件嗎？
莫清薇拿不準，這麼久了，隻見到了白淨如一人，那麼魔尊呢？她在哪？
她悄無聲息的化解了一場劫數難逃的災難，那麼為什麼，預想中的天道饋贈還沒來？
如果能提前阻止魔尊的殺戮，能讓數百萬生靈活下來的天大機緣與功德，豈是一個定靈丹可以媲美的？
她如死水一般認定以為自己非死不可的心，再次開始活絡起來。
是的，莫清薇想要的從來不是所謂的定靈丹。
下一秒，姬問意解答了她的疑問。
“蜃妖隻是個開胃小菜，塞牙縫都不夠。更大的還在後頭。”姬問意眸色微沉，一字一句道，“這陣……快要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