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支魈早已經打點好了東苑的廚房這邊的人。

他之前在大廚房裡幫工, 和廚子混得挺熟，東苑的廚子也時常去那邊吃飯，支魈認識。

在說這話之前, 他已經拿了點錢給廚子, 說可能會和少爺用，希望到時候沒人。

支魈人雖小, 但是個頭漸漸長了起來, 掌鍋的高度的確沒有問題，支魈也要在廚房幫忙的經驗, 他辦事利索，燒火、洗菜、切菜有模有樣, 有時候廚子還好逗他瞧瞧他能不能掌勺, 沒想到他做得像模像樣的。

東苑並不時常開火，廚子很閒，經常要去大廚房幫忙, 聽說支魈變成了小少爺的貼身書童, 覺得他有點出息, 將來奚府是少爺的，說不定支魈可以變成大管家。

支魈又會人情世故, 東苑這邊的廚房的人很願意, 賣支魈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支魈和奚容過去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

廚房旁邊有個小餐廳, 因為是上風口, 所以沒有油煙。

支魈帶著軟墊、從房裡拿了些零食果子，把椅子墊得舒舒服服的, 讓奚容在上面坐。

他笑:“那奴才去做飯了, 勞煩少爺幫忙打掩護。”

奚容坐的地方正好是去往廚房的路上, 很好打掩護。

他拿了塊糕點站在門口, 偷偷摸摸往外看了一會兒，又貓著身子去廚房裡，壓低聲音告訴支魈，“沒人，你放心做飯，我看著呢。”

那小模樣可認真了，探頭探腦的露出半個腦袋，頭發軟極了，像毛絨絨的小奶貓似的，惹得支魈忍不住想去摸摸他，讓他做飯都分了心。

難怪那樣丫鬟婆子都喜歡抱著他哄來哄去，小少爺真是可愛極了，要是他是大人，也忍不住那樣哄。

支魈彎著眼睛笑:“哎。”

奚容問:“你要做什麼？”

支魈說:“秘密，要待會兒才能告訴少爺，不給看，要是說了會被灶王爺爺聽見就不香了。”

這下可完全勾起了奚容的好奇心，但是他又不敢看，支魈好像懂得特彆多，一會兒是灶王爺爺，一會兒是觀音娘娘，這些神仙又能保佑又很凶，擁有未知又強大的能力，可以震懾小孩子。

奚容躲在門口偷偷看了一眼，又儘職儘責的去幫忙望風，兩個人隔著一道牆偶爾聊一下天。

奚容說:“明日先生要抽查我功課，我真是一個字也背不出來，支魈，要是你能去幫我念書就好了。”

奚家大房獨子，雖然能沿襲爵位，但若無功名在身，將來也隻能做個不重要的閒職，他若撐不起這個家，沒點本事和權力在身，奚家可能從此沒落，所以奚老爺很重視奚容的學業。

雖然支魈不知道其中緣由，但是他知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個道理，所以知道少爺的讀書很重要。

而且老爺特意叮囑過他，說他是書童，最重要的是陪伴少爺讀書。

支魈說:“奴才很想讀書，但是沒有這個機會。”

可是奴才是不能進主子的學堂的，就是書童也不能在裡邊聽，那屋子大大的，教書先生是奚家請的單獨的家教，支魈會站得遠遠的，有什麼需要才上前，聽不了多少，偶爾也能聽見些。

奚容心裡想，哎呀好可惜，世上怎麼這樣，喜歡讀書的不能讀，可他不是那塊料子，卻被被逼著讀書。

一邊想著，突然聞到香味了。

還沒出爐的食物，是比端上來精心擺好的盤餐香得多，熱乎乎的，香氣撲鼻，奚容中午才吃了兩口湯，這會兒饞蟲被勾了出來。

“支魈，好了嗎？”

支魈說:“還要一炷香，少爺先等等，奴才順便再做些涼糕。”

又是要等，奚容生平頭一次這麼想吃東西，小書童做出的東西是什麼還不知道，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一切是那麼的新奇，完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和食欲。

奚容等一會兒又問:“好了嗎？”

“快了快了！”支魈說。

終於，在奚容即將失去耐心之時，那千呼萬喚的食物終於被端出來了。

支魈端著個盤子，上面還有蓋，出來的時候奚容伸長脖子去瞧，沒有看見，神神秘秘的，隻見支魈臉上掛著笑:“小少爺，您的專屬小丸子出爐了。”

奚容迫不及待的在椅子上等著，支魈將蓋著掀開的一瞬間，還“當當當當”的配了聲音，“小少爺請用。”

奚容一瞧，居然是五六個糯米小丸子。

這道菜奚容也吃過，當時就舔了一下已經不再吃。

但支魈是小孩子，小少爺更能代入自己，他怎麼都無法做的的東西，支魈卻能做得像模像樣，而且比之前端上來的香多了，再加上被勾得饞得不行，連忙吃了一個。

居然意外的好吃！

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了的，香軟糯鮮，可口極了。

那一個個糯米小丸子圓圓的一個，瞧著油光發亮，表層的糯米粒粒分明，卻十分軟糯，沾染著上好的豬肉餡的鮮香，豬肉餡裡還伴著芋頭餡揉好的，混在一起真是絕妙的美味，一口下去吃了大半個。

奚容小小的誇獎、很是吝嗇，“還不賴。”

他可不能讓小書童驕傲。

支魈笑道:“還有個小菜。”

說著又進去端。

這一道是白菜包雞肉香菇餡，端上來一打開特彆香，奚容連忙嘗了一口，居然也很好吃。

雖然不到很驚豔的地步，但不是比起中午那碗藥膳已經好吃很多了。

糯米小丸子、白菜包肉，都做得不多，每個都是小小一個，奚容能一口吃下的程度，是能吃得七八分飽。

肉和素都有，小孩吃了很管力氣。

奚容一點也不喜歡吃蔬菜，平日裡藥膳燉各種肉菜，如果是蔬菜更是沒有味道，這一次這樣把白菜包著肉，竟然是口感還不錯。

奚容吃著吃著不知不覺都快吃完了，留下一個糯米丸子一個白菜包肉給支魈。

“我不吃了。”

主子吃不完的東西，下人也不能吃，除非是主子賞賜的。

再好吃的東西奚容都不喜歡吃最後一口。

見支魈今日是勞苦功高，便說:“你幫我吃吧。”

支魈連忙說:“謝謝少爺。”

奚容笑道:“往後我吃不完你都幫我吃了，省的那些家夥說我不吃飯，好嗎？”

“好。”他輕輕的說。

.......

吃了飯玩了一會兒，昏昏沉沉就想睡覺，支魈很是緊張，生怕他沒消化就睡了，又像上回那樣生病，又哄著他走了一圈，這才讓他去睡。

夏日的午後本就是熱氣，奚容睡在背陰的涼席上，還蓋著小毯子，支魈輕輕的幫他扇風，確保他不被熱著又不冷，直到太陽快下山了又去了躺廚房。

中午順便做了些綠豆糕，便端出來放冷，等奚容醒來可以吃點兒。

奚容睡了將近一個時辰才醒來，朦朦朧朧，又緩了小半個時辰，這次真的起床。

起床之後到了一天最苦惱的功課。

明天先生來，需要抽查他學問。

支魈把綠豆糕擺放在漂亮的小盤子裡，又去叫關係好的丫鬟沏了壺茶。

小九就在旁邊站著，什麼事都插不上手，本來以為沏茶輪到他了，可是支魈居然已經提前讓丫鬟做好。

沏茶的功夫支魈還沒學到，沏得不太好，但是他雖然沒這項本事，卻腦子聰明。

才來沒幾天已經和奚容身邊的丫鬟處好了關係，幾個之前不待見他的婆子也能和平相處下來。

他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人，年紀雖小，但是少爺身邊的人都隱約以他為中心，他並不作威作福，笑得也忠厚，可一旦有什麼事他能拿出當家似的派頭威懾彆人。

少爺身邊的小九可比不上，小九對待下人幾乎是鼻孔朝天，碰上主子簡直像狗一樣候著，倘若少爺喜歡他倒好，可現在支魈來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少爺喜歡支魈。

擺好了糕點、沏好了熱茶，支魈就守在奚容旁邊看他念書。

支魈識字，奚容看的這一本恰好看過一些，但是市面上流傳的書籍並沒有世家子弟的這麼全。

支魈伸著脖子去看，奚容本來就是三心二意的，見支魈看過來，故意翻了個白眼和他說話:“你看得懂嗎？”

支魈沒回答看不看得懂，而是好奇的問:“奴才識幾個字，但不知道意思，少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奚容恰巧學過這句話，稍微懂得一點，支魈看起來特彆好奇的樣子，奚容努力的想了一下竟然想通了。

而後又一副老師的樣子教支魈。

支魈連連點頭，聽得認認真真，如同一名老師最聽話最好學的學生。

支魈又問了好幾句，奚容想了想，有些是亂編的，但有些是實實在在知道，一股腦的全教給了支魈。

甚至有些在支魈問問題的時候奚容又想起了正確的釋意。

支魈感動得熱淚盈眶，“多虧了少爺教奴才，要不然奴才什麼都不懂，往後連伺候您都伺候不好。”

奚容不知道讀書和伺候人有什麼關係，但是此時此刻他獲得了巨大的滿足感，在這一天他突然感覺到讀書有些趣味。

支魈又問:“明日先生要考哪些？咱們先演練一番？”

支魈剛才在一旁，零零碎碎的信息拚接下來早就知道了奚容明天要考哪些東西，因此才問奚容。

瞧著少爺方才磕磕碰碰的能說出來，明日也必然能，但也許需要更通順一些。

奚容很喜歡和支魈玩這種類似於扮演的過家家遊戲，比如小白兔和大灰狼，比如讓支魈當廚子，他去望風，又或者在他剛才過了一把小先生的癮。

如此，又需要支魈當先生來考他。

支魈鬥膽做了一回先生，有模有樣的繃著臉，都快把奚容逗笑了。

奚容學了先生的模樣給他看，支魈就學著問。

問完了，滿意的點了點頭，“少爺聰慧過人，將來是考狀元的料子，我等自愧不如。”

“哈哈哈哈哈哈哈！”奚容笑得肚子都疼了。

又和支魈玩了一會兒，到了吃完飯的時間。

晚飯又是清補的藥膳雞湯，一碗白米飯，幾盤擺得極好的菜，放在眼前沒有任何煙火氣，溫溫的入口是正好，但是不好吃。

支魈說:“少爺將就吃些日子，待奴才拿到了東苑小廚房的權利，日日做給少爺吃。”

奚容期待起來了，“那你快快長大，我爹要是知道你做飯，會認為是小孩子的胡鬨，要是被抓到可慘了。”

他頓了頓，又說:“在你沒長大之前，我都給你打掩護，你一定要做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給我吃。”

支魈溫柔的笑了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