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夜鶯與玫瑰 殺死夜鶯的真正玫瑰(1 / 1)

在係統警告跳出來的瞬間, 尤榮伊看到自己的面板上多出一行指標:

【同化值:67%】

(注:同化值代表神官/神降者神力對玩家的影響,同化值越高, 神力影響越深, 玩家抵抗神官意誌越弱,同化值達到最高玩家會成為該神官/神降者信徒,失去自我意誌, 完全臣服對方命令)

尤榮伊看到這行描述的時候眉頭一皺。

同化值可以影響心智,現在他實力不濟, 全靠腦力支撐局面, 要是等下被對方迷了心智,那可就全亂套了。

在尤榮伊凝沉的深思中, 他聽到了從玫瑰宮外面傳來的,若隱若現的人聲。

從宮殿的外面,傳來了島民淒涼的嘶吼, 和若隱若現的腳步聲,似乎有很多島民在朝著玫瑰宮前進:

“神官大人!我們聞到血的味道了!”

“您是在宮殿裡嗎?”

“典儀開始了對嗎?”

“我們可以進來……吸血了嗎?”

那些混亂又癲狂的聲音像是一團變形的歌舞劇, 露天的中廳花園裡,洛斯靜靜地站著, 月光和雪落滿在他身上豔紅的國王披風上,似乎這些遙遠的聲音難以觸及到他。

“每年他們都會這樣瘋狂來舉行冬日的玫瑰典儀嗎?”尤榮伊眼神從洛斯的手腕上掃過, “用來祭祀你?”

亡國的小王子垂下滴血的手腕,洛斯譏諷地輕笑一聲:

“什麼給神的典儀,不過是一群待喂食的畜生罷了……母親死去的那個夜晚, 這群人也是如此的恐懼和癲狂。”

他聲音嘶啞,神色陰沉地低語。

“她被高高架在十字架上,木柴被這些人一捆一捆地丟在她的面前,她完全沒有掙紮地垂著頭, 仍由萬人□□。”

“她想要保護的一切,她的妹妹,她的父母都被盛怒的我的父親和國王處死了,所有人都在詛咒她。”

“國王因為帕梅爾的不忠殺了所有人。”尤榮伊啞聲反問,“卻唯獨留下了你這個不忠的鐵證?”

洛斯停頓片刻,繼續說道:“我的父親認為那晚神降是成功了的,認為我身上依舊流著他的血,他認為一切都是她的錯,認為是她沒有將他的血融合好,才導致我的面貌如此。”

“王子沒有處死你,而是選擇懲罰了帕梅爾。”尤榮伊緩慢地說,“所以酷刑的起點是你,付出代價的卻是帕梅爾。”

“這可真是一樁不公的審判,真正的罪證居然得以逃逸,還得到了神的饋贈。”

這句話刺激了洛斯,他綠色的眼瞳變得冰冷:“島外客,彆企圖激怒能控製你的人。”

“你會受到懲罰的。”

隨著洛斯的話語聲落下,尤榮伊大腦裡湧上一種眩暈又迷幻的感覺,胃底泛起黏膩的血腥氣,他整個就像是被身體裡流動的血液攥住,劇烈的疼痛從上至下一陣陣襲來。

尤榮伊眼前甚至有些模糊了,等他緩慢地眨眼,他發現自己顫抖著流淚了,唇角是流出來的血。

他剛剛確實是故意激怒洛斯的,目的就是為了試出這個同化值的具體影響,方便他後續應對。

尤榮伊緩緩擦去自己唇邊的血,淚眼朦朧又表情冰冷地想——看來這就是同化值的影響了,洛斯這個神降者可以控製他身體裡的血來折磨他。

這群島民也是因此,才不得不服從這個殘暴的小國王。

“不過王子留下你也很正常,畢竟皮耶羅並沒有和帕梅爾真的發生過什麼。”尤榮伊的嗓音因為疼痛而顫抖著,但語氣卻非常冷靜,“王子不會真的把你當做皮耶羅的孩子。”

尤榮伊緩緩抬起頭,眼瞳漆黑:“雖然你的確有一張和皮耶羅一模一樣的臉。”

“我的母親也常常這樣說,雖然我從未見過這位小醜,我出生時他已經死了。”洛斯語調冷漠,“她將他的遺物做成胸針送給我,這便是我和我這位名義上的生父唯一的聯係。”

“你不在意你的生父?”尤榮伊問。

“我何止是不在意。”洛斯陰沉又譏諷地低笑起來,“我怨恨他!”

“如果不是我這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我的母親怎麼會死於不忠的極刑!他是如此低賤的一個小醜,怎麼敢去肖想我的母親!”

洛斯雙眸碧綠,神色癲狂,甚至開始抓撓自己的臉:“還將他的血融進了我的身體裡!”

“如果不是他的妄念,我的母親怎麼會死!”

洛斯幾乎是嘶吼著衝著尤榮伊說出那句話:“她又怎麼會因為他的死,而怨恨我的出生!”

在吼出這句話後,尤榮伊和洛斯幾乎是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尤榮伊幾乎是以一種冷酷的態度開口了:“所以你覺得,殺死你母親的元凶,是皮耶羅。”

“對啊,難道不是嗎?在童話故事裡,殺死夜鶯的——”洛斯幾乎癲狂地輕笑起來,他原本明亮的綠色眼瞳現在暗不見底,語調極輕,“——不一直都是玫瑰嗎?”

“島外客,聽過《夜鶯與玫瑰》的故事嗎?”洛斯低笑著,狀若癲狂地低聲傾訴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喜歡唱歌的夜鶯,偶然在窗前聽到一個貧困男學生的抱怨,說他的心上人要一隻紅玫瑰才願意和他約會,可那時是冬天,紅玫瑰都是從很遠的地方運來的,十分昂貴,他買不起。”

洛斯繞著尤榮伊轉了半圈,語調憐憫:“於是愁苦的男學生便向窗邊的小鳥訴苦,說小鳥啊小鳥,這世上真愛就如此可憐,得不到上天一絲眷顧嗎?”

“夜鶯聽了十分難過,它決意為這男學生取得一朵紅玫瑰,讓他能得到心上人的垂憐。”

“可那是是冬天,夜鶯飛不遠,它隻找到了一個花園裡的待開的玫瑰花苞,它便落在花苞旁,祈求對方:紅玫瑰啊紅玫瑰,請求你開放,有一對情人需要你鮮紅的花朵才能相見。”

“我隻是一朵白玫瑰,開不出鮮紅的花朵,玫瑰說。”

“夜鶯聽了十分傷心,玫瑰見了,說,但我知道有一種辦法,可以使我開出紅玫瑰。”

“夜鶯又振作起來,問:是什麼辦法?”

“可這辦法十分疼痛,玫瑰花猶豫道,需要你將心臟刺入我的尖刺,一邊唱歌,一邊使血流遍我的全身,將我染紅。”

“你需要唱一夜,天亮時,玫瑰紅了,你也就死了。”

洛斯臉上的表情逐漸扭曲起來,他呼吸急促:“為了守護真愛的夜鶯十分勇敢,它說,沒關係!我願意!”

“於是為了真愛,玫瑰的尖刺紮入了夜鶯毛絨絨的胸膛,一夜過去,紅玫瑰變為白玫瑰,夜鶯微笑著死去!。”

“而那個祈求真愛的窮學生,拿到了這朵血染紅的玫瑰去追逐真愛,那心上人卻拒絕了他,於是他將這紅玫瑰丟在一旁,唾罵道,紅玫瑰也換不來真愛!”

“不值錢的東西!”[注1]

洛斯的表情變得陰森無比,他冷冷地說道:“我的母親,帕梅爾·伊莎貝爾,為了守護她的父母,她的同族,她的妹妹,她毫無價值的愛侶付出了一切,就像是這隻為了莫須有真愛付出所有鮮血的夜鶯。”

“在嫁入王室之前,為了父母的期望和同族的賦稅,她一夜又一夜地唱,成為了金色夜鶯,在嫁入王室之後,她依舊是一夜又一夜地唱,為了拿著金子的父母和還在宮中當金色夜鶯的妹妹。”

“可她最終得到了什麼呢?”

洛斯臉上因為難以控製的怒意和悲傷扭曲了,他嘶吼著哭泣,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孩子那樣:“她被活活燒死了!”

“她愚昧的父母,懦弱的妹妹,自私的同族,和那個最終將她推向必死之局的小醜。”

洛斯緩緩抬起頭,他那張和皮耶羅一模一樣的臉在月光下呈現一種森冷的恨意:

“皮耶羅這個愚蠢的小醜,如果不是他荒唐的愛,我的母親原本可以活到最後。”

“她本可以活著看著我坐上王位,成為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而不是為了一個低賤小醜,一群愚昧的人的命,耗儘自己的心血,就那樣被不值錢地燒死在十字架上!”

洛斯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聲音沙啞瘋狂:

“她原本可以是神的母親,現在卻成了王國的罪婦!”

“你說的沒錯,夜鶯的確是被玫瑰殺死的。”尤榮伊終於開口了,他撐著膝蓋緩緩站起,居高臨下地俯視直視洛斯。

他的語調平靜冰冷,但不知為何有種至高無上的宣判之感,讓洛斯不安地退了一步。

“但殺死夜鶯的真正玫瑰不是皮耶羅。”尤榮伊冷冷地說,“而是你。”

“洛斯·圖亞特,當年審判你母親的火堆,第一捆木柴是你丟的吧?”

正在嘶吼的洛斯的瞳孔一瞬間緊縮了。

“又或者我說得再仔細一點,帕梅爾根本就是為你而死吧?”尤榮伊冰冷地說,“為了向自己的父親自證自己王室血統的王子,不得不推出自己的母親,讓她親口承認是她的錯。”

“——這才是夜鶯真正的死因吧?”

洛斯就神色驚愕,他難以置信地拔高聲音:“你怎麼會知道——”

他話音未落,身後哢噠一聲,玫瑰宮正殿大門緩緩打開,饑餓哭泣的島民魚貫而入。

盛大的玫瑰典儀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