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後, 原含霜抱著兩本厚厚的《星際簡史》離開了階梯教室。

樓迦借她書，這個屬於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畢竟是蓋章認證過的好人, 渾身散發著神聖氣息，做出啥好事都不讓人感到意外。但封元明特地在下課的時候叫住她，遞給她一本書，聯想到之前他兒子封柏在紀念館對她的監視和軍訓時種種跡象, 不免讓人覺得可疑。

趁著中午, 原含霜去食堂買完今天限額的營養液, 去了趟自習室。

她本來打算今天下去就去帝國軍校圖書館實行計劃，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封元明的舉動需要在意，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銀星學院自習室很大很安靜。

原含霜如今也算小半個校園風雲人物, 走進去後自習室不少人都注意到，新生興奮地衝她揮手，正在論壇回帖的高年級生也豎起大拇指示意。

和這些人打過招呼後，原含霜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首先翻開樓迦給她的書。

軍校主席的書很乾淨，和封元明給她的新書一樣, 除了書脊處有一道折痕以外，幾乎看不出使用過的痕跡。

顯然, 樓迦上課非常認真，不像許多學生一樣習慣性用錄音做筆記，他用的是最傳統的辦法, 在課本周邊的空白處寫下老師在課堂上講過的知識要點。

而他的字也很好看，清秀端正，瘦勁清峻，少說十年功力。在星際時代, 連高考都是用電子卡作答，用到紙筆的機會極其有限，難得看見一位竟然會花時間練書法的年輕人。

“倒是字如其人......”原含霜翻了兩頁，不由失笑。

她放下這本書，拿起了封元明送給她的嶄新教材，仔細翻閱。

就和原含霜猜想的一樣，這位名譽校長的確想借這本書給她傳遞一些隱晦的信息。在書本第三百二十一頁記載末日蟲潮曆史的章節處不僅有區彆其他書頁的明顯折痕，翻閱的時候還能看到幾頁黏連在一起。

原含霜皺了皺眉，從空間鈕裡拿出一把小刀，順著書頁中央切開。

切開後，她拿起裡面藏著的東西，表情驟變。

——那是一張空白的帝國軍校學生證和進入圖書館的借閱卡。

......

“所以您就這麼給她了？”

帝國軍校校長辦公室內，封柏不可思議地問道。

“嗯。”封元明不疾不徐地往杯子裡扔了幾顆紅色枸杞：“我說過，你的手段還是太隱蔽了，封柏，不到萬不得已，你從來不會留下把柄線索。但如果她真的是少主，隱姓埋名這麼多年，怎麼可能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就像上回你說的一樣，明明都已經去中央教學樓踩點，但到臨門一腳還是放棄，就證明她是個足夠謹慎的人。這種時候，我們更應該表露自己的誠意，主動退讓，否則容易弄巧成拙。”

他端起茶杯：“況且當年我們協助海團長出逃，第三公主也知道。隻要放出善意，公主很容易就能聯想到第三軍團存在舊部。”

“海團長失蹤，擔心的可不止我們一個。若是公主和少主還活著，必定缺少助力，從她甚至想要潛入軍校檔案庫尋找資料就可見一斑。”

“行吧，您說得對。”

幾個回合之後，封柏敗下陣來：“反正您就算給了她學生證和借閱卡，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們猜測從一開始就有誤，作為一個毫不知情的大學生，她也聯想不到舊部身上。”

“嗯，是這麼回事。”封元明坐在辦公室的校長椅上，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放心吧，如果她是的話，她一定會來的。因為我們手上有太多她如今需要的東西。”

殊不知這笑容落在封柏眼裡，怎麼看怎麼老奸巨猾。

“接下來，就等她主動聯係我們了。”

......

另一旁，原含霜果斷取消了原定今天下午的計劃。

她又不傻，封元明都把學生證和借閱卡送到她面前，她難道還猜不到自己先前自以為隱蔽的計劃已經被人儘數察覺了嗎？

‘連我在階梯教室裡撿到邊宇的學生證都能知道，看來他們盯我比我想象中還要更緊。’

如果原含霜早知道的話，她不會這麼急著去踩點。

不過好在這也不算是十足的壞消息，至少從如今得到的線索來看，封元明和封柏應該可以確定是友軍。但至於要不要進一步接觸......老實說，原含霜還沒想好。

整整五年，爸爸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如果能夠得到助力，說不定——

“海綿寶寶？海綿寶寶？”

黑街負責登記的助理一連喊了幾聲，見她沒有反應，急忙伸手推了推。

“啊？”拜這幾天睡眠不足的緣故，原含霜經常性走神。

她回過神來：“輪到我了？”

自從那天和黑街簽署了明星格鬥家合同，黑太子隨口一句每天打十場2v2看勝率再按照勝率排名的話，直接讓他們這群簽約格鬥家累死累活了三天。

黑街也實在是精得很，合同上還寫了個考核期，如果通不過這個考核期的話一切許諾的資源全部不作數。在黑街星際最強法務團隊的威懾下，普通人隻能是被資本家剝削的份。

要不是看在包飯的份上，原含霜早撂攤子不乾了。

“是啊，輪到你了。”

“哦，行。”原含霜慢吞吞地上場。

因為在場隻有其他正在休息的明星格鬥家，她的姿態相當放鬆，打算速戰速決，殊不知這一切全部落在了另一組旁觀者眼裡。

貴賓休息室外幕牆是亮銀色的，外面的人隻以為就是一道普通的牆。

實際上，若是有人按下隱蔽的按鈕，水銀般的幕牆流淌消失後，便能看到幕牆背後的人。

熟悉的立方體全息投影，熟悉地端坐在高背靠椅上的黑發少年。

“迦樓閣下......”

中央星係負責人戰戰兢兢地守在一旁，心裡把海綿寶寶怠惰的姿態翻來覆去罵了好幾遍，生怕這位爺看到後不高興。

“閉嘴。”

迦樓淡淡地道：“給你一周時間，你就招來這麼一群廢物.”

他面無表情地支著頭坐在椅子上，猙獰鐵面下的冰藍色眼眸冷冷地盯著下方正在格鬥場上大施拳腳的雙馬尾黑發少女。

“入選的這些人，三天內勝率如何？”

“回稟閣下，勝率浮動幾乎都不大。”負責人猶豫片刻：“隻有和海綿寶寶組隊的特彆突出，稍微高出其他組10%左右。”

長達三天的隨機匹配，奪多出10%勝率，無疑是個相當驚人的數字。

就算負責人對海綿寶寶平時漫不經心的態度頗有微詞，也不得不承認在這群明星格鬥家裡，單純論個人實力，她絕對是最突出的一個。

迦樓沒說話。

他不說話，負責人也不敢多嘴。

黑太子向來心思詭譎，不容忤逆。他對下屬的要求就是隻需要問什麼答什麼，不需要自作聰明多加揣摩，否則死得更快。

“把名單拿給我。”

拿到名單後，迦樓隨手在光屏上連點：“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海綿寶寶留下，其他的全部扔去普通組。”

“是。”

待中央星係負責人離去後，迦樓緩緩從猩紅色的高背椅中起身。

以深紅色歐式風格為基調裝修的軍校主席室光線昏暗，大好日光被落地窗上懸掛的厚羊絨窗簾遮掩，唯有桌面上點燃的燭火仍在跳躍搖曳。

和帝國軍校的冷硬嚴肅不同，聯邦軍校處處透露著奢靡和階級。權力和等級的森嚴在這裡發揮得淋漓儘致，強者才有權力享受更優渥的特權。

切斷投影後，黑發少年摘下惡鬼鐵面。

他俊美的面容隱匿在投射的火光裡，深邃不明。

若是有人在此見到這一幕，定然會相當驚訝，因為這是一張對全星際來說再熟悉不過的臉。常年出現在各大頭條新聞，光明聖殿新年賀詞演講裡。

隻不過這張臉在其中一個人身上，表現出來的是聖潔與悲憫；而在另一個人的身上，表現出來的卻是濃厚的冷漠與輕慢。

如果說樓迦是神性，那迦樓就是純粹的魔性。

很難想象，明明是同一張臉，為什麼能夠詮釋出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

迦樓隨手脫去身上長長的黑色風衣外套，按下光屏。

“閣下。”立馬有人在光屏對面躬身等候吩咐。

“將我的全息投影導入到中央星係貴賓格鬥場，進行2v2組隊匹配，我要親自檢驗他們每一個人的實力水平。”

雖然身在數個星團以外，然而星際科技賦予了全息投影更多意義。例如不需要當場到場，便能在黑街同任何人組隊，賦予了相當程度的方便。

“對了。”迦樓再三叮囑：“設置成普通格鬥者，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遵命，閣下。”

......

另一邊，原含霜打完最後一場格鬥下來，最終通過考核的名單新鮮出爐。

隻通過了三個人，她赫然在列。

“十個人，減去第一天混進來的那位欺詐師，最後竟然隻通過三個？”

其中一位入選的格鬥家嘖嘖稱奇：“大人物的要求未免太過嚴苛了。”

“慎言，那位閣下不是你能夠隨意議論的對象。”

私人助理警告般地看了他一眼：“沒有通過考核的六位格鬥家也可以享受部分資源待遇，簽署另一份補充協議，進入普通明星組。”

“現在，請你們跟隨專家組去簽署合同吧。”

落選的六位格鬥家遺憾地離去，最終貴賓室內僅剩三人。

原含霜敏銳地注意到，包括她以內，通過考核的三個人無一例外，基本都是近戰係和防禦係，且在個人格鬥家面板裡參與1v1和2v2場次較多。

這個明星格鬥計劃的含金量不必多說，從招攬開始就是一路專業人員外加黑塔內部工作人員保駕護航。這幾天格鬥家們在上面進行2v2，下面甚至還有專業團隊開著機械擬態在計算各種數據。

就連原含霜的身體數據也被他們算了個八九不離十，還好她沒有真正暴露出自己完整的實力。

僅僅是一個人才招攬計劃，即便是頂級的，這個陣仗也有些誇張了。

按照原含霜對黑街作風的了解，她覺得黑太子開設計劃的真實目的肯定不是合同上寫的那樣，打造出什麼黑街頂流代言人，定然另有所圖。

能夠包吃包住挺好的，但參與到黑塔陰謀裡，那就不好了。

原含霜琢磨著，她可以故意表現差一點。反正選上的一共有三個，多一個屍位素餐的她，黑街家大業大，不至於被吃垮。

“很好，你們接下來需要隨機組隊，匹配更高一個階級的對手。”

說乾就乾。原含霜選擇了隨機匹配。

說來也怪，明明是隨機匹配，但這回竟然隻等待了不到一秒的時間，就顯示匹配完成。

等原含霜上台後，隨機匹配的隊友已經站在台上。

隊友有一米九幾，身材修長，又高又瘦。因為分子墨鏡的屏蔽係統，看不清具體的臉，隻能看到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能夠看到裡面蒼白的鎖骨和薄薄的胸肌。

原含霜不由得多打量了這個ID叫國王的人兩眼。

雖說是全息戰鬥，不會真正受傷。但穿著身秀場標配，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男模裝來打架，那還真是挺少見。

“你是什麼係？”趁著等待時間，準備劃水的她側頭問道。

“遠程。”國王淡淡地道。

原含霜：懂了。

原來是後排三係中，身嬌體弱的遠程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