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口書桌厚重端方,都遭不住蠻力破壞,顫顫巍巍,發出吱吱嘎嘎的細微動靜。
她紅唇被吻住,發不出聲音,隻剩鼻腔哼出些支離破碎的聲音,細弱,淩亂,不知所以。
鼻息帶出的酒精味彌漫,叫人頭昏腦脹,不知所措。
很暈。
被他一鬨,更暈了。
無法思考。
受不了。
彎曲在他身體兩側的腿無意識地蹬踩兩下,周雨晚試圖向後躲,手從他手中掙出,一揮,不小心碰倒摞成一疊的書本和一個筆筒,東西稀裡嘩啦散了一台。
一支又一支筆在震動中骨碌碌地滾落下桌,啪嗒掉在地上。
事情發生在短短幾秒鐘內,腿被他抓著拖回來,周雨晚不滿地哼出細長的一聲。
身體移動間,帶著桌上濕淋的水痕拖動,像雨後蝸牛爬過的痕跡。
空氣悶得像個大蒸籠,發覺她真要呼吸不了了,商渡離開她的唇,愛昵地蹭著她的側頰,亂糟糟的呼吸拂過她發燙耳廓,聲嗓沙啞低沉:
“都唔驚話畀你知喇,我衰人來噶,想噉做好耐啦(也不怕告訴你,我是個壞人,想這樣做好久了)。”
“點啊?(怎樣?)”
“你話呢(你說呢)?”
話落,大手扣住她腰胯,又一記猛力下去,周雨晚不由自主叫出聲,手“啪”地抓在他小臂上,撓出一道新鮮的紅痕。
“就係咁咯(就是這樣咯)。”商渡哼笑出聲。
周雨晚瞥他,不說話,也沒心情說話了,沒有多餘的思考能力去回應他對話,隻是稀裡糊塗的,喉嚨乾渴,心火燎燒。
感受這一切都來不及。
全身上下每個部件都高速運行著,大腦要被燒宕機了。
酒精隨時間發酵得愈狠,抵達某個閾值,麻痹知覺,她知覺不靈敏,之後發生的事,也都不太有印象了。
斷斷續續地睡到天亮,半夢半醒間,聽到他的說話聲,以及他離開的關門聲。
等她轉醒,茫茫然睜開惺忪睡眼,已經是午後兩點半。
房間很暗,沒開燈,閉合的遮光簾擋去所有光線。
她神魂一時半會兒還沒回來,隻覺四肢百骸都酸疼無比。
等反應過來了,前一晚的事在腦中走馬觀花過一遍。
大概是酒喝多了,放縱過度了,她頭痛欲裂,渾身哪兒哪兒都不舒坦,攤在床上,仿佛一張被揉皺的廢紙,饒是被迫展開,也始終折痕遍布。
這個季節已經開冷氣了,空氣乾燥,她喉嚨更是乾痛到像要上火熱感冒。
遙控窗簾打開,明亮光線透進來。
她呼吸著,小心翼翼從床上下來,一回頭,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床單上。
掀了一角的薄被下方,淺藍真絲布料落了一點蚊子血似的淡紅。
是血。
周雨晚蒙了。
醉到後面,
幾乎不記事了,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記得商渡折騰了很久。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她甚至還被他弄醒過一次。
沒醒完全,能感覺到刺痛,當時她沒在意。
現在……
“Fxxk。”周雨晚忍不住爆粗。
一把抄走床頭櫃上的手機,艱難地邁腿,挪到洗手間,坐在馬桶上,低頭檢查。
痛感愈發明顯,甚至能用紙巾擦出點血絲。
“Fxxk。”忍不住爆出第二聲,火氣騰地躥上來,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想罵人。
把手機放到耳邊,隻聽到那頭傳來冷冰冰的機械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個點,他估計已經登機開飛行模式了。
抓握手機的指骨寸寸收緊,她氣到差點把手機摔出去,知道他電話肯定打不通了,於是點進微信。
入目是他三個小時前留下的消息:
【午餐在蒸烤箱裡,你熱一下再吃。】
【下周,我期末放假立馬回來找你,bb期末考加油】
加油個鬼。
周雨晚劈裡啪啦給他發消息:
【出血了】
【應該是撕裂了】
【我有沒有叫你輕點,有沒有叫你停下?說了那麼多你全當耳旁風是吧?】
【我特麼醉到不省人事,你特麼就不乾人事是吧?做到後面沒發現乾了嗎?硬捅有意思?反正難受的人不是你,所以我怎樣都沒關係對吧?】
她怒火中燒,起身衝廁所,去衣帽間找衣服和護墊。
全身鏡中印出一具痕跡斑駁的身體。
她皮膚白,但凡有點紅紅紫紫看著更是瘮人。
對著鏡子拍下脖子鎖骨那一截,給他發過去。
【看看你的傑作】
【你是瘋狗嗎?擱我這兒發瘋咬人?】
【現在天氣越來越熱,大家都穿短袖了,你搞成這樣讓我怎麼出門見人啊?】
自中考那件事後,她挺少在商渡這間房裡待,沒留什麼衣服在他這兒,隻能隨便翻出一兩件他的衣服套上,打算等會兒就回隔壁她家換衣服。
商渡那邊始終沒回應,周雨晚不知道他是飛機上WiFi太差,收不到、發不出,還是怎樣。
突然想到什麼,她強撐起酸疼疲累的身體,走出衣帽間,步入室內。
房間角落的紙簍是空的。
周雨晚不清楚他是出門的時候,順手把垃圾給扔了,還是真就一點垃圾都沒有。
接連掀開兩個枕頭,沒找到套子。
打開床頭櫃,沒有。
書桌上,沒有。
她甚至趴在地毯上,連床底都看過來了,也沒找到套子的影子。
所以,昨晚他到底戴套沒有?
她記不清了。
剛開始好像是有的。
但是後面呢?
在她不省人事,而
他衝動上頭的時候,真的全程都有戴著嗎?
她不確定。
好像一腳踏空,她的心臟懸在半空中,迷茫,無措。
周雨晚做一個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雙手拿著手機坐到床邊,給他發消息:
【做措施沒?】
【我沒找到套子,一個都沒有,甚至連個紙巾團都沒有】
【是你去扔垃圾了嗎?有檢查過套子破沒破嗎?】
【我現在才十九歲,未婚,大一都還沒讀完,我不能懷孕的】
【你要真在這時候把我肚子搞大了,以後再也彆想上我床了】
留言寫到最後,她止不住地發顫,手指冰冷僵硬。
在發現不論自己怎麼發脾氣,他都不會回複隻言片語的時候,那種火山噴發似的騰騰怒氣,轉瞬冷凍,變成一種無助的失望。
午後烈日灼灼,破窗斜照在她身上,手機屏幕反出一片白光,叫人看不清內容。
周雨晚木然地望著落地窗外的綠草坪,半晌,冷聲給他發語音:
“我不知道是飛機WiFi不行,你收不到消息,也發不出來。還是,在我醒來,面對空了一半的床,因為記不清前一晚發生的事情,而不知所措,在想要不要吃緊急藥的時候,其實你正舒舒服服地飛機上補覺。”
“我知道如果真有了,你肯定會擔起責任的,可我現在不想要孩子,何況喝成那個鬼樣,胎兒大概也會受影響……”
“你飛機要十五個鐘,從昨晚到你飛機落地給我回複,估計都過去二十七八個小時了。我沒辦法忐忑不安地乾等十多個鐘,看到你回複了再決定要不要吃藥。所以,等下我會自己出去買緊急藥來吃。”
“我知道finalweek很忙,也知道將來要考研的話,GPA有多重要。你也說了,距你放假回來就一周的時間。”
“OK呀,最後這一周的時間,我不打擾你期末考,你也彆來打擾我期末考,我倆誰都不影響誰。所以這一條語音發完之後,我不會繼續在線上跟你吵了。這種隻能對著空氣發脾氣的感覺,真的太糟糕太沒意思了。所以,這一周的時間,你好好想想清楚該怎麼辦。商渡,等你回來,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發完最後一條語音,周雨晚熄屏。
過了幾秒,手機仍是沒收到任何來信。
明明話已經放出去了,但她還是忍不住按亮屏幕,點進和他的對話框查看。
他們對話始終停留在她最後一條語音。
煩躁。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拇指輕點紅色按鍵,屏幕彈出提示:
【將聯係人“S”刪除,將同時刪除與該聯係人的聊天記錄】
刪除。
可以了,她現在真的能動身去買藥,不要傻傻地坐在這裡等他回複了。
她特地折回自己家一趟,一層又一層遮瑕下來,都蓋不住脖子的痕跡,乾脆欲蓋彌彰地圍上絲巾。
打車到附近的藥店。
店裡還有其他顧客在,幾乎是她一進門,所有人都下意識看過來。
周雨晚不自在地提了下口罩,明知他們不會特彆關注她,但就是做賊心虛,沒直接找店員拿藥,而是裝模作樣地繞進貨架間,漫不經心地掃看其他藥物。
等人少了,她再出來排隊。
“請問需要點什麼?”女店員問她。
“緊急避孕藥。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周雨晚說。
一個中年禿頂男剛好在這時候進店裡,聞言,視線投向她,把她從上到下,再從下往上打量了個遍,厚唇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緊跟到她身後排隊。
周雨晚往前挪步,同他拉開距離。
女店員拿出一盒藥給她。
一盒,一粒,72小時內有效,越早服用避孕效果越好。
女店員問她是否還要點彆的,順便推薦她搭配維C一起服用。
“那個……”周雨晚有點難以啟齒,“輕微撕裂的話,是不是該用點消炎藥?”
女店員一聽就明白,轉身找藥膏給她。
周雨晚雙手抱在身前,垂眼看避孕藥盒子上的簡單說明。
排在她身後的男人輕嗤:“被人玩爛的貨色。”
周雨晚抿了抿嘴,她現在挺累,不太想惹事,索性當沒聽見。
拿到女店員給的藥,買單。
她拎著印有藥店logo的袋子出去,轉到一家便利店,買一瓶礦泉水服藥。
然後打車過港城。
明天上午有一場期末考試,她得趁現在趕緊複習。
以及,給小晚晚上藥。
商渡飛機落地時,東八區已是半夜。
她刪了他微信,但沒拉黑他號碼,正在充電的手機突然響鈴振動,大半夜把她驚醒了。
時間沒持續多久,鈴聲暫停。
從下午醒來開始,周雨晚就攢了一肚子氣,明天一早還有考試,好不容易有了點困意,結果現在被一通電話吵醒。
說真的,她現在煩到恨不得炸掉全世界。
拿過床頭的手機來看。
商渡不給她打電話了,但他會發短信過來,一條接一條,周雨晚按捺著脾氣,點開來看。
【對不起,讓你不舒服不開心了】
【我保證我做了安全措施,全程都戴套了,而且套子沒破。我知道我們現在這種情況不適合有寶寶,我也從沒想過要讓你吃藥。但結果還是害你吃藥了,真的很對不起,晚晚,如果你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話,麻煩一定要告訴我】
【撕裂的事情也很抱歉,不知道你有沒有去醫院看過,開了藥沒有。這次的確是我太粗魯了,大概是喝了酒,有點控製不住,上頭了。我保證我以後都聽你的,你讓我怎樣就怎樣,我會乖的】
【還有,飛機WIFI的確不太行,後來勉強能接收到消息,想回你微信的時候,發現你已經把我刪了,給你發電郵,沒收到你回複,不知道是不是你沒
看到】
【剛下飛機就忍不住想給你打電話,才想起國內已經很晚了,不知道有沒有吵到你。如果有,那我也表示抱歉,並且希望你能儘快回複我】
【晚晚,我真的知道錯了】
商渡這人,看著酷酷拽拽,居高倨傲。
私底下,原來也可以這麼話癆。
周雨晚自認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尤其是在面對他的時候。
說真的,她挺怕自己就這樣被他三言兩語哄好了,等他回來,她就不氣,不找回他麻煩,不懲罰他了。
那樣不行。
線上是線上,線下是線下。
她可以接受被他抱著好聲好氣地哄,但她不喜歡隔著屏幕看他發來的文字,感覺冷冰冰的。
【Iamfihankyou:)】
回完他短信,周雨晚果斷把他號碼拉黑,順便把他郵箱也拉黑了。
但商渡從來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被她刪除了,或者拉黑了,他也多的是法子,以各種形式在她跟前晃悠。
從第二天上午的考試結束後開始,她出考場,一個不認識的人給她送紅玫瑰,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她一路走,一路收玫瑰。
整整九十九朵,抱了滿懷。
本就生得高挑惹眼,被嬌.豔欲滴的紅玫瑰一襯,愈發招搖醒目,抓人眼球。
而這隻是他們冷戰的第一天。
第二天,周雨晚從圖書館出來。
一輛埃爾法在門口等候多時,車牌號是高價拍賣得來的。
見她出來了,後排車門大開,一眼落進去,能清楚看到裡面裝飾了大量玫瑰花,隻剩一個座位空著,等人落座。
司機下車,一身西裝革履,躬身行禮,在眾目睽睽之下,恭恭敬敬地對她說:
“周小姐,老夫人邀您今晚到家中用餐。”
然後是第三天,第四天……
專心致誌地考完最後一科,周雨晚出考場。
手機開機,接到萬寶蘿給她發的私信:
【哈嘍,剛給你打電話打不通,估計你正在考試吧】
【我已經到港城了哦,還有十幾分鐘活動就結束了,等下就去G大找你】
【我已經到G大啦!你在哪兒你在哪兒?還沒考完嗎?】
周雨晚回她:【已經考完了】
給她發去一個定位,兩人約定到圖書館門口見面。
“你們學校帥哥還挺多的。”蘇嘉蘿同她說,“我剛剛過來的路上碰到一個超級無敵帥的,簡直就是校草級彆。”
周雨晚揶揄道:“那你去問人家要微信沒?”
蘇嘉蘿搖頭,“要不是趕著來見你,我怎麼會沒問到?你欠我一個帥哥的聯係方式,知道麼?”
“不知道。”周雨晚不認,“我就沒見過我們學校有那種超級無敵校草級的帥哥,說不定是你在訛我。”
兩人在校內閒逛,聽到籃球場那邊傳來陣陣喧囂,蘇嘉蘿拉她過去湊熱鬨。
期末階段,基本沒什麼人會來打球,也基本沒什麼觀眾。
這會兒籃球場卻哄哄鬨鬨,口哨聲、喝彩聲和掌聲接連成片,很反常,越反常越吊人胃口。
蘇嘉蘿興趣更濃了,抓著周雨晚的手往前面擠。
人影憧憧,餘光忽然晃過一抹矯健身影,周雨晚心臟漏一拍,那瞬間好像有一隻蝴蝶怦然撞進心扉。
舉目朝前方場上望去。
那個不顧她死活,把她按在桌上和床上翻來覆去的混.蛋,時隔一周,終於再次出現在她眼前。
傍晚夕陽濃烈,染紅半邊天,也給他鍍上一層耀眼光芒。
少年顏正痞帥,個高腿長,一身黑白球衣下,是壓不住的恣意浪.蕩。
一個三步上籃順利入框,他衣擺輕揚,裁判吹哨,激起全場尖叫。
空氣在盛夏沸騰,愛慕者躍躍欲試。
蘇嘉蘿剛還遺憾錯過一個超級無敵大帥哥,此時完全移情彆戀,為他瘋狂打call。
周雨晚放眼一掃,目光落在前排一張椅子上。
那裡放了東西,她一眼認出那塊百達翡麗是他的。
她邁開步子,往那邊走。
蘇嘉蘿趕緊跟上。
旁邊座位坐了個男生,看樣子是被他們留下來看東西的“飲水機”選手,見她拿了商渡的東西,自顧自地坐下,愣了一秒,提醒:“這裡有人。”
“我知道。”周雨晚說。
男生撓了撓後腦勺,大概是看她漂亮,不太好意思再趕人走,讓她把東西給他,周雨晚沒給。
蘇嘉蘿見她能坐得,她便也在另一邊坐下。
男生掏出一管薄荷糖來吃,好心問她們要不要。
周雨晚接過一顆,道了聲“謝謝。”
蘇嘉蘿沒要,心思都放在場上,自詡閱男無數,此時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敢不敢去要個微信?10號那個,又帥又帶感,一看就難泡。”
“是麼?”周雨晚盯著場上那人,沁涼的薄荷糖在濕熱口腔裡繞一圈,“嘎嘣”一下咬碎,她叫了聲,“商渡。”
周遭人聲鼎沸,他一秒辨出她的,即將投出的三分球頓住,回頭。
風把她的長發往後帶,少女坐於觀眾席,短裙熱辣,嫵媚性感,蔥白手指衝他勾了勾。
“砰!”籃球砸地。
比賽突然中斷,商渡在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朝她走,一步一步,直到她跟前,一身不可一世的氣焰有所收斂,“有事?”
周雨晚虛握拳頭,大拇指朝蘇嘉蘿一指,語調平平:“美女問你要個微信。”
他沒看蘇嘉蘿,隻是俯身從她手中抽走他那台手機,手指在屏幕戳按幾下。
隨即,一個二維碼亮在周雨晚面前,她挑眉,他眼眸深邃灼亮,隻倒映她一人,“喏,給我加回來,大、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