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兄弟的農舍在村子的邊緣, 這一帶的村落並不集中,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的是大戶。
周氏兄弟是外來的人, 兩兄弟從小逃荒來落的戶, 因為周大郎打獵是一把好手,便是住在半山腰上方便套取獵物。
這一塊的半山腰本那麼平坦,但不陡峭, 都有大約一裡路的平緩斜坡,兩兄弟勤勞肯吃苦, 年少時勤勤懇懇開了荒,竟將一大快的地慢慢挖平了, 如此便慢慢建好農舍, 後來幾年竟成一得天獨厚的好住處。
後來二郎讀了書, 也少有做力氣活, 大郎不是看書的料子,隻堪堪識得幾個字, 一直以來都是打獵做工, 他力氣大、做事也紮實,家裡的錢多是他賺的。
奚容進門那日是在轎子裡坐著, 有些顛簸,但尚且能忍受。
他以為下山的路應該好走。
沒想到竟然如此陡峭。
在周氏兄弟農舍往下便開始陡峭起來, 奚容走了些路提到了一塊頑石, 差點摔了一跤。
這般陡峭的山裡,即使有一條, 但摔下去也會跌個大跟頭, 要是運氣不好能一路往下滾, 不死也得殘。
還有周鋒郎眼疾手快, 一把便將他摟住了。
那雙手輕輕一撈,輕而易舉的將他摟了起來,瞧著不費半分力氣般的,一手托著他的膝蓋窩、一手按著他的背脊,“沒事吧?”
奚容嚇得大喘了兩口氣,白皙纖細的雙手緊緊抓住周鋒郎雙肩的衣襟,驚魂未定睜大雙眼,直到周鋒郎在他單薄的背脊撫了撫,才啞聲說道:“沒事,多虧了哥哥。”
那雙手寬厚修長,撫摸他背脊的時候能感受到那炙熱的手掌心溫厚的力量,仿佛整個背脊都被他包裹一般。
周大郎的身形比奚容大上一圈,將奚容一摟,跟隻貓似的在他懷裡護著。
奚容的額頭冒著冷汗,細軟的黑發有幾縷粘著臉上,不像那些大老粗般的男人出了汗臭烘烘的,些許的汗意讓他更香了。
像又軟又甜的奶糕似的,光是聞見便想含在嘴裡將他舔得濕漉漉的。
周鋒郎的聲音本就是低沉,沙啞的時候震得人頭皮發麻,“我抱容容下山。”
奚容還沒走上一裡的路,遇到了個坎就要人抱著走,說出去實在不好聽。
“奴家不累。”
周鋒郎說:“還有將近二十裡路,路上崎嶇無比,我熟路,腳程快,若是這樣來回走,到家都天黑了。”
繼而又說:“我時常挑著重擔走的,今日輕輕巧巧倒是不習慣,抱著容容正好合適。”
奚容根本是一點也不想走,抱著走路實在太好了,但是這樣抱著真的不礙事嗎?
路如此崎嶇,一個不小心可能兩個人一起摔了,周大郎如此人高馬大,若是將他做了墊背他可能會被壓死。
奚容連忙說:“奴家走得太慢恐怕耽擱了哥哥的行程,哥哥若是願意,可否背著奴家?”
哪裡能不願意。
周大郎的手臂輕輕一撈,便將他背在了背上。
那一聲聲“哥哥”喊得人渾身都酥了,一門心思全在他身上。
一口一個“奴家”,一聲“哥哥”,簡直比嬌娘還要讓人心猿意馬。
倒不是那聲音矯揉造作,偏偏他像個鬆竹般的好少年,沒有一絲不正之風,亭亭立著像清澈的冰雪一般,聲音也是玉鐘敲響般清冽,說起話柔柔的,好似口乾舌燥時碰見的山間裡的一汪清泉。
這樣的人說出這樣的話才叫人魂都沒了。
秋日裡穿得並不厚實,周大郎身強體壯,一年四季穿一件衣服都不在話下,今天是新婚第一天,雖然沒買新衣服,但那身衣衫也是櫃子裡最好的長袖。
薄薄的一件,奚容也沒有穿多厚,周大郎略微弓著背將他背起,奚容有些靦腆的並沒有摟著他的脖子,而且小心翼翼的攀著他的肩。
那雙手青蔥美玉似的,輕輕抓住,讓人心臟狂跳。
從鎖骨到大腿全部是緊緊貼著他背脊,一雙膝蓋還夾著他的腰,全部是好好貼著。
溫熱的觸感從貼合的地方透過衣服傳遞過來,周大郎魂魄都是輕飄飄的,走起路來跟一陣風似的又穩又快,還把奚容護得好好的。
奚容趴在他背上穩穩當當,漸漸放鬆下來,比騎上一匹馬還有穩實,比昨日轎子抬上來可舒服多了。
一路都是樹蔭,秋日的風涼爽爽,一會兒將奚容渾身出的汗都吹涼了,竟然有些冷。
他哆嗦的哈了一下,周鋒郎好似時時刻刻在關注他一般,連忙問:“是不是冷了?”
出了一身汗,安靜下來涼爽的風一吹自然是冷,周鋒郎作勢要脫衣服給他,奚容連忙說:“不冷、不冷,我正是舒服,多穿一件倒是熱了。”
周鋒郎才穿了一件衣服,脫給他穿豈不是要光著膀子?
如果光著膀子,奚容的手都沒有地方抓,一定會碰到皮膚。
他現在皮膚接觸恐懼症已經完全消失了,可是皮膚饑渴症依舊存在,稍微觸碰就不得了,說不定會像個變態一樣摸來摸去。
奚容又立刻轉移話題,“小籃子給我拿吧,彆礙著哥哥。”
今天上午編製好的小籃子剛好能派上用場,大清早摘甜脆爽口的野果帶上,還帶了兩葫蘆水,怕是路上渴了。
周大郎一聲不吭的,隻說了三個字,“不礙事。”
而後又繼續走。
一路上連歇都沒歇,便流水般的到達了山下。
午後沒多久便到了。
足足二十裡路,周大郎跟踩了風火輪似的飛快。
隻是到了平地又慢了下來,他將奚容放下,竟然爬上樹又摘了些野果和香料。
奚容提著個小籃子在下面等,周大郎看著是高大又魁梧,可是卻靈活得很,那臂力無與倫比,直挺挺的一棵樹都能爬上去。
將山薑和桂皮湊好,還摘了幾些紅透了的野果。
再采些不知名的野菜,味道很是刺鼻,但細細聞起來很香,想來是去腥的。
“這果子甜如蜜,待會兒抓了魚,烤上幾條,再煮些湯。”
滿滿一大兜的果子全部進了奚容的籃子裡加上早上帶的果子和水,足足是四五斤重。
周鋒郎連忙接過籃子,“重,我來。”
他提上籃子,又半蹲下來示意奚容上背。
奚容往遠處望了望見已經快到平地了,“眼下路好走了許多,奴家自己走,能跟上哥哥的腳步。”
周鋒郎蹲著,好一會兒見奚容真的不上來了,這才站直了身子,垂頭的時候有些許失落,但瞥見奚容軟乎乎的跟在他身旁,神情又溫和下來。
他故意走的很慢,走路的時候走最邊,將好的路全部讓給奚容走。
又怕人摔著,又怕他累,那張俊臉一路上全是往奚容這邊偏。
他的小媳婦又白嫩又漂亮,怎麼都看不夠,捧在手心裡都怕他摔了,更何況還讓他走路。
垂眸瞧見他那雙纖細雪白漂亮的手,好幾次想牽著他走都沒有鼓起勇氣。
他的小妻子瞧著漂漂亮亮,軟軟柔柔的,但是端莊又清純,而他的手又大又粗,方才還摘了野果沒有洗手,生怕一碰便將人弄臟了。
“是不是這片湖?”
奚容說話時周鋒郎才緩過神來,見那一大片連綿的大湖已經在眼前。
在午後的陽光下真是波光粼粼如碎金子一般美麗,一眼望去寬闊無比,天空的碧藍映照其中,真是美不勝收。
“好漂亮!”
奚容由衷發出了感歎。
周鋒郎從奚容的眼睛裡看見了這份風景的美麗,雙眸發光一般,周鋒郎能清楚看出奚容很是喜歡。
他下意識輕輕的說話:“往後還要更多好看的地方,我都帶容容去看。”
“真的嗎?”
周鋒郎彎著眼露出一絲笑意,“真的。”
他一邊說一邊左右觀看,最終是找了一個平整的大樹,給奚容墊上了幾片大葉子,還用一張盤子大的葉子放在河岸邊,從草籃子裡拿出十來個果子洗得乾乾淨淨,放在了奚容身邊。
“捉魚有些久,你在這陰涼處等我,要是餓了便吃些果子。”
說話間便開始脫衣服。
原先穿著衣服,瞧著是很勁瘦,可一脫下來渾身的肌肉顯露出來。
那身骨架子是肩寬腰窄的倒三角,光是高高大大的站著,連猛獸都會心生懼意,渾身沒有一塊肌肉是多餘的,深棕色的皮膚在光影下光滑無比,腰腹上是八塊腹肌,臂膀上的肌肉瞧著是勁瘦的一條,一發力便是鼓起,背脊上好幾道疤,瞧著也不難看,倒多添了些威風。
脫了上衣和外褲,本來還想往下脫,突然間想起了奚容,便停了手。
他回頭一看,見奚容彆過臉不看他這處,耳尖和臉頰紅紅的,周鋒郎連忙過去看,“容容是不是發燒了?”
心裡想著方才是不是背著的時候寒氣入體?
他連忙把自己脫好的衣服拿過來,“雖是有些汗味,但是容容要是冷了,也可以禦寒。”
他走過來的時候滿身熱氣,衣服疊在一旁,俯身下來和坐在葉子上的奚容說話時如一頭猛獸般充滿了危險。
奚容垂著頭,鼻尖都冒著細細的汗珠子,雙眸不知道往哪裡看。
周大郎隻穿著寬鬆的貼身褲子,隻到膝蓋,奚容眼睛隨便一看臉已經火燒雲一般。
他生得人高馬大,那東西也是,可真是如牛馬一般的,誰看了都要彆過臉。
【臉紅什麼】那可不是演的。
阿爾法冷不丁的在奚容腦子裡說一句話,奚容渾身熱意都沒了。
【奚容:我、我也不知道.......】
【奚容:可能人設、人設是這樣.....】
【嗬】
阿爾法冷冰冰嗬了一聲,又沒了聲息。
奚容小聲的說:“我不冷,風很舒服。”
周鋒郎見他確實好多了的樣子,便以為剛剛是被曬著了,他將脫下來的衣服褲子在河裡用力搓了搓,擰乾後放著樹枝上曬著。
“這樣大的太陽天,兩炷香就曬乾了,容容要是真的冷,可以再收起來。”
周鋒郎說著已經開始下水,奚容往水面看去,“這水有些深,哥哥小心點。”
周鋒郎說:“我水性很好,你乖乖在這人坐著,彆亂走曬著,”
“嗯。”
那湖水冰涼清澈,裡面的魚一定是鮮美無比,周鋒郎再叮囑了幾句便下了水。
剛下水時時不時回頭看奚容一眼,一會兒估摸著是碰到了魚,便認認真真抓起魚來。
那水才到周鋒郎半腰,看起來安全得很。
奚容坐在葉子上剝了兩個果子吃,那果子是軟軟的口感,一口咬下去汁水簡直蹦了出來。
一連吃了兩個拳頭大的果子,竟然有些飽了。
試探著去河邊洗了洗手,猛然看見周鋒郎的衣服被風吹走了。
奚容連忙去抓衣服。
幸好那風算乖巧,隻吹了一會兒便不吹了。
手中的衣服已經乾透了,奚容將衣服好好疊起來放在周鋒郎給他放的乾淨樹葉上,再次往湖面上看,周鋒郎已經不見了身影。
奚容仔仔細細在湖面上看了一圈,竟然沒看見人在哪裡。
那湖可真是大,興許是看不仔細,他左右看了幾大圈,真的沒有看見人。
終於是著急了。
他在岸邊喊了起來。
“哥哥!”
“哥哥——”
連個聲響都沒有。
“大郎——”
如此喊了好幾聲,沿著河岸線邊走邊喊。
往路上一路小跑,才跑沒幾步,突然撞見一個男人。
那男人生得高高大大的、和周大郎不相上下,雖有一副好皮相卻有些凶戾,身上穿得料子尚好,露出半截手臂很是勁瘦寬大,一看便是個有力氣的人。
還沒等奚容說什麼,他先說了:“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掉水裡了?”
奚容已經急哭了,“哥哥在水裡撈魚,現在還沒上來!”
還不等奚容說完話,隻聽一聲水花,那人已經跳進了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