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汀蘭的聲音裡帶著絲顫抖: "向晚,我好怕。聞倩語,聞倩語被人害了。"
被害?趙向晚眉毛皺了起來。聞倩語,這個名字她聽蔣汀蘭提起過。
她是國際貿易專業大三學生,和蔣汀蘭住一個宿舍,關係很好。蔣汀蘭被拐這件事在學校裡傳開之後,背後有一些不太好聽的議論,但聞倩語很同情蔣汀蘭,溫柔地關心她,堅定地站在她這一邊。
蔣汀蘭曾經對趙向晚說過,有一次她拿著熱水瓶打完開水回來,還沒推開宿舍門就聽到裡面聞倩語的聲音: "蔣汀蘭被拐賣不是她的錯,你們為什麼要排斥她?"
室友童玲嘟囔說: “我們也不是排斥她,就是聽說她懷過孩子,還自殺過,覺得她比我們成熟好多,完全說不到一起嘛。"
另一個室友劉佳順弱弱地解釋: “我也沒說什麼,就是覺得……她經曆好豐富哦,不太想和她做朋友。她也真是的,彆的宿舍不去住,乾嘛和我們住一起?"
聽到這裡,蔣汀蘭恨不得找個角落躲起來。
她原本是89級會計專業的學生,因為被拐,一年時間沒有學習,重返學校隻能留一級進了90級。89級會計專業一共有五個女生,先前蔣汀蘭就是和彆的專業拚宿舍,與另外四個女生關係一般。重新返校後,原先住的宿舍已經住了人,於是插空進了90級國際貿易專業的女生宿舍。
89級同學因為一年未見已經生疏,90級同學剛剛開始認識互相不熟悉。——聽到同學的背後議論,蔣汀蘭內心生出一種“天地之大,卻無一處容身”的愴然之感來。
宿舍裡的對話還在繼續。
聞倩語很不高興地說: “成熟什麼?蔣汀蘭也就是比我們大一歲,哪裡就成熟了?咱們90國貿專業隻有三個女生,正好空出一張床位,她不住這裡,住哪裡?再說了,她吃過那麼多苦,多可憐啊。我們都是女孩子,又是同一級、同一個宿舍,應該多多理解、多多關心她。"
聽到這裡,蔣汀蘭無比感激,自此與聞倩語同進同出,結下深厚友誼。萬萬沒想到,二月入校,兩人才交好了一個學期的時間,十月份聞倩語便被人害了?
趙向晚問: “人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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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汀蘭再也控製不住情感,在電話那頭痛哭失聲: “沒有,沒有,警察已經發現她的屍體。她死了!她死了……"
趙向晚心裡很不是滋味。
蔣汀蘭性格內向,經曆過被拐的痛苦之後更是話少。她在京都經貿大學的真心朋友也就聞倩語一個,怎麼就出了意外?
二十歲的花樣少女,怎麼就死了呢?
趙向晚輕歎一聲: “你彆哭,慢慢和我說說。聞倩語是怎麼死的?警察那邊怎麼凶手抓到了沒?"
蔣汀蘭一邊哭一邊說,因為情緒不穩定,話語有些顛三倒四,但在趙向晚的耐心傾聽與詢問之下,慢慢將事情的經過整理出來。
蔣汀蘭和聞倩語學習都很努力。
蔣汀蘭被拐到大山裡,經曆過家暴、懷孕、自殺、流產之後,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記憶力明顯下降。再加上有一年時間沒有摸書,很多專業基礎知識都已經遺忘。哪怕從大二開始重讀,依然撿起來有些吃力,所以她非常刻苦,每天都到自習室學習,一直學到熄燈。
聞倩語是本地人,她父母都在石化係統工作,家裡條件不錯。她想出國留學,但英語成績達不到要求,因此除了專業課之外,還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學習英語,每天和聞倩語一起上晚自習,口袋裡放一個隨身聽、耳朵裡塞著個耳機,抓緊一切時間練聽力。
1992年10月17日,周六,雨。
蔣汀蘭和聞倩語一起在食堂打了飯,回到宿舍吃。吃過飯之後,兩人一起去教學樓一樓的自習室學習,
到了九點,蔣汀蘭感覺有點冷,她出門時穿了件短袖,當時沒覺得,但是到了晚上寒氣下來有點頂不住。蔣汀蘭抬起頭發現教室裡隻剩下自己和聞倩語兩個人,便提議回家。
聞倩語還有一段聽力測驗沒有完成,讓蔣汀蘭先回去,並說自己等下直接回家,不回宿舍。
聞倩語是京都人,偶爾周末會回家,蔣汀蘭囑咐她注意安全之後,拿著傘回了宿舍。到了周一早上,聞倩語還沒有回到宿舍,蔣汀蘭便有點著急了。
同寢室的童玲和劉佳順並沒有在意,都說這麼大的人了,聞倩語又是本地人,能有什麼事?多半是在家睡懶覺想逃課唄。
周一上午會計專業有四節課,蔣汀蘭坐在教室心神不寧。
/>蔣汀蘭因為有過被拐的經曆,對這些事情特彆敏感。好不容易上過完四節課,蔣汀蘭一問國貿班聞倩語沒來上課,匆匆回到宿舍,找到電話本之後下樓,站在一樓宿管辦公區撥打聞倩語家裡的電話。
聞倩語是獨生女,家裡條件挺好,父親在京都石化總廠基建科當科長,母親在石化總廠財務科當科員,一家三口住在單位分配的單元樓,兩房一廳很寬敞。1990年聞倩語考上大學之後住在宿舍,她父母為了方便聯係,花了高額的初裝費,安裝了電話。
蔣汀蘭知道聞倩語家裡的電話,但隻是寫在巴掌大小的電話本上,平時從來沒有撥打過。
接電話的人是聞倩語的媽媽饒湘。"喂,你好。"
蔣汀蘭很有禮貌地詢問: “請問是聞倩語家嗎?”“是的。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聞倩語的室友,我叫蔣汀蘭。”饒湘的聲音很溫和: "啊,蔣汀蘭,我知道你,你是倩倩的好朋友。你有什麼事嗎?"
蔣汀蘭問: “阿姨,請問聞倩語今天為什麼沒有回學校上課?今天上午有四節課,她都沒有來。”
饒湘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倩倩不是在學校嗎?為什麼沒上課?”
蔣汀蘭有點慌: "前天晚上聞倩語就回家了啊,她現在不是應該在家嗎?"
饒倩也開始慌張: “沒有,倩倩周六沒有回家,我中午還給她打過電話,她說不回家的啊。”
蔣汀蘭的聲音有些顫抖: "前天晚上我和聞倩語一起上晚自習,九點我先走,她說還要一點聽力測驗沒做完,大概十分鐘做完就回家。她經常周末回家,所以就沒有在意。周六晚上她沒回宿舍,周日一天也沒在,今天她沒來上課,所以我打電話問您。"
饒倩感覺到不對勁,掛了電話就往學校跑。
蔣汀蘭趕緊報告輔導員,學校高度重視,等到饒倩過來之後,問遍了同學、老師,都說沒有看到聞倩語,馬上報了警。
事關女大學生失蹤,西山區公安局非常重視,馬上立了案,派偵查人員進入學校,進行走訪排查。
京都對外經貿大學背靠西山,環境悠雅,隻是距離市中心比較遠。如果聞倩語晚上九點多坐車回家,應該順著主教學樓前面的水泥路出來,沿香樟路往東門而
去,出了東門,便是公交車站,坐25路
或者510路公交車,十站路之後在石化小區站下車,步行五分鐘左右到家。
如果聞倩語九點十分左右離開教室,應該能在九點半之前坐上公交車,十點多到家。這條路線都是聞倩語非常熟悉的,大學校園也相對單純,沒有人覺得會有危險。
失蹤那天是周六,大學生們的娛樂活動很多,校園裡嘉偉園有舞會,燈光球場有籃球比賽,小禮堂放電影,東門臨街那裡有一排餐飲、錄像廳、卡拉OK廳,熱鬨得很。哪怕下雨,也阻擋不了年輕人玩耍的心。
怎麼一個大活人,就不見了呢?
九點十分左右走出教學樓,聞倩語到底去了哪裡?是直接去東門公交車站坐車,還是臨時起興去了其他什麼地方?
從周六21:00到周一中午13:00報案,失蹤時間已經過去37個小時,京都經貿大學師生共六千多人,占地約四十萬平方米,家屬區與教學區以香樟東路、碧水溝為界,這給偵查帶來了很大的困難。
警察拿著聞倩語的照片,開始一條線一條線地追查。首先是要判斷聞倩語是否出了校園。
東門是開敞的小門,十一點準時關閉,沒有保安值守。門口水果攤販說周末進出的人挺多,沒有留意是否有聞倩語。
公交車司機看照片之後都搖頭,表示周末晚上在經貿大學站上下車的人很多,司機和售票員根本記不住晚上九點多有沒有上過這麼一個女生。
公交車站附的近副食店老板、小餐館服務員、小攤販,包括石化小區的住戶問了個遍,都說九點到十一點之間,沒有看到聞倩語。
坐公交車回石化小區這條線,斷了。
這就代表需要搜索的範圍很大。從校園到公交車站、石化小區,沿途每一個地方都有可能發生意外。
聞倩語的父母悔恨交加,他們平時對女兒非常信任,想著女兒將來要出國,更得鍛煉她的獨立能力,再加上女生宿舍隻有一樓宿管處有一個電話,有事要找聞倩語的話需要宿管阿姨上五樓找人,因此家裡雖然有電話但聯係得並不頻繁。
聞倩語父母要找女兒,一般會挑中午12點、下午6點打電話,聞倩語周六中午已經和母親說過不回家,但不知道為什麼到了晚上忽然起了興要回家。陰差陽錯的,這才出了事。
>警察們沒有泄氣,打算從主教學樓開始,進行地毯式搜索。
京都對外經貿大學的教學樓一共三棟,其中一棟六層大樓是主教學樓,平時使用率很高,經過兩天時間,聞倩語上晚自習的那個一樓教室裡什麼痕跡都沒留下,她的書包、雨傘也都不在。
教學樓一樓自習室晚上對外開放,十點熄燈,保安室隻有一名三十多歲、名姓馮的保安值班。
據馮保安說,17號晚上學校小禮堂放港片《警察故事》,引得很多學生去看,自習室坐得稀稀拉拉,隻有二、三十個人學習。外面雨下得有點大,他沒有太在意學生的進出。
警察問他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他先是說啥事沒有,一切平安,十點燈一熄他就下班回家了。後來被催問得急了才說九點多上廁所的時候,遇到過一個高大男子站在廁所水池那裡不知道做什麼。馮保安看他不像是學生,便問了一句你是誰,對方神情慌慌張張地跑了。
警察聽到這裡,感覺到不安,帶著警犬開始沿著教學樓附近進行搜查。
樓梯口休息平台之下,是一個放保潔用具的工具房,層高大約兩米高,平時隻有保潔人員存放拖把、水桶之類的雜物,拉開門發現裡面有一件聞倩語的外衣,揉成一個團塞在幾個拖把之間,要不是警犬鼻子靈,還真發現不了。
緊接著,警犬繞到牆根處,對著一處下水道狂吠。
主教學樓呈U字型,北面凹進去的地方有一處下水道。這裡平時沒什麼人過來,雜草遍布,有幾分荒涼。
警察掀開井蓋,在下水道發現了聞倩語的屍體。頭埋下塞進下水道,上衣被脫,隻穿著一件小背心,體內留有精.液,身體各處有青紫印,脖子有掐痕,生前遭受過毆打。
最恐怖的是,法醫檢查之後發現,聞倩語死於溺亡。這代表,她在塞進下水道之前,還是活著的。
講到這裡,蔣汀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向晚,聞倩語她是被下水道的臭水淹死的,她是被淹死的!那個時候她得多害怕啊。如果那個保安能夠檢查一下雜物間,就會發現她,她就能得救。哪怕被那個男人強.暴了,隻要活著,就有希望是不是?可是……她昏迷了,沒有人發現她。我不應該提前走的,我應該等等她,送她去了公交車站之後再回宿舍。咱們學校那個周末到處都挺熱鬨,人很多,就是教學樓自習室人少。"
趙向晚再一
次歎氣: “警察怎麼能不能肯定是保安看到的那個男人是凶手?有沒有人能認出那個男人?是學校職工,還是學生?有沒有發現腳印?有沒有刑偵畫像?"
蔣汀蘭哭著說: “向晚,我不懂這些,你是刑偵專業的對不對,能不能幫忙?西山區公安局的同誌說,已經把聞倩語的社會關係都梳理了一遍,也開展了DNA檢測,他們會努力抓到凶手。可是.…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還是沒有一個結果。"
趙向晚問: “我能做些什麼?”
蔣汀蘭說: “季昭不是會畫像嗎?我想請他幫忙畫出保安看到的那個人。西山區公安局也說畫像,可是他們肯定沒有季昭畫得好。"
畫像?看來警察也懷疑那個九點多在一樓廁所出現的男人。隻是,也不能排除學校師生作案。
那個神情慌張的男人或許隻是無意間走進校園的一名校外人員,過來借用一下廁所。
京都經貿大學的大門有保安24小時值守,但進出隨意,除非遇到形跡可疑的人員,否則一般沒有人查問。
趙向晚沉吟不語,沒有馬上答應。
西山區公安局既然說要畫像,那代表他們局裡有專屬的刑偵畫像師,自己與季昭這樣貿然前往,不知道對方是否歡迎。一般警察辦案有自己的流程與方法,並不願意不相乾的人員過問、插手。
蔣汀蘭知道趙向晚是個有主意的人,沒有多說什麼,掛電話之前,哽咽著說: "向晚,謝謝你聽我說了這麼久的話,我現在隻能寄希望於警方,早早把凶手抓到。"
趙向晚的內心很沉重。大學校園的安全管理,一直是個問題。
不同於公安大學的嚴格門禁管理,很多大學都是對外開放的,教學區與家屬區混雜,校外人員隨意進出。
自習室裡雨夜出事,完全是安全管理的漏洞所在。
保安隻有一個,長期待在門廳的保安室裡,平時很少巡邏,要是出點什麼事,保安根本就不知道。
如果是學校老師、學生或者家屬,大家珍惜羽毛,一般不會乾出這麼殘暴的凶殺案件。
但如果是校外閒散人員呢?興之所致進校園轉轉,四周無人,透過玻璃窗,看到燈火通明的教室裡坐著一個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子,突發邪性
,怎麼辦?
凶殺案裡,最難追查的,便是激情殺人。
對方與被害者根本就不認識,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時間裡,殺完人就走,神不知鬼不覺。尤其是雨夜,雨水衝刷掉所有痕跡,屍體藏在下水道一時之間未被發現,就算有指紋、就算有腳印、就算有
DNA,又有什麼用?
隻要對方不再犯案,就沒有辦法追查。你總不能隨便拉著一個人,要求檢測指紋、腳印、DNA吧?
在樊弘偉犯下的滅門慘案中,現場留下半枚指紋,那又怎樣?顧文嬌苦苦等了十年,一樣找不到真凶。如果不是趙向晚一時興起要查樊弘偉,這件事恐怕會冤沉海底,直到無人想起。
說實話,聽完蔣汀蘭的話,趙向晚更傾向於這樁案子是激情殺人。
不排除蔣汀蘭身邊的社會關係中,有憤怒、嫉妒、不滿的男人,可是從現場狀態來看,雜物間遺留衣服、廁所清理身體、將屍體塞進下水道……都不像是蓄意殺人的特點。凶手殘暴、衝動、力氣大,馮保安遇到的男人,無論是時間點、身形還是行為舉止,也符合這一推斷。
一刹那間,趙向晚想到了很多,卻又覺得棘手無比。
其一,趙向晚隻是一名公安大學的學生,與聞倩語素不相識,以什麼身份去過問案件?
其二,季昭隻是市局編外人員,他的畫像能力雖然突出,但和趙向晚一樣面臨著同樣的問題:他以什麼身份參與案件偵查?
京都級彆比星市要高,一個區的公安局其編製人員、刑偵技術都能超越星市公安局。趙向晚雖然在星市公安局能說上話,但京都西山區公安局?她這樣過去,還真不一定有人搭理她。
回到宿舍,章亞嵐看趙向晚情緒低落,關心地詢問。趙向晚如實告之。
話音剛落,其他三個女孩都很憤怒,邊罵邊分析。
“可惡!聞倩語就這樣在學校裡被人殺了?學校保安是吃屎的嗎?”
"雜物間有外衣脫落外衣,這說明對方犯案的第一現場就在那裡,估計是把聞倩語拖進去強了,然後打暈了出來到廁所清洗。不對啊,如果凶手匆匆跑掉,為什麼聞倩語的屍體會被丟進下水道?"
“恐怕是凶手離開之後想想不放心,又重新回來處理屍體,趁著沒有人把她塞進下水道的吧?兩進兩
出教學樓,學校保安真的是……唉!"
“凶手是不是以為聞倩語已經死了?唉!我隻要一想到聞倩語是溺亡,就感覺全身發冷。”"向晚,如果是激情殺人,我真的很擔心找不到凶手。你想想,17號殺完人,19號才被發現,這麼長的時間裡凶手早就逃之夭夭。他換個城市重新開始生活,誰能找到他?"
大家都是刑偵專業的學生,討論起案情來有條有理。大家所擔心的,也是趙向晚所擔心的。多少激情殺人的案件,都是虎頭蛇尾。看似證據頗多,但就是找不到人。
這個案子最大的優勢,便是保安看到了那個可疑的男人。
隻是現在刑偵畫像師這個職業剛剛興起,國內刑偵領域對畫像並不重視。畢竟畫出一個黑白人像,拿出來都有點似是而非,看誰都像。要想通過一張畫像,在茫茫人海裡精準找出這個人,真的很難。
討論了一個晚上,大家把學校保安罵了個狗血淋頭,可是依然沒有想出個萬全的方法。
第二天,趙向晚遇到了一件事,促使她下定決心。
中午梅清溪打電話過來,聊起房地產公司的進展,語氣非常興奮。他與顧之星合作非常愉快,已經接下市局乾部宿舍樓的建設項目,準備大展宏圖。
梅清溪在電話那頭滔滔不絕,不知道為什麼趙向晚的思緒卻飄到很遠。她在想,梅清溪曾經的未婚妻、趙晨陽這個重生者,現在怎樣了?
上次在趙家溝揭穿她重生秘密時,為什麼沒有懲治她?因為自己覺得留著她有用。
時間是一條無法回頭的單行線。
可是,趙晨陽打破了這條定律,重生了。不管她是蠢還是壞,至少比所有人經曆更為豐富。不管她掌握的信息有多少,至少比旁人更準
確。
再厲害的警察,也有破不了的懸案。但如果將時間線拉長,十年、二十年之後呢?那個時候刑偵方法更高端、技術手段更先進,也許這些懸案已經被偵破,改編成電影、電視劇,被趙晨陽知道了呢?
想到這裡,趙向晚匆匆掛掉電話,找周老師請了假,前往湘省財經學校,找到正在讀大專的趙晨陽。
趙晨陽最近心情很不好。
原以為鐵板釘釘的婚事出了紕漏,她看好的金龜婿徐清溪,好吧,他現在去派出所把姓給
改了,叫梅清溪。徐俊才被警察帶走,以行賄罪判刑,徐氏建築公司分崩離析。
梅清溪從深市回來之後,忙著把徐氏建築公司拆分,自己重新組建房地產公司,事業做得風生水起的同時,再一次提出退親。
今時不同往日,趙青雲也看出來梅清溪非池中之物,沒有再糾結這門婚事,乾脆利落地退了親,從此男婚女嫁,再無瓜葛。
明明在前世,徐俊才與周荊容夫妻恩愛和諧,徐氏建築公司發展成為集團企業,做大做強,梅清溪也和趙向晚相親相愛,背靠著徐氏集團創業成功,成為明星企業家。這一世,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趙晨陽很惶恐,總感覺自己重生回來,什麼也沒有改變。哦,不對,變了很多。
趙向晚沒有考上京都大學,沒有嫁給梅清溪一起創業,她讀了公安大學,聽說還幫助警方破了不少案子,包括把周荊容抓進監獄。
自己越過越差,越向晚卻越過越精彩,再加上退了親不知道何去何從,趙晨陽乾什麼都不起勁,大專讀得也不用心,隨便應付功課,經常逃課。
聽說有個年輕女孩找自己,在宿舍裡懶洋洋看的趙晨陽隨便收拾了一下便下樓來。一眼看到趙向晚,趙晨陽嚇得魂飛魄散。這個煞神,她怎麼來了?
趙晨陽的第一個反應是:我乾了什麼?我明明什麼也沒有乾啊。梅清溪要退親,我退了,我沒有糾纏,你們想要談戀愛、結婚,隨便!反正上輩子你們就是兩口子,一起創業一起發財。
趙向晚聽到她內心所想,似笑非笑地看著趙晨陽。
想到幾次對上都沒好果子吃,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經被趙向晚發現,趙晨陽心裡發虛,結結巴巴地說: “你,你怎麼來了?”
趙向晚沒有和她囉嗦,直入主題: “有事要問你。”
趙晨陽內心慌得要命,不知道趙向晚要問些什麼。她左右看看,女生宿舍樓下人來人往,不適合談話。回宿舍呢,自己從來不收拾房間裡亂七八糟的也見不得人。
想來想去,趙晨陽小心翼翼地看著趙向晚的臉色: “要不,我陪你去操場走走?”開敞空間,哪怕趙向晚問些要命的話題,也應該沒有人聽到吧。何況現在是下午三點,操場除了上體育課的同學之外,應該沒有什麼散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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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千金難得平和一回,從宿舍出來,走在操場四百米跑道上。
湘省財經學校很小,宿舍、操場、食堂都在一塊,放眼望去,也就操場的空間稍微寬敞一些。
趙向晚思索著怎麼盤問,趙晨陽先沉不住氣: “你,你要問什麼?先說好啊,我雖然重生回來,但實際上懂得也不多,不是什麼都知道。如果我這麼厲害,不是早就發財了?乾嘛還要在這裡受你的氣,是不是?"
趙向晚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
看得出來,趙晨陽雖然重生了,但並沒有長多少腦子。隻知道搶奪趙向晚的人生,以為占了她的父母、資源、未婚夫,就能和她過得一模一樣,真是幼稚可笑。
趙晨陽看到趙向晚點頭,仿佛受到鼓勵,又開始說話: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上輩子沒讀什麼書,很多道理都不懂……"
趙向晚打斷她的話: "聽說過京都對外貿易大學的雨夜殺人案嗎?"
趙晨陽還在醞釀情緒,想要獲得趙向晚的好感,萬萬沒有想到她張嘴問的就是案件,腳步一下子停住,站在跑道上發呆。
【雨夜殺人案?這個趙向晚是不是學刑偵學魔怔了,張嘴就是殺人案?她不會是要威脅我吧?我要是不聽她的話,就把我殺了?對了,她學的專業是刑偵對吧?是不是殺了人連警察都查不出來?啊啊啊,太可怕了。】
趙向晚皺了皺眉: “聽說過沒?最近剛剛發生的一個案子,女大學生在一個下雨的夜晚上自習,結果被人先.奸.後.殺,扔進下水道,幾天後才被發現。據說保安看到了凶手的模樣,但警察沒有找到人。
趙晨陽“啊"了一聲,不敢確認地回答道: “好像……聽說過。”【搞半天真是問案子?我,我這麼了不起的重生經驗,就被你拿來當破案專家?我擦——】
趙向晚沒有管趙晨陽的嘀咕,徑直問: “是誰乾的?”
趙晨陽搖頭: “我哪裡記得這個,能夠聽說這件事情,還是因為二十幾年之後才偵破,那個時候偵查手段比較高明,說是凶手的什麼DNA被檢測出來,和數據庫裡的比對上了。"
趙向晚心中一驚: “二十幾年之後才偵破?為什麼?”
趙晨陽看趙向晚有求於她,立馬變了幅小人嘴臉: “我哪
知道,就是無意中看過一個電視采訪,具體內容都忘記了,誰知道是不是那個案子?什麼學校,什麼案情都不太記得了,也許是,也許不是呢。"
【我乾嘛要說那麼清楚?我看過那個電視采訪,說的就是高校女大學生雨夜被殺,凶手曾與保安打過照面。警方畫像之後登在報紙上全國懸賞,結果杳無音訊。直到後來那個凶手的親人犯事,DN□口段比對成功,這才驚動警方,將這個早已結婚生子的凶手抓獲。
那個女大學生的媽媽二十多年來一直在追問結果,等到凶手被抓,她一頭白發,不停地說著感謝警方不懈地努力、二十年的堅持,還感謝呢?要是我早把那些吃乾飯的警察罵得狗血淋頭。】
二十幾年!這個案子二十幾年之後才被偵破!
人生有多少個二十幾年?聞倩言的母親,一直等了二十幾年,才等到警察把凶手抓住!趙向晚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抬眸認真地看著趙晨陽: “凶手是誰?”
趙晨陽搖頭: “就是一個電視采訪,我瞟了那麼一眼,關鍵是那個案子吧,看著挺嚇人的,所以記得一點。"
【哼!當我是破案專家?沒點好處,我憑什麼告訴你。】
趙向晚的目光裡漸漸有了寒霜: "趙,晨,陽。"
趙晨陽被她這一望,嚇了一跳,後退半步: “你,你乾嘛?我可沒有犯什麼罪,你抓不了我。”趙向晚冷笑道: “你也就剩下這麼點用了。如果不知道珍惜,我不介意把你的秘密告訴更多的人。
趙晨陽立馬蔫了,嘟囔道: "好吧好吧,我說。"
她不情不願地說: “其實吧,我隻記得那個凶手是個看上去很凶的年輕男人。殺完人之後第二天
就離開了京都,好像後來開了家寵物店,還有什麼……"
趙向晚問: “他叫什麼名字?”
趙晨陽苦苦思索半天,搖搖頭: “我不記得,隻記得他名字有三個字,他的姓很奇怪,不是我熟悉的姓。"
【我真沒騙你,鬼會記得凶手叫什麼名字?十幾、二十年前看過的電視采訪,就那麼一晃眼的功夫,我能夠想出這些就已經算是記性很好了。】
趙向晚繼續問: “他為什麼殺人?”
趙晨陽
這個人吧,前世是個八卦愛好者,自己沒什麼出息,閒極無聊的時候就愛看點社會百態的慘劇。
就像以前有本雜誌,一天到晚賣慘,標題很吸睛——
《我掌什麼拯救你?我那身患絕症的愛人!》《我苦命的妹子,哥哥們為你撐起那片天空。》《紅顏女郎撒手人寰,純情少男苦苦守候為哪般?》《雨夜驚魂!凶手潛伏二十年終於伏法,他的作案動機竟然是……》
就因為這點隱秘的愛好,趙晨陽才會記得這個案子。
因為她沒有考上大學, “女大學生校園被殺”這八個字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一邊看電視還一邊想:這個大學太可怕了,幸好我沒有讀,不然晚上就被人給殺了,還扔到下水道裡淹死,唉喲,實在是太可怕了!這麼想想,原本覺得自己沒考上大學、不如趙向晚的她心理就平衡多了。
趙晨陽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不然也不會在知道趙清瑤被拐之後,不肯出言相幫。可是今天趙向晚的問話讓她忽然來了點興趣:“你會幫忙去查?如果我幫忙抓到凶手,你給我什麼好處?”
趙向晚反問: “你想要什麼好處?”
趙晨陽的目光有些遊離: “你幫我勸勸清溪哥哥,讓他彆取消婚約,我是真心喜歡他的。”趙向晚搖頭。梅清溪娶誰是他的事,和趙向晚沒有半點關係。當然,如果梅清溪喜歡趙晨陽,非要娶她,那趙向晚也不會和他繼續做朋友。
有些事,趙向晚永遠不會原諒。
趙晨陽有些氣餒:“那,我幫了你的忙,總得有點好處吧?”
趙向晚淡淡道: "1,2……"
趙晨陽嚇了一大跳,忙打斷她計數: “我說,我說。電視上說那個男的在京都打工,周末無聊晃到了大學裡,看到那個女大學生一個人在教室裡看書,課桌上擺著個隨身聽,長長的白色耳機線掛在耳朵上,那模樣實在招人喜歡,就想和她耍耍朋友,進去搭訕了兩句。那女大學生不樂意,嗬斥了他幾句,起身要離開。那個男搶過那個隨身聽砸中她後腦,然後把她拖到一個地方□了她,使勁掐她,掐得她閉了氣。"
趙向晚繼續問: "為什麼把她扔進下水道?"
趙晨陽道: “那個男以為自己殺死了她,把隨身聽和耳機揣進口袋,發現自己的衣服上沾了血,怕出去被人發現,就到廁
所去清理,沒想到碰上保安查問,隻好逃走。走了一半吧,又怕女孩屍體被人發現,所以折返回來,拖著塞進了剛才看到的下水道。"
趙向晚再追問了一些細節,直至把趙晨陽腦中所有記憶全部榨乾,這才離開。——住在附近、外地打工男人,姓名三個字,姓氏很少見。
——案發後第二天離開京都回了老家。——曾經兩次進入教學樓。坐上了公交車,將聞倩語的書包、隨身聽、耳機、雨傘扔在某個樹林的亂草堆。
一件件、一樁樁,都是對案件偵破極有用的細節。如果自己不插手,這個案子將在二十幾年之後偵破。如果自己和季昭介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