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023(三合一) “這就是可怕的大人……(1 / 1)

【第二十三章:“這就是可怕的大人吧。”】

港口黑手黨總部, 首領辦公室。

首領的位置上,堆成山的彙總報告依照重要程度擺在左右兩側。

森鷗外的目光先是看向左手邊的報告,然後自然自語那樣開口說道:“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裡, 港口黑手黨參加了近三十場戰役,消耗三分之一的武器儲備,基層人員損失率是18%, 高層折損率隻有6%——每一項都比戰爭開始前,所預計的數值要低得多。”

說完,手指一動,轉向了右邊的報告。

“而受益部分,地盤擴充率46%,趁機吸納的成員占比約30%, 前來投誠的異能者多達五十人, 其中攻擊性異能占比68%,額外一提, 其中大部分都是攻擊性很強的異能呢——這些數據也都比戰爭開始前的預測高得多,而這一切, 都是太宰君統籌安排的結果啊!”

森鷗外抬起頭看向前方, 在辦公桌上的台燈微弱的光線難以照亮的地方,一點微弱的血腥氣漂浮出來,陰翳的鳶眸低垂著, 手臂上吊著石膏的太宰像是馬上就要融進黑暗裡一樣。

聽到了森鷗外的話, 他微微抬起視線:“這些結果, 森先生你早就知道了吧。”

在他做出策劃之時,今天的結果就已經在他們的預料中,隻不過通過他的後續操縱,又比預想中減少了一點損失, 加大了一點成果而已。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每次看到這樣的數據都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不,是做夢也很難夢到的數據呢。”森鷗外說著讚揚的話,臉上都是感動的神色。

仿佛虛無的幽靈一樣無動於衷的太宰終於露出被惡心到的表情,他一言難儘地看著自家老師,然後受不了一般轉身離開。

“太宰君。”

剛把手搭在門上,太宰回過頭。

黑暗的室內,一點微光下,剛剛十分黏膩的中年大叔像是變了一個人,他雙手支著下巴,唇角勾出意味不明的笑。

“差不多也該是時候結束這場戰爭了。”

說不清是命令還是感歎,而太宰給他的回應是一聲清脆的關門聲。

辦公室裡安靜了下來,森鷗外維持著坐姿很久都沒動,直到金發的少女抓著蠟筆從休息室推門跑出來,他才慢慢地斂去一個首領應有的威嚴。

“啊——真是的。無論多少次,就算在心裡做下準備,但當結果擺在眼前,還是會為此震驚啊。”

抓著蠟筆的愛麗絲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明明知道對方什麼都不會做,但還是保持著警惕和懷疑。”

森鷗外無奈地笑起來:“可能這就是可怕的大人吧。”

說著,暗紅的眼睛再一次看向報告中那幾行極為出挑的數據,心裡想到的卻是撿到太宰的那個下午。

明媚的午後暖陽,對生命感到迷茫的少年沉浸在冰冷的水裡,他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將對方從水裡撈出來的?是因為接受了老師提出的三刻構想,決心要取代暴戾的先代徹底掌控港口黑手黨,還是因為想要一個能夠掌控,幫他作證的棋子?

他自己都已經無法說清了。

而且,太宰太過聰慧。

他從未見過像太宰這樣的人,他擁有無人能比人性洞察力和人心掌控力,就像一顆未經打磨的鑽石,隻要稍稍提點就能立刻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這是經過計算的最優解。如果說,太宰君一手創立的監聽術完美解決港口黑手黨情報缺失的問題,那麼,經他開辟的商業通道就彌補了港口黑手黨的資金缺口,而現在,在經過這場已經進行了兩個多月的戰爭之後,港口黑手黨的最後的人手缺乏問題也得到了解決,”森鷗外呢喃出聲,“短短兩年的時間就能立下這樣多的功績,所以說,難怪組織裡的大家都這麼畏懼太宰君啊……”

黑暗裡,暗紅色的眼睛抬起來,凝望的樣子像是想要越過阻隔的門板看清逐漸走遠的太宰一樣。

乘著電梯下行的太宰沒再返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邁著蹣跚的步伐走出大廳。

蒼茫的晴空之上,僅存的落日餘暉落照耀著這個破敗的城市。

是啊,是時候該結束了。

*

與此同時,同樣的落日下。

空無一人的街道。

落地的彈殼發出微弱的聲音。

以超音速破空而來的子彈展露殺機。

一旁反應不過來的司機瞪大了眼睛。

電光火石之間,柊真白頭一歪,流風卷起他散落的額發,露出平靜的眉眼,擦著鬢發飛過的子彈擊中不遠處的商店玻璃窗,哢嚓一聲,殘破不堪的窗戶徹底碎成一地殘渣。

如果要形容的話,其實今天柊真白的心情還不錯,雖然被折原臨也用小紙條折磨了一早上,雖然國語小測又不及格,但天氣很好,畫的簡筆黑貓貓很好,受雇於太宰的司機也很好,所以他的心情非常好,好到讓他覺得這顆流彈也不過如此。

一顆憑空飛來的子彈能說明什麼問題呢?

橫濱是他的家園,對待家園難道不是需要海一般寬廣的心胸嗎?

所以,在判定子彈打不死他的第一時間,他除了閃避沒有任何後續動作。

直到司機掏出配在腰後的槍,直到隱蔽的街頭巷尾深處,一隻十人小隊全副武裝的雇傭兵現出身影,他們舉著武器朝他們逼近,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們,他才恍悟,哦,原來不是流彈,就是衝他來的。

但是,他也不認識這些人啊。

“是藤田組。”司機忽然低聲說道。

“……嗯?”

完全陌生的名字,柊真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作為戴著墨鏡黑西裝的標準黑手黨,司機言簡意賅地解釋:“是來自埼玉縣的藤田組。據說他們建立之初是為了守護埼玉縣當地的工業,但後來慢慢發展成黑手黨的。”

五千億遺產的消息被擴散開之後,許多想要分一杯羹的組織不遠萬裡趕到橫濱,藤田組就是其中一個,隻是那時的藤田組並不算強大,武器也十分落後,卻不知為何奇跡般幸存下來,還靠著蠶食其他組織發展壯大,如今,已經是可以和港口黑手黨叫板的組織了。

和港口黑手黨叫板?

“我明白了,”柊真白了然:“死對頭。”

司機噎了一下,找不到話反駁,隻好點頭。

死對頭那就不需要多說了,恍悟的柊真白看了一圈,空曠的街道什麼都沒有,唯一能當武器使用的隻有司機手裡的槍,但他不會用槍。

此時,形成包圍圈的藤田組成員停在五十米的距離外,那是一個很難發起反攻的距離,一旦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有異動,旋轉的子彈就會把他們打成篩子——按照一般情況下是這樣的。

而藤田組的人也這樣認為,所以他們停了下來,然後分出兩個人向著柊真白靠近。

柊真白並不知道這個從遙遠他鄉冒出來的非法武裝組織成員想乾什麼,但不妨礙他覺得時間有點晚了——太陽已經一半沉進地平線,已經過了最佳做飯的時間。

所以,需要快點把事情解決了。

但,現在有一個問題……

柊真白轉向太宰交給他的,剛使用了一天時間的珍貴的司機,誠摯地發問:“你能活下來嗎?我明天出門很大概率也打不到車的。”

司機:“……”

司機:“…………”

司機他很想說點什麼,但他什麼都來不及說,因為柊真白根本沒有等他回答的打算,就抄起他手裡的槍,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投擲出去。

風聲在耳邊湧動。

沒有一點猶豫的,鋼鐵鑄成的槍托砸在了藤田組成員的頭上,猝不及防的藤田組成員當場暈厥過去——儘管剩下的藤田組成員一齊扣動了扳機,但完美的防守還是裂開一道口子。

劈裡啪啦的流彈擊打牆壁發出悶響,司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推進車廂裡。下一瞬,一個人影飛一般衝了出去,幾乎是刹那間,一個藤田組的成員倒下了,又一個藤田組成員倒下了……

沒人能看清他是怎麼放倒這些人的,因為他的速度太過迅捷,藤田組的成員連他停滯的時間間隔都捕抓不到,更妄論開槍射擊了。

一眨眼,場上就隻剩下兩三個人還站立著。

丟下被槍托砸得頭破血流的藤田組成員,柊真白轉身朝著剩下的幾個人走去,剛剛還井然有序的成員此刻除了顫抖地後退,已經什麼都做不到了。

一分鐘後,最後的勝者提著被血液染透的,槍托上甚至沾著一絲絲白色腦髓的配槍重新走回車前,細心詢問:“還好嗎?沒有受傷吧?”

目睹一切,甚至覺得腦殼有點的幻疼的司機沉默了。

保住珍貴交通型人才,心情愉快的柊真白鬆了一大口氣,然而就在他想要把武器還給司機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是郵件。

太宰的郵件。

美麗的心情又拔高了一個度,柊真白點開郵件的刹那,忽地,身後又是兩道破風聲。

再一次歪頭,飛旋的子彈擦著臉頰飛過。

無動於衷的柊真白第一時間低頭先閱讀太宰的郵件,然後才側過頭去看,對他開槍的是第一個被槍托砸傷的藤田組成員,對方傷勢相交同伴比較輕,蘇醒比較快,所以蘇醒後,他很快的重整旗鼓扣動扳機,隻不過,在他開槍的那一刻,手掌又被身後來的子彈擊中。

擊中他的人是不遠處持槍站立的織田作。

“沒事吧?”織田作問。

“沒事哦~,不過織田作你怎麼會在這裡?”柊真白笑著朝他走去。

織田作收起配槍,“我來看孩子們,恰好聽到了聲音。”

“孩子們?是你收養的那幾個嗎?”

“嗯,”織田作應了一聲,又問:“你要一起去嗎?就在前面的咖喱店裡。”

雖然曾經收到過織田作送出的兩張咖喱店代金券,但因為太宰堅定地認為那是一份有意義的新年禮物,所以一直沒有使用,而年後不久龍頭戰爭爆發,忙碌的港口黑手黨成員連酒館偶遇式赴約都沒空,更不用說聚在一起吃一頓辣咖喱了,這也是柊真白不知道咖喱店位置的原因。

由織田作領路,跟在身後的柊真白繞過兩條巷子後,轉入了一個非常低調的咖喱店。

因為太過低調,店裡沒什麼客人。柊真白困惑地看著織田作,然後就看到織田作走進店內。

“店長,兩份辣咖喱。你吃辣咖喱嗎?”

“可以哦。”柊真白想了想點頭,然後又把手裡的蟹交給從後廚走出來店長,“麻煩幫忙製作一份蟹肉料理。”

“是為太宰準備的料理嗎?”

“原本是,”柊真白也坐到吧台前,“但是他剛剛發郵件說要準備去抓老鼠,所以晚上沒辦法回來吃飯了。”

“那就沒辦法了。”織田作將手裡的冰水遞給柊真白。

辣咖喱很快端了上來,因為不愛吃甜,柊真白對‘咖喱應該是甜的’這個件事沒有認同感,幾口辣咖喱下來,居然產生了一種咖喱是辣的也挺不錯的感覺,這讓他忍不住讚揚起來。

吃完了咖喱,蟹肉料理也處理好了。

提著蟹肉料理,柊真白跟著織田作來到二樓。

二樓和一樓差不多大,是就由會議室改裝的居住空間,分為書房和臥室兩部分,走進臥室的門,三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圍在榻榻米前,看到織田作後變得十分高興——這些都是龍頭戰爭中失去家園的孩子,最大的才七歲,叫幸介,一個月前被織田作收養;最小的是克己,五歲,一個星期前被織田作帶回這裡。

簡單的介紹之後,三個年幼的孩子接受了柊真白的蟹肉料理投喂,之後織田作又陪著他們玩了一會兒黑手黨遊戲才道彆離開。

走出咖喱店時,天已經很黑了。

織田作需要去港口黑手黨上班,兩人在巷子口分彆。

目送著織田作離開,鳴笛由遠及近,不久就看到軍警的車輛利箭一般飛馳而過,四周依然是隨處可見的戰鬥聲,但柊真白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在曆經兩個多月的洗禮,白熱化的戰鬥也有了走向衰亡的跡象——畢竟,再多的武器也是會打完的,而異能者,就像太宰說的那樣,那是另外的戰場,是異能者與異能殺手的戰場。

接連避開兩個械鬥現場後,踩著夜色回到集裝箱的柊真白點亮室內燈,一切都是他早上離開時的樣子,太宰果然沒有回來。

他放下書包,簡單泡了個澡,又花了一點時間把國語作業寫完,最後翻到那張親筆畫的簡筆黑貓貓,鳶色的眼睛又透過紙張偷偷地看著他,柊真白思索了片刻,又在蟹肉罐頭上加了一份辣咖喱。

雖然咖喱確實很辣,但那是太宰一定會喜歡的味道呢~

*

儘管龍頭戰爭的衰亡是可以預見的,但在衰亡前必然還會引來新的爭端,比如奇跡般壯大的藤田組和港口黑手黨之間。

雖然柊真白至今都不知道藤田組為什麼要攔截他,但那不重要了,因為來攔截他的人至今還躺在ICU裡。

這件事造成的唯一後果是,他的司機先生變得十分聽話,雖然之前也很聽話,但現在是非常聽話,柊真白說東他不會往西,說買海鮮就立刻驅車趕往海鮮市場,他甚至會很自覺地站到柊真白一米開外——那是一個絕對不會被槍托砸頭的距離。

對於司機的誠惶誠恐,柊真白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心靈創傷。

要知道他可是為了保護司機才會這樣做的,不然他一定會花點時間找個趁手武器,但是司機感受不到他的怨念,司機隻會日複一日地記錄他的真實日常,評估出不據有客觀慣性的心情晴雨表,彙報給他那令人害怕的頂頭上司太宰先生。

就這麼又過了一周。

酒館輪班結束,正好是打烊的時間,柊真白收拾好雜務,帶著酒館的大門鑰匙回到後方休息室。

長穀川先生居然還沒下班,他憂心忡忡地看著柊真白,斟酌了很久才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柊真白無辜的眨了眨眼。

長古川先生依然憂心不已:“你今天報警抓了三個醉酒的客人。”

柊真白又無辜的眨了眨眼,“但是,是因為那些人鬨事,我才會聯係警察的呢~”

雖然為了能讓市警能順利地帶走他們,他下手有些狠了。

長穀川先生:“……”

算了,長穀川先生決定放過這個問題,也放過自己。

“醉酒的客人暫且不提,最近異能者離奇死亡的事件頻繁發生,要不你還是先在這裡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吧。”

隨著時間流逝,異能者死亡事件越來越多,死亡的地點也偏向人多的地方,但無論是軍警還是港口黑手黨都沒能抓到罪魁禍首。

柊真白搖了搖頭:“明天還要上學。”

道過彆,柊真白離開酒館,在經過十字長街時,空無一人的街道忽然走來一個優雅的青年,他穿著一身白衣,白色的長發隨著風舞動,露出月光下如血的紅瞳。

隨處可見的槍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彌散的大霧籠罩而來,身體裡的某些力量隨著霧氣消散,連帶著長發的青年也從眼前消失了。

柊真白停住腳步,平靜的目光忽地往側邊一移,寒意湧來,身體比腦子更快的離開站立的位置,下一瞬,鋒利的刀從半空劈了下來,徑直劈到底,在長長的人行道被劈出一條漆黑的裂縫。

重新站定的柊真白先是看了一眼地面的裂縫,經由裂縫的形態判斷異能體的實力,最後才又抬起頭,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頭頂紅色晶體的漆黑異能體,開刃的太刀被握在它手裡再一次劈下來。

又一次借力後跳,劈開太刀的攻擊範圍,從始至終都顯得格外平靜的柊真白仰望著天邊的月亮,“說起來,阿治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了啊……”

濃霧之外,同樣的十字長街。

長發的青年仍然站在人行道前,安靜地凝望著不遠處的濃霧,這片濃霧和普通的濃霧不同,像是被控製著盤踞在街頭,風也吹不散雨夜澆不透。

直到一個戴著風雪帽的病弱少年走近,長發青年才側過頭看了一眼。

“啊,是你啊。”

病弱少年費奧多爾微微一笑,如同酒液般絢爛的紫色眼眸閃動著。

“澀澤君,好久不見。”

澀澤龍彥沒有回應,他轉過頭意興闌珊地看著面前的濃霧。

“已經開始有些無聊了,無論是寶石,金塊,古董藝術品,又或者是強大的異能力者的首級,我都已經不感興趣了。所以啊,昨天的我自己到底對這些玩具抱有什麼樣的期待呢?”[3]

背著光,費奧多爾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我一開始就給過你衷告。外界的物質無法填補你內心的空白,戰鬥也不能,你所施行的一切都隻是霧中的虛影[4]。不過,如同約定的那樣,我會幫助你的,在你找到你願意為之瘋狂的天使之前,我會一直幫助你的。”

澀澤沉靜地看著這個忽然找上來的俄羅斯少年。

少年微笑著,被壓在風雪帽下的黑色發絲微微搖擺著,“那麼,在得到結果之前……”

*

與此同時,港口黑手黨總部。

徹夜通明的燈光下,關閉的辦公室門被人一腳踹開,滿桌淩亂的文件順勢揚起又落下。

“喂,混蛋太宰,”收到通知郵件的中原中也大步走進來,“你說找到藤田組的機密是什麼意思?那些家夥真的跟頻繁死去的異能力者有關……嗯?人呢?”

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冷清仿佛它的主人一直沒有出現過一樣。

中也下意識地皺起眉,目光巡視過室內,隻有凳腳邊的散落著幾張A4紙。

因為沒發現什麼異常,他半信半疑地將地上的紙撿起來,然後才發現A4紙上記錄的是這段時間裡藤田組發展壯大的全過程——隻有這些,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太宰也不在,甚至連求證的人都沒有,雖然在十分鐘之前,他的手機確實收到了太宰發給他的郵件,郵件上寫著他已經找到了藤田組的機密……

由於實在摸不清太宰想乾嘛,中也隻能試圖從這份亂七八糟的文件裡找尋答案,但是文件翻看了幾遍都沒能找到關鍵信息,直到部下才小心翼翼地探頭詢問,“中也先生,部下已經整裝待命,請問要出發了嗎?”

想要放棄的中也剛抬起頭,眼角餘光就像是發現了異樣般落到文件中某一行,幾秒後,中也大步地往外走去:

“出發。我知道藤田組的據點在哪裡了。”

*

夜色濃重,大霧還沒起。

無人的十字街口,再一次避開劈斬而下的太刀,柊真白停在紅綠燈柱上,腳下的土地隨著異能體的攻擊出現越來越多的縫隙,已經沒有一塊土地可以落腳了的程度。

柊真白是真的有點生氣了,不是因為大半夜被困在霧裡,也不是因為被異能體追殺,而是那個因為那個忽然出現的長發青年。

所以說,他就是引發龍頭戰爭的主謀之一啊。

所以說,就是因為他一直製造事端,太宰才不得不加班,以至於連回家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啊!

“真是令人煩躁啊……”

話剛出口,異能體的下一次攻擊又到了。

這一次柊真白沒再後退,靈活的身姿擦著刀身穿過,當啷一聲,金屬與金屬碰撞,奪目的火花下是尖銳的刺耳聲,金屬鐵管彆削掉了一半,柊真白看都沒看,就將手中剩下的半截鐵管丟到身後。

他使用的太刀是傳承的古刀劍,如果異能體出自於他自身的話,那刀也應該是百分百複製,在這種情況下,他隨手撿的一根鐵棍被削掉再正常不過了。

一邊閃避異能體的攻擊一邊四下觀望,終於柊真白看到了立在不遠處的紅綠燈燈柱,他跳了過去,異能體緊隨其後,但是完全沒有思考維度的異能體就像一個沒升級過的AI,一招一式都十分僵硬。

柊真白隻是稍微調整了一下角度,隻會死板進攻的異能體就將刀刃斬在燈柱上。

鋒利的刀刃切斷了燈柱的底座,圓形的柱倒了下來,柊真白一手抓住燈柱的一端,在異能體猝不及防的時刻微微一抬一震,鋼鐵鍛造的燈柱由上而下徑直粉碎了異能者的腦袋上的紅色晶體,熟悉的力量感一點點重新的回到身體裡。

大霧散去,依舊是午夜的街頭,隻是那個長發的青年消失不見了。

柊真白沒有立刻追蹤,而是掏出手機撥打太宰的電話。

電話沒撥通,提示對方關機。

無人的街頭,深夜的路燈忽然閃了閃,再定睛,駐足而立的少年已經不見了。

同一時間,橫濱某個鬨市街區。

血液的腥氣彌漫在空氣裡,前方交戰區域裡全是倒下的屍體,有藤田組的成員,有港口黑手黨的成員,也有無辜受害的平民。

身為港口黑手黨底層成員,織田作穿行在敵方的射程範圍內,異能‘天衣無縫’時刻預告著死亡訊息,織田作就在異能的間隙裡,儘可能的搜尋需要救援的港口黑手黨成員。

就在這時,一聲嬰孩的哭泣聲突兀地響起,同時異能提醒,子彈擊中心臟的畫面在腦海裡閃現,織田作一個前躍抱起哭鬨的嬰孩並躲藏到廢棄的汽車後方,密密麻麻的子彈緊隨其後,耳朵裡傳出悉索的電流聲,太宰的聲音傳出來。

“織田作,離開那裡。”

腦海裡的異能同步提醒,織田作下意識側翻,下一刻,穿-甲彈擊中了那輛廢棄的汽車。

幾乎是同一時間,引擎發出轟鳴,一輛紅色的機車從遠處飛馳而過,避開子彈的乾擾,中原中也剛剛進入信號區,掩藏在耳朵裡的通訊麥傳出熟悉的聲音。

“嗨,中也嗎?進入敵人的射程了嗎?中槍死去吧。”

“閉嘴——”

風向背後掠去,中也煩躁的壓低眉眼,同時避開朝著自己打來的穿-甲彈,子彈炸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下一瞬,機車沿著高牆直衝而上,一直攀升到頂層,然後落地。

全副武裝的藤田組成員頃刻舉起槍,但中也的目光卻落到人群的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失蹤,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抓的太宰就被藤田組拷在後方。

“混蛋,你沒事吧?”

“托你的福,多挨了兩拳。”[5]

話音剛落,就傳出藤田組成員被踹倒的聲音。

另一邊,返回集裝箱的柊真白抽出掛在牆上的太刀,重新走了出來,幽藍的天際才剛剛亮起一點魚肚白,他拿出手機撥通郵局有阪大叔的電話。

很快的,電話掛斷,一條定位信息彈了出來。

五分鐘後,等候在街頭的司機被柊真白叫醒。

一個小時後,一處偏僻荒涼的孤兒院出現在眼前。

孤兒院隱蔽的地下室,年幼的孩子被綁在中間,澀澤龍彥邁開步子,就像沙漠裡曆儘艱辛終於找到一瓶水的人,露出渴望的眼神,他朝著面前驚恐的孩子伸出手,期望能在對方身上看到生命截然不同的東西,但痛苦地喊叫爆發了出來,就在這時,刀鋒閃過,厚重的牆體轟然倒下。

明明天光傾瀉而下,不知道多久沒見過太陽的名為中島敦的孩子怔怔地看向光源的中心,那是天使,提著刀走來的少年璀璨的像個天使,是來渡他走過苦厄的天使,戰栗的感覺還留存在瑟瑟發抖的身體裡,他伸出手,妄圖想借此離開痛苦的根源。

但無論是柊真白還是澀澤龍彥,誰都沒有注意到他。

逆著光,澀澤龍彥又一次看清柊真白的面目,這一次他的眼裡都是震驚。

“居然活著出來了嗎?”

柊真白扯開一抹笑,“啊,是呢,我活著出來。”

伴隨著話音,鋒利的刀刃如新月閃過。

沒斬中,因為澀澤龍彥跳了起來,但柊真白也沒指望一擊斃命,下一個攻擊隨之而來。狹窄的地下室根本沒有足夠的空間支撐他們的行動,很快的,他們移動到了室外,中島敦循著聲音踉蹌地爬出來,再慢吞吞的適應明亮的朝陽,戰鬥也結束了。

異能強大但不擅長體術的澀澤龍彥倒在地上,血液像小溪一樣從身上的傷口滲透出來。圍觀的孤兒與孤兒院院長見狀抱成一團,驚恐地看著他們。

……

…………

隨著爭端落幕,耗時八十八天的龍頭戰爭徹底宣告結束。

作為這場戰爭裡的絕對受惠者,港口黑手黨在奠定了在關東地區的絕對地位,也推動了橫濱三刻構想的正式成立,另外,一戰成名港口黑手黨成員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因為立下足夠的功勞,晉升為乾部候選。

隨後,港口黑手黨與異能特務科一起參與了城市重建工作。

因為投入的資金還算充裕,港口黑手黨甚至還推出兩個能夠支配金屬和土壤的異能者一起協助工作,不過房子雖然容易修理,因戰爭流逝的人口卻需要很長的時間去恢複。

太陽重新升起,新的一天到來,夏初的涼風穿過高空,一輛來自日政的轎車緩緩開進異能特務科基地。

異能特務科長官種田山頭火親自接待了這位日政官員代表,但傲慢的日政官員連理事官端來的茶水都沒接,就向種田長官發布尋找異能者澀澤龍彥的消息——作為引發龍頭戰爭罪魁禍首之一,澀澤龍彥在離開橫濱後就失蹤了,日政方完全沒有辦法聯係他。

雖然隸屬日政管理,但身為橫濱管理方之一,種田長官對這種事隻能以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收場。

而此時,風暴的中心,重傷的澀澤龍彥正從一個新建的房屋中醒來,疼痛深入骨髓,他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清醒,醒來一看,他心心念念的天使中島敦就在旁邊。

但中島敦還是有些怕他,端著半碗粥——不是給澀澤的,是他自己喝的,隔著很遠不肯靠近。

“你……沒事了吧?”

澀澤龍彥:“……有事,我的傷口根本沒有包紮吧?”

連紗布都是很敷衍地纏兩圈了事!

中島敦猶豫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柊先生說不需要給你養得很好,隻要死不了就行了。”

“……柊先生?”

嬌生慣養的澀澤龍彥後知後覺地想去那柄如影隨形的太刀。

“是啊,這個房子就是柊先生的,他沒有殺你,也沒有殺我,而是把我們帶到了他的新房子裡。他允許我住在這裡,代價是……看住你。”

澀澤龍彥:“…………”

一個年幼的孤兒,得到了一間可以居住的房子——這是何等榮幸的事!

所以為了保住這個房子的居住權,他一定一定會好好地看住罪犯的!下定決心的中島敦眼底冒出熊熊火焰。

而罪犯澀澤龍彥無話可說(物理意義),因為重傷將死隻剩一口氣的他疼得根本說不出話,更不用說撒丫子逃跑了!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澀澤龍彥之外,受傷的人還有太宰。

太宰的傷勢並不重,估計是將計就計被藤田組抓捕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傷得更重的是負責救援的中也的部下。

藤田組作為被澀澤龍彥和費奧多爾共同推上舞台的組織——作為一個曾經小得不能再小的組織,卻能一次又一次地在混亂中存活下來,並積攢到足夠的力量,這不是僅僅依靠普通的人力能做到,所以他們身後必定會有能夠支撐他們行動的推行者,而能夠推動他們的,除了澀澤龍彥和費奧多爾不做他想——這樣一個組織,在戰爭的最後,也被完全的消滅了。

在消滅戰中受傷的成員被統一地送到港口黑手黨醫院,太宰也是。

拒絕了護士的幫忙,獨自一人包紮好傷口的太宰踱步走出病房,迎面看到了從電梯裡走出來的中也,中也提著一束花一個果籃,一副要去探病的樣子,果不其然,他走進了受傷的部下的病房裡,很快的笑鬨聲傳了出來,與之相比的是另一邊,一個全然死寂的病房——那是他的部下的病房。

和他不一樣,中原中也是一個很好的領導者,足夠關心愛護部下,不僅不會輕易舍棄,關鍵的時刻還會挺身而出提供庇護,這樣的領導者會得到大家的喜愛再正常不過了……

病房之外,靠著牆邊的太宰垂下眼眸,悄而無聲的,仿佛幽靈一樣朝著電梯走去。

電梯一路暢通無阻地抵達地面,空曠的大廳裡,巡邏的成員裝備整齊地走過,駐守前台的小姐姐偷偷用登陸電腦追劇,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黑色的幽靈踉蹌地從電梯走出來——就算注意到也不會有人敢靠近。

蒼白的日光穿過透明的防彈玻璃,太宰頓住了腳步,他凝望著光與影交界的地方,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下定決心那樣要邁出腳步,然而腳步還沒抬起就又停住了。

在他的前方,種滿鮮花的花壇邊,流動的噴泉氤氳出七彩的霓光,提著太刀的少年正含著笑意,散亂的黑發被風揚起,水墨一樣的眼眸映出他的身影,隔著光與影的間隔,他正堅定地朝著他走來。

鳶色的眼眸深處,重新被點上了一點難以察覺的光彩,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太宰再次邁開腳步。

“是什麼時候來的?”

兩人順著台階往下走,如同沉默的野獸一樣的港口黑手黨總部被一點點拋在身後。

“有一會兒了。一起去買菜嗎?安吾和織田作約好了一起吃飯,還說要比賽每個人自帶食材做一樣菜。”

“欸——做什麼樣的菜都可以嗎?”

“應該是吧,總之暫時還沒有人想到要追加限定詞,”柊真白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眉眼彎到一起,“對了,等晚上吃過晚飯,偷偷去一個地方吧,有個東西想送給你,總覺得你一定會喜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