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上來睡。】(1 / 1)

不出趙予墨所料,瞧見男子裝束的少年確實在愣怔片刻後,眼中透出了一絲驚喜期盼。可這份驚喜期盼卻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猶如細雨微風中燃起的一小簇火苗,還沒起勢就被雨水浸透澆滅。

少年眸中,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擔憂和惶然。

很顯然,他很想換上這身男裝,卻因種種緣由,不敢邁出這一步。

雖然臨柏男扮女裝的緣由成謎,但少年心思恪純,並不是很難猜。故而趙予墨猜得出他很想穿回男裝。

至於這背後的原因……孫昭這些日子四處打聽到了不少消息,自也探知到了一些鮮為人知的消息。雖然還不足以解釋臨柏為何要扮女裝掩人耳目,卻也足夠趙予墨架構一個大致的框架。

但趙予墨想知道這些,並無他求,隻是想多了解臨柏,為他解決一些潛伏於深淵暗處的危機罷了。

見少年神色退怯,趙予墨解釋道:“京中盛興女著男裝已有近十年,平日亦有不少官婦貴女會著男裝出行,不拘裙擺,儘顯女子颯爽風姿。所以你即便換上男裝,堂而皇之踏出鎮北侯府,也不會輕易惹來猜疑。”

況且臨柏生得這樣好看,就算不認識的人瞧見他,也隻會被誤認為是女扮男裝,不會多思。

然而,聽趙予墨如此解釋,臨柏還是在認真思忖之後,搖頭拒絕了趙予墨的好意。

他回身走到書案旁邊,提筆寫下一行字。趙予墨隨即跟來,在瞧清之後紙上書寫的內容時,心中微動。

臨柏道:【聖上疑心,太後多思,恐生事端。我亦不願連累你。】

趙予墨想過很多種臨柏拒絕的理由,唯獨沒往會連累到他自己方向想,更沒想過臨柏當下擔心的竟會是他。

鎮北侯心頭一軟,端著衣服走來書案旁,輕聲道:“有我在,其餘的你無需擔心。”

少年垂眸,趙予墨見他瞳孔微動,似乎有盈盈水光暗湧。然而等他仔細一瞧,那些水光卻又像從未存在過似的。

罷了。

趙予墨不打算逼迫他做任何事,既然他不願,他便暫且將此事放下。

“那咱們先不提男裝這事兒了,直接去騎馬吧。”他笑著說道。

失去了換回男裝的機會,臨柏心情未免低落。但趙予墨毫不拖泥帶水,又充滿期許,生機勃勃的語氣將他及時拽了回來。

少年抬頭望向趙予墨,看見那張眉目俊朗的臉上滿是爽朗笑容,自己也受到了感染,唇邊彎起一絲絲不易覺察的弧度。

眼睛亮晶晶。

就算沒有寫字,趙予墨也知道臨柏這是答應了的意思。

於是他將金紋紅衣隨手放在案邊,領著臨柏走到屋外。

一匹烏黑的高大駿馬正在不遠處的草叢中慢悠悠地揪著青草食用。此馬身形頎長,每一塊肌肉都十分勻稱,皮毛光滑,猶如搽了油一般,烏黑油亮。

真是馬如其人。

臨柏偷偷想,都是個子高,長相俊,還身強力壯的。

不過這想法他也隻敢偷偷想,不好拿出來同趙予墨調笑。

趙予墨先一步跨步上馬,而後,俊朗的男兒一手牽動馬繩,一手展向馬下等候的心上人。

“你尚是初學者,今日先同我一塊乘馬,我帶你熟悉熟悉。你記住這個感覺,明日咱們正式學習禦馬。”

臨柏不疑有他,上前兩步,握住了趙予墨。

鎮北侯拔山舉鼎,臨柏剛將手交予對方,就感覺手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拽動,緊接著身體騰空,天旋地轉一瞬後,他便穩穩當當地坐在了馬背上。

視野登時拔高了一個度,臨柏隻顧著欣賞著與平時截然不同的風景,完全未感覺到趙予墨的雙手從他身後環來,幾乎完全把他攏在懷裡的局勢。

耳旁響起一聲:“駕。”

黑馬漫步而行。

今日馬道行人甚少,趙予墨慢慢而行,一邊走一邊還引著臨柏的手,往韁繩上抓。

他正想教導臨柏如何騎馬,心思卻被縈繞在鼻端,時有時無的淡淡海棠香給勾了過去。

趙予墨尋著香味低頭,唇瓣不小心碰到了臨柏發後彆著的海棠花。怔神間,趙予墨視線下移,一下就瞧見少年藏在耳後的小小黑痣。

……

喉結滾動。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趙予墨直起腰,唇彆開柔軟的花瓣,才找回自己剛才想說的話。

“要這麼牽,而且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開,記住了嗎?”

前方少年點點頭,給人感覺手忙腳亂的。

好容易斂回心緒的趙予墨看在眼裡,又想笑,又忍不住想逗他,說:“記住了嗎?”

臨柏聽到這兒,還以為自己的回應沒被看見,便回過頭來,抬眸凝著趙予墨的眼,認認真真地點著頭。

他說,我記住了。

回首刹那,被趙予墨有心錯過的海棠花竟從他唇上擦了過去,隨之而來的是臨柏的鼻尖。

點頭時,落在唇上的鼻尖也小幅度地蹭了一蹭,宛如撒嬌的兔子一般,親昵得不能再親昵。

啊。

臨柏才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些,眼簾不安地闔動著,慌慌張張退開距離。

然後,他又默默轉了回去,將那朵海棠再度還給趙予墨。

……深吸了口氣,趙予墨將海棠的香味吸入胸腔,想的是回去就把給臨柏簪花的侍女找出來,先賞她一錠金再說。

尋著馬道,趙予墨先帶他在城中轉了一圈。待月落烏啼,他們才慢悠悠往回走。

好容易騎到馬的臨柏明顯心情大好,雖臉上沒怎麼表現出來,但晚飯吃得特彆香,硬是吃了兩小碗。

看出他吃的撐了,趙予墨把他拉到院子裡散了近一個時辰的步才放人回去看書。

這股興奮勁兒一直持續到就寢時間。

散著頭發,躺在榻上的臨柏半個腦袋都縮在被子裡,腦子裡不斷回想著今天騎馬時感受到的一切。

如此自由,如此暢快。

他仿佛嗅到了夾雜在風中的稻穀芬芳,感到微寒霜氣穿發而過,還有…

趙予墨。

這家夥像一堵牆似的,擋在身後,暖乎乎的,還幫他遮蔽了不少深秋寒意。

想到這,臨柏不禁在一起簾帳外的鎮北侯來。

漆黑的眼瞳轉了一轉,臨柏眨了眨眼,抱緊被子,慢吞吞挪向床邊,撩開了簾帳。

這會兒趙予墨也還沒睡,他兩手交疊枕在腦後,見少年同兔子一般傻裡傻氣的從帳中探出腦袋,一時忍俊不禁。

“怎麼了?睡不著?”

臨柏面色有些拘謹,卻還是鼓起勇氣,在趙予墨的注視下,將簾賬往回扯,露出床榻一角。

伸手在柔軟的鋪面上拍了拍,少年撩起眼簾,眸中皆是邀請之意。

【上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