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大概是因為她每天跟商渡通話,跟他報告說她把他的愛車照顧得好好的；

也可能是她在IG、wb等平台大大方方地表明自己正在熱戀中；

又或許是她右手中指的情侶戒指太惹眼……

總之，從某天開始，周雨晚收到這樣一條評論

——【成天立富家千金人設，問就是車是男朋友的,傍大款就是傍大款,彆搞既要又要那套,騙騙兄弟可以,彆把自己騙了】

那時她在圖書館趕due,等回到大平層再看手機，這條評論下方已經吵起來了。

【人家男朋友樂意把車給她開怎麼了？花你錢,開你車了？見不得人家小情侶關係好是吧？某男彆太酸】

【真這麼有錢，不能自己買台車？又要車又要“清醒獨立大小姐”人設,笑死，承認自己靠男人就這麼難？】

【“因為我男朋友說，開這車雖然不能確保我絕對不會出意外，但能讓其他車不敢靠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就問這是不是她原話】

【現實中一口一個男朋友,卻在賬號裡說不想秀恩愛,希望粉絲更多關注她本人,然而頭像和狀態又各種曬……就，很難評】

【不如教人怎麼傍大款，怎麼哄男人掏錢[呲牙]】

【哈哈哈就她這種的,送我都不要,年紀沒多大,打扮得那麼成熟個性，估計人也隻是看她夠騷肯露，玩玩而已】

【？？？彆太離譜，居然還有人挑上了】

【果然,但凡有男人出現的地方，總會留下下半.身思考的痕跡】

周雨晚目光長久地落在最後一條上，一方面是因為這句話獲讚無數，一方面是因為她的頭像——這是韓知已的賬號，頭像是她本人。

點進她主頁。

簡介裡大大方方地掛著“Y染色體勿擾”。

動態裡有她的自拍或他拍，偶爾會記錄她去過的地方，看過的風景，但更多是與她參加的公益活動相關。

再往前翻，還能看到她和前女友的合照。

評論區裡有人評論：【還是左邊比較有女人味】

她回一個中指，特地把這一男人的評論置頂，效果不亞於掛在城門鞭屍，供人一樂。

周雨晚退出她主頁，再回到自己的評論區。

罵戰還在繼續，可能是她評論區的含“Y”量明顯比以往要高，大數據一推，接連有人聞著味來了。

眼看著評論數隨每一次刷新而不斷增加，她心情一點一點沉下去。

煩躁。

周雨晚做著深呼吸，卻怎麼也止不住身體的抖，手指冰冷僵硬，飛快地往下滑著，卻好像怎麼也滑不到底般。

直到最新評論彈出一條：

【不是吧？新粉才關注沒多久，這不就是一個分享妝容穿搭和日常的博主麼？怎麼突然塌了？】

“啪！”

周雨晚給手機熄屏，猛一下砸

到床墊上，撈過一旁的海綿寶寶??[]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翻身趴著，低頭把臉埋在它肚子上。

大腦脹痛發燙，她難受地喘著氣，在想該怎麼辦。

裝沒看到？公關解釋？禁止評論？

還是乾脆把所有動態都清了，刪號退網？

她不知道。

明天還有早八課，現在將近淩晨一點，反正她腦子也不太清醒，反正這件事已經發酵成這樣了，她在琢磨要不先睡一覺再說。

大不了破罐子破摔的事。

但是，這種狀態下，又怎麼可能睡得著？

幾乎手機響起的第一時間，她被實實在在驚到了，打一個寒顫，伸手摸到手機，看到是商渡發來的語音通話，猶豫著，手機振得掌心發麻，她重重吐一口氣，接通。

“想我了？”她輕聲問他，情緒控製得挺好，沒暴露絲毫不悅，隻是語氣稍顯僵硬。

“是啊。”他回她，背景音有點嘈雜，周雨晚猜他應是剛結束上午的課。

“這麼晚，還打電話過來。”她說。

“你睡了？”

“沒。”

“睡不著？”

的確睡不著，周雨晚抱緊海綿寶寶，翻身側躺著，故作輕快地說：“應該快睡著了。”

幾句毫無營養的來回後，他估摸著是清楚她的情況了，找到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切入主題：

“那幾個號已經被封了，不管彆人怎麼說，反正，周雨晚，這輩子我跟定你了。”

“彆人說我是傍大款。”周雨晚半開玩笑說，“你確實夠大款啊，錢給我花，車給我開，你家的房子也是我在住著。”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的不就是你的。”他說，許是回想起那些人的閒言碎語，不禁好笑道，“再說了，你是傍大款，我是供祖宗，咱倆誰比誰高貴？”

她喜歡他那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但是想想，又忍不住反駁他：“我還是比你高貴點的。”

“嗯哼？”

“我可不會對著祖宗發.情。”

“……”他被氣笑了，“大白天你跟我說這個？”

周雨晚抓著海綿寶寶的手在揉，語氣曖.昧：

“那又怎樣？我這邊可是寂寞深夜，空虛難耐，特彆想找個人哄我睡覺呢。”

“怎麼哄？”

他說著這話時，她聽到他那邊傳來點“嘎吱”開門聲，和幾句聽不清的人聲。

知道他仍在有人的場合，她突然起了點惡搞他的壞心思，拖腔拉調地說：

“就是，想被人抱著，像這樣……”

“嗯？”

他頗有耐心地等著，聽得正仔細的時候，手機那頭傳來一聲：“呃啊~”

細弱，綿長，帶點恰到好處的輕喘，撩得人呼吸一滯——

“我去。”沒想到她是這麼玩的，商渡沒忍住低聲爆粗，“不帶這麼玩的。”

周雨晚笑出聲，鬨完他，心情稍微好了點，繼續逗他說：

“難道你不想抱著人家，親親，摸.摸，然後……”

她故意發出一些叫人想入非非的聲音，克製又壓抑，床板被她弄出點吱吱嘎嘎的動靜。

他聽著，音色有點沉了：“周雨晚，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兒麼？”

“知道，”她說，“我聽到你那邊有其他人的聲音了。”

他呼氣，溫聲哄著：“要不，等我回車上再繼續？”

“不~要~”她拒絕，“你等下應該還有課吧？你去吃飯，休息會兒，然後繼續上課，我要睡了。”

“睡得著？”

“當然。”周雨晚揶揄他，“比起擔心我睡不睡得著，你不如先擔心下，你下午能不能集中精力上課。畢竟，我們渡爺年輕氣盛，燥得很呢~”

“……”商渡被她整無語了，“小心我回去收拾你。”

“行啊~等你回來收~拾~我~”她輕飄飄地說。

兩人都在笑。

之後，空氣莫名沉寂兩秒。

他的說話聲和腳步聲都在響，應該是真要先去吃飯了吧，同她交代著：

“你睡吧，通話我不掛斷，你想說什麼我都聽著，想搞我、玩我也行，我一直陪著你的。”

“哦。”她應著，“好啊。”

調整好睡姿，熄燈，闔眼，她真的有在努力醞釀睡意。

可等他用餐完畢了，上完下午第一堂課了，她都還沒能真正入睡。

明明身心俱疲，大腦皮層卻活躍，叫她輾轉難眠。

“商渡。”她悄悄說著，夢話一般，“我真的好想你。”

自顧自說完，主動掛斷通話，不再打擾他。

往後一個月，她如常發布動態。

起初還有人評頭論腳，但過一段時間，風波平息，評論區恢複常態，清一色的友善言論，誇她漂亮身材好，叫她老婆，或者老公。

期中複習周結束，鬆一口氣，緊接而來是各種各樣的活動。

女思協會的脫口秀安排在10月22號晚上，周六，去的人挺多，在小禮堂門外排起長龍。

周雨晚百無聊賴地掏出手機來玩，計算商渡到家的時間。

“沒想到你還真來了。”韓知已的聲音。

周雨晚抬頭，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排到了門口。

韓知已和另一個女生負責安排觀眾簽到，以及給他們派發脫口秀相關的小冊子和手環。

手環標有數字，說是等會兒有抽獎環節。

周雨晚戴上手環，沒應她。

之後找一個位置坐下。

等燈光暗下來，人聲也漸漸悄寂。

全場大概兩個小時。

周雨晚坐在倒數第二排，沒打算認真聽，手機屏幕亮著，看時鐘秒針一格一格地跳，想著這出脫口秀結束後，她該做點什麼，打發他抵達港城之前的這段時間。

“……大概是從男人能上網開始，我開始恐懼打開評論區、彈

幕和私信。”台上是韓知已在說話。

周雨晚抬了下眼皮，前方是一排排黑壓壓的人頭，她站在燈光下，白金發色被照亮，語氣帶點嘲謔：

“無論是我，還是我所關注的博主們，無論爆照與否，但凡掛出性彆為女的，基本都遭受過男人的騷擾。”

“表面上‘就她這種的，送我都不要’，私底下‘在嗎？小姐姐，我185男大’，發現沒人搭理，於是惱羞成怒，變成‘大把人追我的，隻是我比較想找個喜歡的罷了，你彆給臉不要臉’……”

大概是因為正好經曆過，周雨晚調整坐姿，稍微認真了點。

約莫五分鐘的時間，韓知已在掌聲雷動中結束講話，從台上下來。

下一人的主題，周雨晚不太感興趣，便又低下頭，繼續玩手機。

“真奇怪。”隨聲音一並落下的，是坐在她隔壁座位的高瘦身影，“明明不感興趣，卻還是來了。”

“你管我來不來。”

“我猜猜是為什麼。”韓知已胳膊搭在扶手上，支著臉，“你幾乎一整晚都在看時間，要麼是有事得掐時間，要麼是在等人……比如，等你男朋友回國？”

“是啊，等我男朋友。”她大大方方地應。

韓知已緩慢搖頭，“我發現，你跟我想象中的真挺不一樣。”

周雨晚沒接腔，摸黑拿過折疊的小冊子，翻開。

“‘I＇macatertome.’”韓知已說，“這是你發在IG的句子，那時候，你應該還沒談戀愛吧？不像現在，明明是自己不想跟人扯上關係，直接表達你個人的想法就行，卻偏要扯一句‘我男朋友會生氣吃醋的’。你有時間，你大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而不是為了等待男友的到來，被迫沒事找事，在這裡浪費光陰。”

“這就是你之前和Mia走得那麼近的原因。”周雨晚恍然大悟，“你在觀察她，看她一口一句‘男朋友’的笑話，現在也想看我笑話。”

韓知已默然，目光落在台上。

周雨晚找到印在冊子上的二維碼，掃描注冊，輸入捐助的款項數額。

韓知已：“你男朋友的錢？”

“我賺的廣告費。”周雨晚說。

韓知已抬了下眉毛，眸光轉向她。

周雨晚很快又打去第二筆款項，挑釁對上她的眼，“至於這一筆，是代我男朋友捐的。”

“傻.逼。”右手衝她比一個中指，周雨晚起身走人。

她開車，去商場逛街，又去沿海兜了一圈，等心情好點了，回到半山區的大平層，洗澡，護膚。

把能做的事情做完了，不過零點。

她從房裡抱出那三個大小不一的海綿寶寶，擺在沙發上，盤腿坐著，隨便挑一部電影來看。

手機叮咚叮咚地響，戚婭欣發來消息，問她連著捐了兩筆大額款項，是不是捐錯了。

她沒回。

商渡到家的時候，將近淩晨四點。

已經很晚了。

客廳的燈還亮著，投影也亮著，電影播放到末尾，正在滾動製作組名單。

海綿寶寶掉了兩隻在地毯上，周雨晚抱著最大的那一隻，蜷縮成一團在沙發上睡著，眉頭輕輕擰著，睡得不太.安穩。

他放下電腦包，走過去，小心翼翼抽走她懷裡的海綿寶寶時，她忽然被驚醒，腿蹬了一下，夢囈似的：“商渡。”

“我在。”他應聲，俯身，輕手輕腳地把手穿過她腋下，想將人打橫抱起，“怎麼不回房間睡？”

她眯開惺忪睡眼，兩隻胳膊往他脖子上圈，頭貼著他的頭輕蹭兩下，委屈巴巴地在他耳邊哼唧著：

“因為我說過，會等你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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