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看著血色從她脖子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漫延,染紅她耳朵、臉頰。

她身體馨香輕軟，像一捧就碎了滿手的晚霞。

“害怕？”

他一眼洞悉她的搖擺不定。

她眼睫顫動一下,暗暗咬著唇肉。

他長指撥開她垂落在身前的長發,指尖離她頸項很近,沒碰到她身體，但有一句話，叫做“牽一發而動全身”。

周雨晚有些不自在。

兩人成年了，高考結束了，一直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障礙似乎都清除了,現在的確是思考這種事的時候——他們那點蠢蠢欲動、呼之欲出的情.事。

生長在那樣混亂的一個家庭，周雨晚不是保守的人。

但到現在，初戀什麼的都還沒經曆過，她大概也稱得上含蓄？

不是沒幻想過和他的第一次。

可能是畢業後,某次趴體嗨瘋了，兩人湊一起,看對眼，然後開始接吻，乾柴.烈火,一切自然而然地發生。

也可能是兩人在家裡看電影，看著看著,突然生出某種念頭,忍不住躁動，彼此越靠越近。

她還會想，這種事,是發生在兩人確定情侶關係後，還是發生了才決定確定關係。

或者，打一炮就沒後續了。

她承認她緊張、無措。

她也想儘量放鬆下來，可能需要酒精的幫助，也可能需要看點片子，或者彆的什麼助興。

手機還在叮叮當當地響，是他手機的提示音，也是她的，交織成一片，震得掌心發麻。

“疼的又不是你。”

話題因她一個“疼”字，而牽動感官，開始引人浮想聯翩。

商渡抬手輕輕搭在她頭上，拇指撫著她額角，頂著一張遊戲人間的帥臉，話說得還算摯誠：

“要是你覺得不舒服，我們就停下。”

那雙深棕眼眸像是黏在她身上，燎著火，叫她呼吸都灼燙。

不想直視他眼睛，周雨晚向左翻身，看到他胸膛腰腹，一愣，向右翻，身體有一瞬淩空的凝滯感，她心臟咯噔一下，他眼疾手快把她撈回來，她抓著他的膝蓋，身體往裡挪，儘量躺好一點。

他覺得好笑：“怕成這樣？”

周雨晚垂眼，“我爸媽都說，男人的話，連標點符號不能信。”

“他們還會跟你說這個？”

“會啊。”她堅持。

“我對你還不夠溫柔？”

“思萌對我也很溫柔。”她嗆他，“而且，女孩子跟女孩子還更乾淨衛生呢。”

“行，”他是懂見招拆招的，拿起手機就開始翻通訊錄，“我現在就幫你聯係柯思萌，讓她陪你完成這件你現在比較想做，而且還比較簡單的事。”

“不要！”周雨晚反應激烈，翻身坐起就伸手去搶他手機。

他不讓，手往後一背。

她順著他胳膊摸過去，另隻手

配合，雙手環著他腰身。

手指剛摸到手機，試圖掰開他手指，沒想到他手突然一鬆，手機掉下去，她兩隻手腕被他一把攫住。

人也被他拉到跟前。

她舔了下唇瓣，反將一軍：“你覺得你這樣溫柔嗎？”

他一言不發，隻是用那雙銳亮眼眸直勾勾地盯她，眼底意味不明，卻叫她頭皮發麻，全身發燙。

“前.戲從一朵玫瑰開始。”她說，“很romantic吧？這我爸說的。”

“他還說什麼了？”他音色偏沉。

“他還說，除了鮮花、美酒、禮物，更重要的，是甜言蜜語。”

一直這麼扭著腰跪坐在沙發上，周雨晚肌肉發酸，習慣性地往他腿上坐，和他面對面地對視著。

他身體瞬間緊繃，她察覺到了，眼睛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往前靠，與他輕輕擦碰而過。

然後看他頸根慢慢透出淡紅，眼睛微微眯起，盯她的眼神有過一瞬迷離。

“總之，就是想辦法，讓女人興奮起來，越興奮，越配合，越騷，越爽。他喜歡騷的。”她還在說著。

“是嗎？”他啞聲應她，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下坐姿，方便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在他身上使壞。

室內冷氣打得低，可她感覺掛在身上的每一片布料，似乎都濡著濕熱。

“不過，他也會喜歡看清純女生，羞怯地說著‘不要’，欲拒還迎的樣子。”周雨晚斷斷續續地說著，“你喜歡哪樣的？”

“你這樣的。”他斬釘截鐵地答她，情緒完全被她挑起來了，忍不住要湊過去吻她。

她往後躲，就是不肯讓他親，“那你要讓我興奮起來。如果實在不知道怎麼做，就去問我爸，他最擅長哄女人上.床了。”

“可你不是那種女人。”

“對，我不是。”她應該是特殊的，“聽說，男人最難忘的是初戀，女人最難忘的是初.夜。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我希望我是被認真對待的，免得以後想起來，感覺自己像個笑話。”

她看過太多“笑話”了。

無論周牧還是陸卿晚，他們情.人眾多，大部分是能好聚好散的，但也不排除有人是被他倆哄騙，真情實感動了心的。

周雨晚看過那些人被傷透心後，哭著走出她家彆墅的樣子。

狼狽，不甘，憤恨，最後是對自己一步錯步步錯的羞惱懊悔。

被緊扣的手腕漸漸放鬆，周雨晚抬眼，商渡在看她，她觀察他神色，想他大概是明白她意思了。

“所以，”她拖腔拉調地說著，抽出自己的手，從他身上下來，上身俯著，唇貼在他耳邊，笑得有點壞，“商渡，現在還不到你興奮的時候。”

小.腹的墜脹感愈發明顯，她直覺不妙，回房間一看。

果然，大姨媽來了。

*

謝師宴和畢業聚會是一起辦的，周雨晚跟班上那些人談不上熟悉。

不過，柯思萌好像挺期

待。

而且那晚，商渡也有他們班的聚會要參加。

周雨晚無所事事，便和柯思萌一起去了。

畢業聚會還算熱鬨，吃吃喝喝，轉到KTV唱唱歌。

柯思萌不喝酒，也不唱歌，就坐在那兒吃零食。

周雨晚來著生理期，沒什麼心情，隻是癱在沙發上玩手機。

把之前一直懶得看的那些消息，一條一條點開，粗略瀏覽。

再轉到朋友圈，刷刷刷地滑看動態。

趙丞PO出不少他們1班聚會的照片。

他們大概也是在KTV，昏暗環境中，燈光搖曳晃動，茶幾高高低低堆滿各色酒水飲料，果盤擺得精致，小吃零食也不少。

周雨晚囫圇過一眼，點進其中一張，放大部分細節。

那是一隻男人的手，陷在寓意危險的紅色燈光裡，手指清臒修長，青筋蜿蜒遒勁，手腕往下壓，心慵意懶地拎著一聽冰啤酒，罐身水霧彌漫，他指尖凝著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

無名指根的那枚銀戒，和他骨節分明的指骨比起來，不算顯眼。

但周雨晚就是看了好久。

生理期結束後，商渡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打高爾夫。

她拒絕，說是約了一個網紅共同錄製視頻。

“萬寶蘿”真名蘇嘉蘿，定位是情感博主，自詡閱男無數，斬男寶典，曾有過數不清的感情經曆，深諳男人那點花花腸子，可以給廣大女性提供情感方面的谘詢幫助。

周雨晚曾向她匿名投稿，說起她和商渡那點事。

後來，一次線下見面會，兩人在機緣巧合下，互加微信，慢慢聊成了朋友。

許久不曾發過動態，剛畢業，前段時間又來著大姨媽，周雨晚懶惰成性，沒什麼心思去想主題文案。

剛好她問她要不要合作出一期視頻，主題是“約會斬男穿搭”。

清新不做作小白花、酷颯皮衣機車少女、溫婉古典日常漢服女孩……

說實話，有周牧這一超級無敵大渣男做參考，在周雨晚看來，對男人而言，女人穿什麼都不重要，願意什麼都不穿才重要。

一早，周雨晚就開始化妝打扮，拿上東西出發，到蘇嘉蘿家。

她家挺有錢，當網紅這幾年，自己也賺了不少，住在另一彆墅區。

周雨晚到的時候，她穿著睡衣，素著一張臉，還沒吃早餐，特地買了兩份，等她一起吃。

周雨晚已經吃過了，隻拿了其中一杯熱美式來喝。

視頻從她進屋開始錄製，最後肯定是要剪輯的。

不過，化妝環節，蘇嘉蘿打算開直播，跟粉絲傳授約會經驗，或者解答粉絲的情感問題。

周雨晚隨她，反正她就一化妝的，話多話少無所謂。

*

一杆進洞，滿場歡呼。

恭維討好的漂亮話聽多了，其實挺讓人麻木。

小費派出幾十萬，賭球進賬上千萬。

同行一哥們兒邊簽著支票，邊同他打趣：

“中午請吃飯，晚上請喝酒，商少沒問題吧？”

“行。”商渡漫不經心地應著，球童過來接他球杆，他步入陰涼處，往沙發上坐，摘了手套帽子擱一邊，擰開一瓶冰礦泉水，仰頭喝著。

那人又說：“我有個表妹長得挺漂亮，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得了吧，他有主的。”趙丞湊過來，大喇喇地坐在另一張沙發上，邊把剛剛拍攝的照片視頻發群裡，學他們的口吻調侃，“商少，您一杆進洞的視頻我可給您發群裡了，把您拍得這麼帥，彆忘了打錢啊。”

“什麼時候有主了？”簽完發票，那人收筆，有些不可置信，“我怎麼沒聽說過。”

“你不知道？”趙丞挑眉，屁.股往前挪了點，“他打小就有個青梅，之前那妹子生日，還上著晚自習呢，他直升機直接飛學校裡把人接走了，第二天讓他廣播檢討，結果他當著全校人的面跟人表白。這麼大個事，你竟然不知道？”

“……”那人聳聳肩，模樣挺無辜，“我又不是你們學校的，我怎麼會知道？”

兩人就這麼聊起他的感情.事。

商渡癱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懶懨懨的，沒什麼說話的欲.望。

放眼是湛藍蒼穹下一望無際的綠茵地，他手機在手中慢悠悠地打著轉，剛把趙丞發群裡的視頻轉發到她那兒，幾分鐘過去，她還沒回。

“有照片麼？看看？”

“照片？”趙丞在找著，手機翻了又翻，沒找到，直接點進其他社交平台，想進她主頁看看有沒有自拍，剛好大數據把她和“萬寶蘿”的直播給推到首頁。

“喏，剛好在直播。”趙丞點進去，指給他看，“就這個，我們校花。”

商渡倒是有把他這句話聽進去，睇一個眼神過去，“什麼直播？”

“嘖，”趙丞揶揄他，“女朋友開直播，你都不知道？”

商渡懶得理他，直接上手拿了他手機。

的確是在直播，她在幫另一個女生化妝，那些刷子和化妝品在她手裡異常乖巧，每個步驟都有條不紊，比她做數學題還條理清晰。

音量有點小，他不斷加大。

然後發現，那個ID為“萬寶蘿”的女生，正在解答觀眾的問題——為什麼在家暴環境下長大的女生，也更容易在婚戀中經曆家暴？

萬寶蘿掰著手指頭，分了幾點回答：

一是感情糾葛，有斯德哥爾摩傾向；

二是恐懼和威脅，害怕會遭遇更嚴重的暴力；

二是在家暴環境中長大的女性，低自尊，自我認同感也低。

四是有人堅持保持家庭的完整度，要給孩子一個家。

還有人抱持自古以來“勸和不勸離”的態度，勸女方不要分手離婚，使得女方缺乏支持和資源。

經濟依賴、宗教和文化信仰、他人對離婚女人的異樣眼光和流言蜚語……等等等等，全都在綁架著這

些女性。

她答得挺好，結合了方方面面。

周雨晚一直在沉默地聽著，背對鏡頭給她補口紅，商渡看不清她表情。

隻是，在“萬寶蘿”給出答案，聽到她語氣平淡地補充：

“其實，我個人認為，還有一種社會觀念，在綁架著女人。”

萬寶蘿：“什麼？”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她說著，沉著冷靜，帶點嘲諷意味。

“要想脫離讓自己不幸的原生家庭，不被有暴力傾向的父親掌控，隻能想辦法，把自己歸屬到另一個家庭，讓自己變成另一個男人的所有物，妄想另一個男人能保護自己——儘管匆匆做出選擇的結果，是害自己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

“其實她們也很無奈。但有時候，這個社會就是惡心到，在男人眼裡，女人是不被允許獨身的，她們要麼屬於由父親組建的原生家庭，要麼屬於以丈夫為中心的新家庭。”

“所以，大概這也是為什麼，有些人對男方明明沒有任何感情，仍會選擇結婚的原因吧。反正已知原生家庭爛成那鬼樣了，不如賭一把新家庭。”

“誒，”趙丞沒看直播，也沒聽那些話，挨到商渡旁邊，衝他擠眉弄眼，小聲道，“你跟她都這麼久了，是不是也該……一杆進洞了？”

商渡沒答，熄屏，所有聲音都消失。

手機“啪”一下反扣在桌上，動作很重，火氣很大。

趙丞不明所以，視線從他青筋憤張的手，再挪到他那張冰冷陰鷙的臉上。

心臟莫名突突猛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