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1 / 1)

雨痕 故得 12378 字 6個月前

一首歌結束,台下觀眾熱烈鼓掌。

周雨晚右手撫左胸,正準備淺淺鞠一躬,遙遙睇見角落裡和趙丞聊得正嗨的商渡,癟嘴,直接在台上點他名:

“商渡!”

他聽到聲音,抬頭。

她衝他喊:“鼓掌啊!”

“……”拿她沒辦法,商渡熄滅煙蒂,抬手,啪啪拍兩下。

她這才心滿意足地含笑點頭。

趙丞還要拉著他逼逼叨叨,看樣子也沒少喝,商渡聽得耳朵有點累,剛好孫靖在台上叫他,趙丞撂了酒瓶,準備回台上,商渡抬腳往沙發那邊去。

剛坐下,周雨晚一下蹦過來,沙發劇烈震蕩,能把人顛吐。

他懶洋洋地靠進沙發裡,緩著神。

她往前坐,抽兩支啤酒出來,拿開瓶器啟開,“我們也要碰個杯~”

“你喝了多少?”商渡問她。

周雨晚回想了下,算不清,乾脆一口咬定:“沒多少。”

開酒時發出呲嚓聲,瓶蓋“哐當”一下掉落在玻璃茶幾。

開的第一瓶給他,她又開一瓶,抓在手裡,斜著瓶身和他一碰,清脆聲響和她軟綿綿的一句“cheers”撞在一起,她仰頭就開始灌酒。

商渡也喝。

直到她停下,他也停。

她把酒瓶一翻,瓶口朝下,250毫升再倒不出半滴,他也如法炮製地翻倒酒瓶。

然後,她笑。

雖然不知道笑什麼。

但是看著他就開心。

趴體進行到中後段,幾乎每個人都喝了不少,嗨得徹底。

小舞台上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唱歌的,RAP的,有男生上台跳街舞,幾個高難度動作出來,一身腱子肉在光線下完美展示,掀起台下哇聲一片。

顧紫瓊學過一些JAZZ,在球隊那幫人的慫恿下,也上台露了兩手。

氣氛熱烈喧嘩。

反襯得坐在暗處沙發裡的兩個人,有些安靜。

周雨晚莫名悲從中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真的很害怕高考,明明我以前不這樣的。”

“明明,無論我考得好,還是考得差,都無所謂的,反正又不可能沒書讀……”

橫豎不過是目標院校能不能砸錢進的問題。

至於砸多少,怎麼砸,都不在需要考慮的範圍。

國內高校進不去,那就砸錢把她弄國外去——儘管她是個容易水土不服的人。

周雨晚一直是抱著這種態度上學的,可現在,什麼都變了。

她歪頭,靠著商渡的胸膛,頭發被壓著,發絲輕撓他脖頸。

“但是,現在我竟然覺得高考好重要。因為它,我又是熬夜脫發,皮膚粗糙,又是焦慮緊張,月經不調的,還好我沒有性生活,不用擔心有寶寶……”

說著說著,她竟把自己委屈哭了,轉頭,胳膊抱住他頭頸,伏在他胸口嚎啕

“我為什麼要過得這麼辛苦啊?說好我就是躺著都能大富大貴的呢?嗚~我到底是有什麼毛病,為什麼要放著大好日子不過,這麼折磨自己?”

是真喝醉了。

商渡莫名想笑,揉兩把她的小腦袋,“學都學了,也不差最後幾天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什麼叫‘學都學了’?你一個不用高考的保送生,你懂什麼?”

她吸了吸鼻子,嗚嗚咽咽的,像抽泣。

“你腦子好,要學什麼都輕而易舉,但是,我不是那麼聰明的人,也沒那麼遠大的誌向,我就想當一條擺爛的鹹魚而已……”

商渡:“鹹魚還有翻身日呢。”

“我沒想翻身。”

“行,你繼續躺平擺爛。”他好聲好氣地哄,“等拿到G大錄取通知書了,這個暑假,你想怎麼躺就怎麼躺。現在先彆哭,等下妝花了就不好看了。”

“我沒哭!”她仰頭看他。

商渡垂眸瞥一眼。

嗯,的確沒哭,剛剛不過是光打雷不下雨,單純衝他嚎。

還嚎得那麼大聲。

“而且,我的妝是防水的!”她強調。

“行,”他點頭,“我知道了。”

然後是一小段沉默的時間。

嫌這麼歪歪斜斜地坐著不舒服,她張腿跨坐在他腿上,抱著他腰身,把臉貼靠在他肩膀。

他溫柔拍撫她後背,安撫她崩潰的情緒。

緩下來,她又有心情絮絮聒聒了:

“我還是不知道考進G大,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頂多是讓人生履曆,看著不像沒什麼文化的樣子。”

要說拿去炫耀吧,在其他人眼裡,G大好像挺不錯。

可在他們這個圈子裡,G大本科其實是不太能拿得出手的。

要讓她再深造,去讀碩讀博,受苦受難磨礪自我什麼的……

算了吧,人生短短幾十年,她就一普普通通富N代,沒那麼大的野心和誌向,隻想活在舒適圈裡,讓自己過得舒坦些,最後在一個豔陽天,心滿意足地死在床上。

“但是……”周雨晚必須承認這一個事實,“為G大付出太多,我總覺得不考進去,不甘心。所以,它應該還是有意義的吧?至少能證明我這麼久以來的努力沒有白費。”

“Itisthetimeyouhavewastedforyourrosethatmakesyourrosesoimportant.”商渡告訴她。

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語,悅耳動聽。

周雨晚腦子被酒精麻得動不了了,“什麼?”

商渡:“‘正因為你為你的玫瑰花費了時間,這才使你的玫瑰變得如此重要。’《小王子》裡的一段話。”

挺有內涵,挺值得人深思的。

不過,她要煞風景了:“如果我說,我沒讀過《小王子》,你會不會覺得我膚淺?”

商渡:“一個人膚淺與否,又不是光憑他是否讀過某一本書決定的。”

她抬著下巴看他,腮幫子鼓了鼓,不是那麼好意思地說:

“……如果說,我平時就好‘霸道總裁愛上我’那一口呢?”

他樂了,扯著她發燙的臉皮揉兩下,低頭抵著她的額,“那你知不知道,我以後是要回家繼承家產的。”

她嗤嗤笑著:“那在公司,有沒有人叫你‘小商總’呀?”

“有啊。”

她問,他答。

酒精味在躁動火熱的空氣裡揮發,視線勾著視線,距離那麼近。

她動了動唇,想跟他再聊點什麼,一時半會兒想不出,感覺到他額頭漸漸斜向一側,她不自覺揪緊了他腰側的衣服,胸膛起伏著。

這邊僵持著,那邊喧鬨的人潮突然騷動起來,過後是一片無止境的寂靜在漫延。

商渡先挪開眼。

她跟著回頭看。

昏暗中,覷見樓梯那兩人的瞬間,瞳孔震動,心臟怦怦兩記跳到嗓子眼,酒徹底醒了。

左邊位置靠下的那個,是一個年輕高大的北歐白男。

周雨晚不認識,但看氣質像男模。

至於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

搖動的燈光打她身上一掃而過。

她一襲黑色真絲裙包裹豐腴白皙的身體,烏亮長發如海藻般披散,打著卷的發絲滑入V領,陷在柔軟的兩山之間,嫵.媚性感,女人味濃得像陳年酒釀,醇香誘.人。

陸卿晚很漂亮,很年輕,周雨晚和她有七成像,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是姐妹。

現在,就有人不住在她和陸卿晚之間來回打量。

周雨晚沒想到她會在家。

在她第一次邀請朋友到家做客,給朋友舉辦生日趴的時候。

彆墅隔音再好,她想她在三樓多少應該能感受到動靜。

但她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要挑在氣氛最好的時候出來。

不說她,商渡也有一瞬懵,他把她從身上放下來。

周雨晚無措地看向他。

孫靖和趙丞一個關掉所有音樂,一個去開大燈。

陸卿晚居高臨下,饒有興味地掃視全場,目光在其中兩個男生身上有過短暫停留。

周雨晚注意到了。

“大家繼續。”商渡出聲。

陸卿晚莞爾:“繼續吧,不必在意我。”

她讓北歐男先走,然後赤著腳,迤迤然地從樓上下來。

商渡過去跟她打交道,攔下人,對她說了句什麼,陸卿晚眉頭一挑,兩人上樓。

孫靖和趙丞懂他意思,繼續奏樂繼續舞,仿佛剛剛的插曲不存在。

“晚晚,她是誰?”柯思萌過來問她。

她是我親媽。

周雨晚喉嚨像被一團濕透的棉花哽著,這句話怎麼都吐不出來。

但是,又不想騙她。

半天,隻能囁嚅出一句:“以後,等我做好準備了,思萌,我想我會跟你說的。”

柯思萌垂下眼睫,思考了下,伸手去拉她被嚇得冰冷的手指,“好。”

想到陸卿晚眼神停留的那短短一兩秒,周雨晚感覺跟吞了隻蒼蠅般惡心。

她大步流星地穿過人潮,走上小舞台。

所有人錯愕地看向她。

紅燈打她身上劈了一道,她一把奪走趙丞手中的話筒,冷眸睥睨台下眾人,沉聲撂話:

“剛剛那女人,從這一秒開始,誰要再碰見她,敢跟她多說半個字,甚至跟她發生任何交集,彆怪我不客氣。”

商渡跟陸卿晚談完,下樓。

周雨晚接到她簡訊:【高考彆讓我失望】

她即刻回複:【反正你也不在乎,有什麼可失望的】

*

高考那三天,大雨瓢潑。

交通因此受影響,交警忙前忙後指揮交通。

沿街,“高考期間,禁止鳴笛”“高考加油,金榜題名”等相關橫幅被雨打得濕紅,在風裡飄飄搖搖。

電視廣播、網絡平台統統在提醒考生注意事項。

然後,不出意外的,開始出現“交警緊急護送考生趕往考場”“考生忘帶準考證,家長老師紛紛出動”等年年不變的“新聞”。

等第一科語文結束,作文題目流出來,不消片刻,又如往年一般引起熱議。

第一個出考場的,總是會被記者逮著,問他考試難度大不大,有沒有信心拿個好分數,考上理想大學。

好像舉國上下為高考生提心吊膽成了某種傳統,而且流程千篇一律。

這三天,商渡一個不參加高考的人,陪了她全程。

開車接送她自不必說,吃喝方面也各種小心。

她在考場裡面頭腦風暴,他在考場外耐心靜候。

每次出考場,都能看到校外撐著傘,或穿戴雨衣的家長們,殷殷期盼,翹首望著魚貫而出的莘莘學子。

過沒多久,又會看到有考生撲過去,和家長其樂融融地說著瑣事。

羨慕嗎?

不羨慕了。

商渡還在等她。

最後一科是生物,結束時已是傍晚,雨停了。

窗戶和欄杆還掛著零星雨珠,教室外走廊被斜雨澆淋出一灘灘積水,倒映出天空的色彩。

鵬市的夏天太漫長,白日也漫長,直到她出考場,太陽遲遲不落,綺麗霞光染紅半邊天。

結束考試後,所有考生如出籠的鳥,紛紛振翅飛出考場。

混亂中,她餘光瞥見天邊若隱若現的七彩霞光。

像是一個好征兆。

停步,掏手機,動作又急又快,想捕捉這一幕。

等待開機那幾秒,眼睛往樓下掃,一眼看到少年高大身影逆著人潮,向這邊走。

頭戴一頂鴨舌帽,黑T,牛仔褲,簡簡單單的穿搭,卻勾住

不少往來男女的視線。

他們都在朝他看,眼內有驚.豔,有仰慕,有崇拜,也有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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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是什麼?”終於有人注意到天邊景觀。

一句話,帶動所有人好奇地抬頭遠眺。

手機順利開機,周雨晚調出相機,火急火燎地將鏡頭對準天邊霞光,拇指不小心劃到錄像模式,沒調整過來,繼續錄製。

“商渡!”吵吵鬨鬨中,不知是誰喊出聲嘶力竭的一聲。

周雨晚的電話繩發圈突然斷裂,頭發散落,她騰出一隻手去攏頭發,另隻手一晃,鏡頭下移,商渡偏巧在這時抬頭,入鏡,兩人目光在電光石火間對上。

風溫柔地吹。

她好像有點明白,胃裡有千萬隻蝴蝶蹁躚的感覺了。

Yougivemebutterflies.

她大概是對他說了這一句。

離太遠,他沒聽到,眉毛挑了一下。

她衝他比一個勝利的剪刀手。

他勾勾手指,示意她下樓,笑得寵溺又無奈。

回到車上,她還沒從剛才的高考中緩神,有些話脫口而出:

“你有看題目麼?答案出來沒?雖然老師會講,但我——”

話到這裡,停住。

商渡給車掛擋,瞥她一眼,好笑道:“老師哪還會再給你講題?”

是啊。

不會了。

輕舟已過萬重山。

都結束了。

這一晚,她沒跟人約出去玩,沒拍照,沒發動態,沒心情。

睡得很早。

第二天,生物鐘迫使她早起。

揉著惺忪睡眼,擰開門把手出房間,不期然跟商渡打一照面。

兩人用一秒鐘的時間想起高考已經結束了,又用一秒鐘的時間,恢複往常模樣。

“看樣子,我們都不太清醒。”商渡先開口。

周雨晚十分認同地點著頭。

於是兩人默契十足地各回各床繼續睡。

睡到大中午,見他還在家裡,周雨晚納悶:“你不去公司?”

“你的暑假開始了,我也一樣。”他拿著遊戲手柄,打算用一局遊戲開始一天的行程,手機解鎖後,擲在茶幾上,“看看中午吃什麼,順便想想晚上吃什麼。”

鹹魚擺爛的生活就這麼開始了。

吃吃喝喝,瘋狂補了兩天覺後,周雨晚被一股莫名洶湧的空虛感裹挾,橫躺在沙發上,枕著商渡的腿,望著客廳璀璨亮眼的水晶燈,提出一個值得思考的人生問題:

“高考這個大目標一結束,感覺人生好像沒了盼頭,突然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能做的事多了去了。”

商渡用手機回著消息,高考結束後,一堆邀約如雪花飛來,他拒了幾個,無視掉許多個,邊回她:

“學車,看書,旅遊,考證,你可以去做任何你一直想做,卻因高考而沒時間做的事。”

一聽就很勵誌,可惜周雨晚現在隻想放過自己:

“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是特彆想做。”

“……”他拿開手機,目光放她身上,“那你想做什麼?”

“先做個簡單點的。”

“比如?”

她想了半天,憋出倆字:“做.愛?”

“……”商渡聽笑了,腿不安分地動了動,她被晃得不舒服,羞惱瞪他。

她不正經,他也正經不到哪兒去:

“這兒就有個現成的男人,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