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入學考試篇 我認為我們是競爭對手……(1 / 1)

聖子會堂的會議不歡而散, 倫巴卡怒氣衝衝又掃興地走了,離開前留下了一句充滿威脅的話:“彌賽亞,如果你想要你的錄取信, 就自己來辦公室找我吧!”

散會後,彌賽亞被尤榮伊帶到了白門醫院一樓的基礎治療部,治療部裡沒人, 尤榮伊自己翻找出了治療儀和冰敷袋, 沉默地給還在掉眼淚的彌賽亞敷臉蛋。

兩個人相對無言地坐在懸浮凳上, 隔了好一會兒,尤榮伊才開口,聲音帶著一點沙啞:“蠢貨, 為什麼打自己?”

“我又不想打你。”彌賽亞兩邊臉腫的老高, 他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小聲嘟囔,“院長隻是想找個人撒氣,我給他打好了。”

“我可是S級體質,我挨打又不痛。”

尤榮伊靜了靜,他手下突然用力用冰袋摁了一下彌賽亞的臉, 彌賽亞痛得嘶叫了一聲,猛地慘叫出來:“你小力點啊!“

“你不是S級體質挨打不疼嗎?”尤榮伊冷冷地直視他, “叫什麼?”

“好好的錄取通知書不要, 非要替我挨打,問過我需要嗎?這是院長和我之間的事情, 不需要你多管閒事。”

“尤榮伊!”彌賽亞生氣了, 他從凳子上跳下來,又委屈又難過地大吼,“你乾什麼罵我!我可是在幫你!”

“我不需要。”

尤榮伊的臉上毫無波動的情緒, 他跟著從凳子上跳下來,把冰袋往旁邊的盤子上一丟,眼底和面上都是冷淡的:“彌賽亞,你和我隻是碰巧在一個福利院的關係,我對你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我勸你對我也不要有。”

“我們可不是什麼好朋友。”

“一定要給我們的關係定義,我認為我們是競爭對手。”

彌賽亞面上出現一種受傷的驚愕神色,他翠綠的眼瞳裡盈滿眼淚,在那張一向傻兮兮的面容上可憐得不行。

“你在說什麼胡話啊尤榮伊?!”

尤榮伊的語調一頓,他微不可查地彆過臉,不看那張可憐過頭,就像是即將被拋棄的小狗祈求地望向自己冷酷主人的表情,控製情緒繼續說了下去。

“你基因S級,還拿到了錄取通知書,而我什麼也沒有。”尤榮伊垂眸說,“我其實很討厭你的,彌賽亞,你自己沒有感覺嗎?”

彌賽亞沒有忍住,終於大哭了出來,他將冰袋砰一下丟到了尤榮伊的身上,轉身就跑掉了:“尤榮伊,我才討厭你,我最討厭你!”

彌賽亞從白門醫院的門口跑了出去,在正對的朦朧蘋果樹影和閃爍湖光的中越跑越遠,背影逐漸模糊,隻能聽到他隱約慘痛的哭聲。

冰袋順著掉在了尤榮伊的腳邊,在一室的寂靜中緩緩融化。

尤榮伊靜靜站在原地沒動,隔了一會兒他才低下頭把掉落的冰袋撿起丟到醫療垃圾處理機器人嘴裡,轉頭就看到薇薇安站在二樓的樓梯上,舉著托盤,眼神複雜地望著他。

“我看你給彌賽亞治療,就去二樓找了找有沒有外傷藥。”薇薇安長歎一聲,“我全都看到了,榮伊。”

她舉著托盤慢慢從二樓的樓梯上走了下來,將托盤到一旁,將尤榮伊摁在了凳子上,強行讓他坐了下來,自己也坐在了對面的懸浮凳上。

“你那樣和他說話,是為了讓彌賽亞去拿錄取通知書嗎?”薇薇安說。

尤榮伊雙手撐在膝蓋上,低著頭不說話。

一見尤榮伊這樣子,薇薇安就忍不住在心裡歎息,尤榮伊這孩子早慧機敏,心思很重,嘴上說話從來都不是自己的真心話,就像現在,明明是真心為了對方,口上也絕不會輕易承認。

明明就是在為了彌賽亞好,偏偏要用那麼傷人的方式。

她輕緩地開口:“不想和老師聊聊嗎?那老師直接找彌賽亞過來和你聊怎麼樣?朋友之間可不能吵架。”

尤榮伊抵在膝蓋上的指尖很淺地蜷縮了一下:“薇薇安老師,我知道您在想什麼,但實在是沒有必要。”

“為什麼沒有必要?”薇薇安歎息開口,“你隻是為了讓彌賽亞去拿那封錄取通知書,可以和他直接說,根本不需要鬨成這樣。”

“你明明有在把他當成朋友,不是嗎?”

“或許吧,但是朋友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呢?”尤榮伊緩緩地抬起頭,窗外的蘋果樹影搖晃斑駁地在他腳邊落下,他語氣平靜緩慢,“他已經和我注定不會是一路人了。”

薇薇安一怔。

蘋果樹午間暗綠的光影婆娑閃動,日光熹微,尤榮伊轉頭望向彌賽亞跑遠的方向,很輕地開口:“安卡學院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不該為了我放棄,他以後會過得很好,會成為能在某個大城市定居,結婚,並且幸福生活下去的那種人。”

“但我不可能。”尤榮伊偏過頭,眸色寧靜無比,“以我的資質,我拿不到那麼好的機會,最多離開福利院後,以腦域S級的評定找到某個私立研究所的調查員的工作,努力工作到三十歲,最多能在三十歲的時候攢夠某個三流大學的學費,然後念完,過完我平庸的一生。”

在薇薇安怔鬆的眼神中,尤榮伊的眼簾垂落,他輕輕地說:“我已經很滿意我的人生了,但我不希望彌賽亞看到我變得平庸的樣子。”

“正因為他真心對待我,將我視作他最好最厲害的朋友,所以我希望我在他眼裡永遠是第一名,永遠是無所不能的樣子,我很傲慢的,薇薇安老師。”

“他是一定要去念安卡學院的,保持和我的關係,除了讓他看到越發平庸的我,對我失望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不如就讓他這樣放棄和遺忘我,對我們都好。”

薇薇安說不出話來,她隻能用那樣難以言喻的目光注視著坐在對面,表情沉靜地說出這一段話的尤榮伊。

黯淡的蘋果樹影之下,十四歲少年青澀又精致無比的臉上有一種恍惚的脆弱之感,眼瞳中浸潤著一層水光,倒映著初秋青黃交錯的樹影,仿佛要落下淚來。

但那樣的脆弱隻是一瞬,隨即尤榮伊側過了臉,語調尋常:“薇薇安老師,等彌賽亞沒那麼傷心的時候,請您帶他去辦公室拿通知書吧。”

“……好的。”薇薇安答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除了答應還能說什麼。

尤榮伊跳下懸浮凳,禮貌地點頭道謝,然後離去:“勞煩薇薇安老師了。”

他緩步走出白門醫院的正門,薇薇安神色複雜難辨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為什麼會這樣呢?

尤榮伊這樣的孩子,最後連朋友都要善解人意地自己斬斷嗎?

晚上九點,聖子之家福利院進入了夜晚,孩子們被老師趕進了宿舍,又趕上了床。

聖子之家福利院的男生宿舍是長廊宿舍,一整個寬闊長廊裡有二十張床,每張床之間的間距一米多,床與床之間搭了一層紗帳,保護了這些小孩聊勝於無的隱私,床邊有一張一米的小桌子,桌上是一盞暗黃陳舊的懸浮台燈。

尤榮伊的床是最裡面的那張,此刻臨近熄燈,宿舍裡已經暗了,唯有尤榮伊最裡面的那張床邊的桌子上亮著燈,有些微弱的手寫字聲響。

尤榮伊穿著及腳踝的純白花邊睡袍,微卷的發絲從耳旁垂落,昏黃的燈光落在他專注凝神,幾乎一動不動的面容上,有種燭光落在油畫人物像上的質感。

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他。

彌賽亞的床位在離這裡最遠的入口處,通常在這個時間,這個耐不住寂寞的男孩會舉著小燈趴在他床上,一直賴到熄燈前最後一刻才離去。

但今晚彌賽亞沒有來,理由也很明顯。

撩開紗帳,借著從落地半圓琉璃窗戶透出的微弱月光,尤榮伊能隱約看到彌賽亞整個人包在被子裡,背對著他,一副置氣地亂踹亂抖的樣子,時不時從被子裡探出半個腦袋,試探性地看向這邊,看得尤榮伊很淺地勾了一下唇角。

這傻子,還在等他過去和好,倒是不記仇。

但緊接,尤榮伊的唇角就落了下來,他放下紗帳,繼續低頭看自己桌面上的東西。

福利院的孩子不像大多數外面的孩子,有全息平板電腦之類的數字化學習和記錄設備,這種東西貴,願意捐贈的人少,隻有課堂上會用這些先進的設備,每個孩子自己使用的還是落後的紙筆。

尤榮伊翻開自己的筆記本。

他床邊放了高高一摞整整齊齊的筆記本,裡面都是他每天學習到的各種知識或者是谘詢,課堂上的,倫巴卡這個金豬無意中說出來的,他瞄到彆人全息平板上有的,老師之間閒聊偶然透露出來的信息,尤榮伊都會在每天晚上依次梳理,將這些信息分門彆類地記在本子上。

他這次翻開的本子上寫了四個字——【教育資源】。

翻開第一頁,上面用稚嫩的筆跡記載了很多小學,後面依次標注了地點,費用,入學條件,入學年齡等等。

但這一頁大部分小學都被劃掉了,尤榮伊面不改色地翻過。

他小時候有一次福利院社會活動的時候,去正常的學校看過彆人家的孩子用先進的數字化設備學習,記錄,老師笑容親切用全息投影設備講述各種各樣的知識技術,生動活潑,和福利院那些隨便敷衍和嘲笑他們劣等品的老師完全不一樣。

他趴在窗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整堂課,充滿了期望。

那個時候他還不懂什麼叫做劣等品,以為自己是正常的孩子,總有一天會來這樣的地方上學,會偷偷記下地點,費用,入學條件和年齡,以為自己也能來上。

結果當然是不能的,他記錄下了很多學校,拚了命地做社會活動攢錢,然後看著自己漸漸長大,過了所有學校的入學年齡。

每失去一次入學資格,他就會劃掉一個學校,很快,所有他記載下來的學校都被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