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漂亮小寡夫12(1 / 1)

這天奚容和往常一般, 起床吃了飯,將昨夜晾乾的衣衫收起來,便將桌子搬在亮一點的院子裡寫字。

外頭正好由棵巨大的樟樹, 枝繁葉茂, 在樹底下既亮堂又不會曬著,有些微風吹拂,涼快又愜意。

這些天逐漸上了手,今天要是一整天都在寫,興許能把一個故事寫完。

雖然不能印做厚厚一本書,但是單薄十幾頁,店老板肯要的話能賣兩文錢。

兩文錢能得上一文, 賣出十本可以得十文錢。

能賺錢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若是能賺上二十文,他這回買筆墨紙硯都回了本。

識些字, 總是有路子的。

奚容興致勃勃的寫著,雖然文采沒有陽春先生的好,都是大白話,但是他勝在情節新穎,風格獨特, 說不定一炮而紅發大財了。

這幾天都起得非常早, 夜幕降臨了點著燭光還是在寫的, 時常是周鋒郎叫他吃飯了, 才慢吞吞的過去, 然後第一口飯菜就把他征服了, 全心全意吃了飯, 睡意襲來, 洗了澡再也沒想起來摸筆。

昨天夜裡周鋒郎說今天工量大, 要晚些回家,早早備好了奚容一天的飯菜,天還沒亮就從家裡出去做工,說是要很晚很晚才回來,若是到了點,讓奚容先睡,碗筷放著讓他回來才刷。

因為沒有人喊吃飯,如此一寫便的一整天,到了深夜肚子餓得不行了才把飯菜溫了溫吃了一碗。

溫了一天的飯菜到底沒有那麼好吃,又怕夜裡餓著,便是把一碗飯吃完了。

鍋裡的菜還有,傍晚的時候在有豆腐販子挑著豆腐來賣豆腐,奚容買了兩塊豆腐,又在隔壁老婆婆家裡買了四五個雞蛋,他做飯的手藝一丁點沒有,怕周鋒郎回家的時候隻有些剩菜不太好,便是買了些新鮮的等著他來做。

直至今日,奚容已經把這個故事寫完了,吃完飯本想著再看一遍,卻是看不進去。

天色黑 ,燭光不明,再看會壞了眼睛。

奚容在屋裡等了一會兒,打更人都敲了兩聲鐘了,都沒有見周鋒郎回家。

他在門口瞧了瞧,稍微打開一個縫隙看外頭,黑蒙蒙的一點光都沒有 ,仿佛藏在無數個壞人,奚容連忙把門關上了。

他一個人裹在冷颼颼的被子裡,難以入眠,想著周鋒郎到底去了哪裡,怎麼還沒回家。

直到四更天的時候家裡出現了一點兒動靜。

可是門是沒敲的,竟然像是進了賊,是有人翻牆了!

奚容嚇得睜大了眼睛,心裡想著家裡的幾百文錢是否已經藏得徹底,又怕那賊人是個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心裡害怕極了,想著周鋒郎怎麼還不回來?

但好一會兒,那賊人還是沒有進屋,竟然大大方方用起了他家裡的水。

看動靜是沒有進屋的意思,奚容鬼鬼祟祟的起了床,在窗布邊挖了個洞緊張的看。

雖是四更天,月亮卻是冒出來頭,外面打了霜似的一片白。

隱約看見一個男人光著膀子在院子裡衝洗。

白銀般的光輝能照見他的輪廓,奚容愣了一下,而後連忙起身開了門。

一到院子裡,竟是撲面而來的血腥味。

“大郎?”

奚容點了個籠燈,光亮一照,隻見周鋒郎從肩膀起始,橫跨整個背脊,竟然是一條皮開肉綻血流的刀痕!

院子裡的血腥味已經到了刺鼻的程度,地上流了一灘血。

奚容嚇得手抖了起來,連忙去看他,“你怎麼了?你流了好多血啊!”

......

這回趕鏢趕了一天一夜,路途上凶險無比,來了二十三個山賊,個個是拿著武器的亡命之徒。

鏢局也有二十幾名好手一塊走鏢,周鋒郎作為這次押鏢的總鏢頭,其一是保護好押送的寶物的安慰,其二是保護好性命。

在這個十兩銀子就能買一條人命的世道裡,價值千金的寶物可比在場的所有男人的性命值錢得多,周鋒郎拿了四兩銀子,其餘的夥計這一趟隻有一兩銀子,好些都是家有妻兒或是上有老母之人。

到了真正動刀子的時候才知道是多麼凶險。

那些山賊狡詐得很,周鋒郎力氣太硬了,身上雖然沒有功夫,但是他力氣大速度快,是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山賊知道他厲害,便一路拖著他,幾個人追著來打,假意碰一下又連忙走開。

那些人又狠又狡猾,殺人如若喝水一般,周鋒郎第一次走鏢不知道他們有多狠。

直到兩名夥計被刺穿了胸口當場咽了氣。

周鋒郎渾身都冷力起來。

那些山賊見是死了人,鏢局的人恨意正旺,正是血性起之時,便是連忙全身而退,卻不遠不近跟著,不和他們接觸,若是吃東西或是解手時便是來騷擾。

幾名夥計唉聲歎氣,“這樣看來不知道要幾日才能到底朝陽縣,興許到了縣裡咱們連一半的人都不到。”

鏢局便是這般,經常死人的,特彆是貴重的大鏢,人死得會更多。

但人死了,鏢局是厚道的,會好好安葬和補助家屬,這也是許多人心甘情願的原因。

周鋒郎臉色沉沉的,“要幾日?”

夥計愣了一下,“少說也要三日的。”

周鋒郎覺得自己等不起,奚容還在家裡等他,說好了隻是晚些回家,不可能晚三日。

家裡沒有人做飯,奚容吃什麼?

他的念頭是如此執著,早已經給自己的時間定死了,要在今天之內到家的,便一定要到家。

周鋒郎當即便說:“你們快些走鏢,這些人我來解決。”

“可是.......”

“快!”

他若是沉沉的說話,那真是如羅刹般令人畏懼,他不僅是總鏢頭,身手也如此厲害,在這種性命攸關之時,他說的話就是天理。

周鋒郎穩穩當當的說著,仿佛胸有成竹般,夥計們全然信任他了。

周鋒郎還說了一句:“把兩名兄弟的屍體一並帶上。”

走鏢時,這般凶險,一般是不帶屍體的。

荒山野嶺的,回來之時屍體時常被野獸啃咬,家屬見著的時候已經不是全屍,那鏢車大,若是不裝其他的東西,屍體可以放。

交代完事項,周鋒郎拿著一把短刀,不知何時已經隱入了山林。

他悄無聲息的,山賊們竟然沒有發現。

直到死了一兩個人才警惕起來。

此時此刻寶物已經不是目的,山林裡的獵人才是籠罩在頭頂的死神。

周鋒郎一不會功夫,二沒走過鏢,他進了山林沒有任何心思,隻一個個數著人,計較著時間,如同收割獵物般的悄無聲息要了命。

回過神來渾身都是血。

夥計們隻覺得他隻去了一個時辰便回來了,那一身麻布灰衣被血沁透成了濕潤的黑色,人一出來,如一柄恐怖的凶器,整個鏢隊的夥計都冒著寒意。

好一會兒,見他沉沉的不做聲,身上的煞氣平息了些,才小心翼翼的問:“周哥,您身上是不是有傷?”

周鋒郎遲鈍的愣了一下,解開衣服一看,那渾身傷得不輕,竟然還有把刀插在胸口都沒有發覺,更彆說背後拿一道傷,已經能看見白骨。

他竟然一聲不吭的,一路趕著鏢。

“要不、要不歇歇?”

生怕這保他們性命的閻羅死在路上。

周鋒郎悶不吭聲,不會疼似的,隻說:“趕鏢,太陽下山之前一定要到朝陽縣。”

夥計們已然十分聽他的話,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努力趕著路,竟真的在太陽下山之前趕到了朝陽縣。

那接鏢人簡直心驚,連忙是請了大夫,可周鋒郎什麼也不要,喝了一碗水,借了一匹馬,帶上些接鏢人備的藥草,轉頭便上了路,半路上實在感覺到血流得厲害,終於找了個醫館草草包紮了一下,如此繼續趕路。

大約是怕自己真的死了,也估摸著時間能趕回去,才騎穩了一些。

到了雲水鄉已然三更天,敲了敲鏢局的門,把馬還了回去。

那堂主匆匆穿了外衣起來,見他滿身是血,這麼快就回來了,以為是丟了鏢,他回來報喪的。

沒想到周鋒郎拱手道:“幸不辱命。”

他是來要錢的,拿了錢就回去。

堂主是完全不相信,以為他是來詐錢的,可正巧此時,朝陽縣回來的信鴿也到了,堂主打開一看,竟然真的是把標送到了。

這樣大價值的標,卻隻折了兩名夥計。

這一趟簡直是奇跡一般,甚至總鏢頭當天還趕了回來。

堂主愣愣的睜大眼睛,直到周鋒郎再次說話才回過神。

“馬堂主,我是來拿工錢的。”

馬堂主連忙讓人拿銀子來,周鋒郎把銀子放在手中,發覺重量不對勁,打開一看,竟然有八兩銀子。

不僅如此,還給他備了上好的傷藥。

馬堂主和善的笑道:“周兄弟,這是你該得的,你不是一般人,這些錢財隻是身外之物,馬某十分看重你的道義,往後馬某要是找你,你可彆不見我。”

周鋒郎拱了拱手,表示敬意,他實在耽擱不起了,連忙要回去。

那馬堂主思前想後的不明白,他傷得如此重,在朝陽縣住上一天最為妥當,為什麼非要趕回雲水鄉?

如此便問了,“周兄弟可是在雲水鄉有什麼事,怎如此急忙要趕回來。”

馬堂主已經想要和他套近乎,往後可能許多事用得上他,若是能長長久久讓他做快馬鏢局裡的總鏢頭,有朝一日必然是江湖上響當當的第一。

隻見那周大郎在夜色裡高高大大的立著,渾身都是血,臉上的真面目不仔細端詳已然看不出來樣貌,如同從屍山血海裡出來般滿身煞氣,是連鬼神都敬而遠之。

那雙利刃般的眼睛卻緩緩柔和下來,連聲音都很是溫和,“我的妻子在家中等我,我說今夜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