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1 / 1)

澤維爾惦記著邊境線,那封沒有被回複的郵件成為一塊石頭,壓在他心上。

他擔心慕斯上將出事,對於荒星係來說,上將帶來的顯赫威望是一回事,但受人尊重的上將如果死在戰場上,更令人感到惋惜,總之不能把真實情況告訴小言諭。

“先去看看言諭。”

老師們也點頭,畢竟大家都知道,澤維爾本身就是極其疼愛學生的校長,嚴厲又慈愛,在軍校論壇上也是大名鼎鼎的蟲。

到醫務室的時候,小言諭剛剛睜開眼睛,睫毛撲閃著,好奇的看過來。

澤維爾的心一下子軟下去一塊,坐到病床邊,蒼老的聲線溫和說:“言諭同學,我是西塞庭軍校的校長,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不要緊張,我想知道你現在好些了嗎?”

言諭已經能看見了,他看到醫療器械和病床,一圈圍著他的蟲,穿白衣裳的醫生,在實驗樓的回憶漫湧上來,他有點想要鑽進被子裡躲起來。

他真的這樣做了,團在被子裡,往慕修和慕瀾的懷裡退,被哥哥們抱在懷裡之後,他才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澤維爾。

澤維爾很有耐心地說:“沒關係,接下來的幾天你可以休息一下,落下的課程我會安排老師幫你補習,你隻需要保持開心,精神飽滿的回來上課。”

他完全是在用哄幼崽的語氣。

那雙蒼老而睿智的眼睛說服了言諭,言諭慢慢從被子裡探出頭來,小聲問:“校長先生,你知道我哥哥的消息嗎?”

小蟲崽不懂得怎麼聯係慕斯,所以蟲都不被允許和戰場前線通訊,但這裡是軍校呀,軍校的校長一定知道哥哥的消息。

澤維爾停頓一下,非常自然地說:“是的,你哥哥在前線的進展很順利,他告訴我,他很快就會回家。”

言諭聽見之後,終於朝他笑了一下,笑彎了眼睛。

“嗯!”

澤維爾也微笑著,和一旁站著的醫療團隊了解小蟲崽的情況。

醫療團隊是軍部的王牌團隊,從未發生過誤診,主治醫師推了推眼鏡:“這確實是一種治愈能力,能平複蟲族的精神力,可以解釋為是生長發育過程裡的基因變量,億萬分之一的概率,蟲族也曾有過這樣的先例,但都發生在雄蟲身上。”

主治醫師嚴肅地說:“校長,我認為這孩子是一隻雌蟲。”

澤維爾難得一怔,“……什麼?”

主治醫師翻看檔案:“他的雄蟲信息素正在以飛快的速度減退,費洛蒙濃度越來越低,我有理由懷疑曾經有蟲給他注射過費洛蒙掩蓋他的性彆,雖然不清楚他什麼目的,但是近期沒有再給言諭注射費洛蒙,導致他聞起來不像雄蟲了。”

“然後呢?”澤維爾屏住呼吸,“說具體點。”

“他可能剛剛接觸到一個信息素強大的雌蟲,導致雌蟲信息素受到刺激,變的亢奮,正在快速增長。幼崽不知道這一點,事實上他本來就是一隻雌蟲,很快會重新發育。”

言諭的老師擔憂道:“恢複性彆的過程會痛苦嗎?”

“不會。”醫師謹慎說,“不過他還小,外界會對珍貴的雌蟲幼崽產生熱烈反響,需要家長注意幼崽的心理健康。”

醫師溫和的看著言諭,感歎:“真是一個奇跡,我們會申請長期成為幼崽的醫療團隊,整個軍部誰不知道,這小家夥可是慕斯上將的眼珠子。”

所有蟲都近乎於欣喜若狂,言諭居然是一隻擁有治愈能力的雌蟲幼崽?澤維爾也難抑激動:“麻煩你們了,我們去外面說,彆打擾他休息。”

慕修和慕瀾也很難保持鎮定,那麼脆弱柔軟的言言,居然是一隻小雌蟲……

門關上,言諭看著病床頭擺放的鮮花水果,眨了眨眼睛。

他指指自己的嘴巴,“哥哥,”小聲說,“餓了。”

慕瀾趕緊回神,看到小蟲崽,面上忍俊不禁,拿起一盒蜜果,取出一顆,在言諭眼前晃晃,“寶寶,認得這是什麼嗎?”

“不知道,”言諭半跪在床單上,鼻子一蹙去聞果子,被香到了的表情,“哥哥告訴我嘛。”

言諭對澤維爾的話深信不疑,所以他的心情特彆好。

成年蟲們之間說的話他不太明白,那太複雜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原來就是一隻雌蟲,實驗員們又沒告訴過他,但是成為蟲族的雌蟲和雄蟲都沒什麼不好的呀。

小蟲崽對這世界上所有事情的認知都是單純而美好的,很簡單,也很陽光。

因為他小小的心裡隻能裝下開心的事,那就是慕斯上將現在很好,他也很思念他。

慕瀾剝好了果子,遞到言諭嘴邊,幼崽嗷嗚一口吃掉,烏亮亮的大眼睛閃爍著開心的光,兩條小腿在床沿上晃呀晃的,小手按在被單上抓著玩。

“還要哦。”他笑起來。

慕修已經徹底恢複正常,也加入到剝果皮的行列裡,投喂可愛的小蟲崽。

今天這事發生過之後,慕修和慕瀾都沒有心思上課了,照顧弟弟最要緊。

他們先喂飽了小言諭的肚子,又拿光腦裡的遊戲陪他玩了一會兒,幼崽精力有限,夜幕降臨的時候,他靜悄悄地睡著了。

慕瀾小心把他抱進被窩裡,看了看時間,“慕修,今天彆回家,醫護都沒走,先觀察一夜。”

慕修點頭,他們推門走出去,言諭不在,這對雙胞胎坐在醫務室門口的長椅上,沉默無言。

慕瀾突然說:“大哥真沒事嗎?”

慕修歎氣:“那隻是校長為了安慰小諭的說法,三個多月了,大哥一點消息也沒有。”

前線封鎖消息,慕修和慕瀾的軍部權限不夠,無法聯係到慕斯。

此時有一陣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

熟悉的步伐速度,像鼓點敲擊心臟,那是軍靴踩踏理石台階的清脆聲。

慕修和慕瀾對視一眼,齊齊站起身。

慕斯風塵仆仆地出現,他大半夜才到亡海星,連軍裝製服都沒來得及換下,皮膚稍顯粗糙,眉眼卻更加堅毅,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第一件事就問:“小諭沒有受傷吧?”

“沒有!”

慕瀾忍不住衝上去抱住慕斯,慕斯拍拍他的背,慕修也很激動,壓低聲音說:“小諭一切都好,有我們陪著他。大哥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是軍部調令嗎?”

“算是吧,一周前就結束戰鬥了,簽署停戰協議的過程很順利,我們占據了上風,一切塵埃落定,本來的計劃是這幾天回程。”

“但是我是被六殿下的調令叫回來的,比君令來的還早,”慕斯擰眉說,“伊黎塞納殿下今早讓他的秘書聯係了我,我就馬上趕回來了,好在小諭沒事。”

原來是伊黎塞納。

慕斯上將看了看慕修,確定他精神力恢複平穩了,才拍拍他的肩,“這段時間辛苦了,慕修,慕瀾。”

雙胞胎擺擺手,慕斯推開醫務室的門,輕手輕腳坐到言諭床邊。

三個月不見,他最想做的事就是陪在小言諭身邊。

言諭睡覺淺,晚上睡覺的時候不戴助聽器,但是他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很溫柔,被強大雄蟲的費洛蒙包裹著讓他很舒服,他緩緩睜開眼。

“……哥哥?”

慕斯的大手輕柔地撥開他睡亂的額發,“寶貝,我回來了。”

言諭聽不見慕斯的話,但他很開心,沒有想到慕斯居然會回來,校長沒有騙他。

小言諭不顧夜裡的冷,從被子裡鑽出來就撲進慕斯的懷抱,毛絨絨的腦袋在他下巴上一拱一拱的,像汲取溫暖的幼嫩蟲崽,軟乎乎的。

慕斯緊緊抱起他擱在腿上,翻開他的袖口,領口,衣襟,仔細地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口。

萬幸沒有,小幼崽還是那麼雪嫩,撲閃著睫毛看他,可愛的神情藏都藏不住,亮晶晶的,甜甜的叫他,哥哥哥哥叫個不停,慕斯每一聲都好好應下了。

“乖。”

慕斯忍不住親親他的鬢角,小幼崽乖巧地閉上眼睛,手指抓著他嶄新閃亮的元帥軍銜徽章,渾然不知自己在抓一個多麼重要的榮譽。

慕斯也縱容他玩,好像那不是他九死一生拿命換來的功勳,而是一個幼崽喜歡的玩具而已。

這枚元帥勳章在戰爭勝利後就送去了邊境線,首長親自為他佩戴,中央星係軍政處已經官宣,慕斯上將的元帥加勳儀式不日舉行。

元帥勳章太稀罕也太珍貴了,漆黑而華麗,就連慕修和慕瀾在激動之餘也沒有發現。

慕斯等言諭玩夠了,才抱著他放回床上躺著,雙手合在一起擱在耳畔,做了個睡覺的姿勢,才用手語說:“寶貝,先睡覺,明天哥哥和蘭諾叔叔帶你出去玩,買新衣服,新機甲,你喜歡什麼就買什麼,想做什麼哥哥都陪你,好嗎?”

言諭嗯嗯點頭,乖乖的閉上眼睛,他高興地有點睡不著,但很快也睡熟了。

半夜,他翻了個身,露出了瘦細的腰和腿,皮膚白皙脆弱,像一朵稚嫩的還未盛開的白玫瑰,慕斯憐愛地給他把被子蓋回去,望著他安靜柔軟的睡顏,心裡一片溫情。

“從我把你帶回家那天起,我就在想,”慕斯輕聲說,“你要永遠這樣天真快樂。”

他知道言諭聽不見,他隻是在叮囑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