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含霜不知道的是, 她抱著書走向最前排的時候，兩校學生落在她背影上的視線成幾何倍增加，其中不少帶著疑惑和震驚。
‘她怎麼往最前排走了？那裡不是兩校首席專用的座位嗎？’
‘不清楚啊, 等等，她不僅去了前排，還去了帝國軍校的座位？！’
這種將課程設立在中央校區，兩校同時上的公開課其實有不少約定俗成的習慣。在銀星論壇首頁置頂著《入學銀星後新生必須知道的十件事》裡就寫著有, 基本每位新生入學時帶領他們入學的學長學姐都會提醒新生記得看。
當時招到金大腿的蒙明誠顯然忘了這回事, 導致原含霜成了極少數碰巧沒看的那個。
就比如在階梯教室上課的時候, 銀星的學生會主動坐到左邊三排，帝國軍校的軍校生則占領右邊三排，中間隔著一條寬敞的過道走廊，像是隔著楚河漢界, 彼此井水不犯河。
兩校這麼多屆，但凡上公開課，都是如此過來的。而現在，跑出來了一位不僅公然遲到，還打破了楚河漢界的人。
毫無疑問, 此舉不管落到哪校學生眼裡，都被理解成公然的挑釁。
人家帝國軍校名譽校長就站在這裡講課, 雖然是隔壁軍校的校長，但封元明德高望重，不僅是末日蟲潮功臣, 還從來不像穀農那樣拉偏架，期末給學分也給得痛快。所以銀星學生同樣非常敬重他，在課堂上說小話那是不敢的，隻敢眼神交流這樣。
‘好家夥, 我就知道原學妹勇得很！’
‘原學妹，吾輩楷模！’
‘笑得我，你們快看隔壁軍校生的嘴臉，看見朝他們那邊走過去後都要氣裂了。’
和看熱鬨的銀星人不同，軍校生個個對原含霜怒目而視。
鑒於這位銀星新生在對抗賽中給過他們新生一個狠狠的下馬威，高年級軍校生紛紛露出譴責凶狠的眼神，妄想在無聲中把原含霜給嚇退回去。
可惜他們又沒同調擬態放出威壓，隻能乾瞪眼。
所以原含霜完全跟沒看見一樣，盯著全階梯教室萬眾矚目的目光，穩穩地走到帝國軍校的第一排落座。
說實話，但凡有選擇，她也不想坐這。畢竟誰在大學上課不都是往後排坐，傻了才會坐最前排老實眼皮子底下。奈何後排的確沒座位，有也是很中間的那種。她本來就遲到了，還不趕緊落座，難道是繼續想吸引老師注意嗎！
見原含霜坐好，封元明的眼神在她和樓迦身上轉了一圈，笑嗬嗬道：“好了，小學妹雖然好看，大家也沒有必要一直盯著，我們來繼續剛才上課沒講完的內容。”
另一旁，原含霜把書放到座位上，準備打開。
雖然星際已經用上光腦，但是七大高級學院還是堅持用最傳統的書本作為教學用材，據說這樣不僅更加具有儀式感，還能有效提高學生學習效率。
“......”
然後原含霜就發現，因為早上起得太急，她帶錯了書，拿成大小姐放在書婁裡的雜誌。
盯著書本上大大的《首都圈時尚流行雜誌》，她的神情一片沉默。
一旁的樓迦似乎察覺到什麼：“原同學，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一起用。”
永遠面帶笑容的聖子朝她側了側頭，長長的銀發從身側流瀉，明明相貌好看到應該讓人覺得很有距離感，卻生生被他身上柔和悲憫的聖潔氣質衝淡。
原含霜突然想起自己上回見過的熾天使加百列，雖然神話擬態的臉是模糊的，但如果天使有面貌的話，應當也就長樓迦這樣。
“好，多謝。”
原含霜沒有拒絕，她乾脆利落地合上自己的書，往樓迦那邊又挪了兩個位置。而後者也將攤在面前的書不著痕跡地推到中間，一人一半。
這一切發生得相當迅速，連沉浸於講課的封元明都沒注意到。
殊不知兩人不僅坐在最前排，先不說本身就引人注目，本身雙方學生就在全程密切關注，隻是一點小動作都能引來無數視線，更彆說這麼大的動作，登時間又是一陣眼神交流。
看著書本上的字，原含霜有些好奇：“你平時怎麼看書？”
樓迦心底閃過一絲詫異。
自從擬態缺陷公布出來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避著關於他眼睛的問題，在日常生活中更是從不提及，生怕觸及什麼不該問的。
還從沒有人用這樣輕鬆，理所當然，其中不包含任何惋惜或得意的語氣，問他在日常生活中怎麼解決眼睛看不見的問題，平常地好像在閒聊一樣。
“嗯......我會用精神力進行觀察。”
樓迦閉著眼睛輕聲道：“通過精神力反饋畫面，可以捕捉到文字。”
“那豈不是對精神力操縱有相當高的要求？”說到這個，原含霜來了興趣。
她平時自認對自己精神力的錘煉算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不論是冥想修煉還是擬態操作都如臂指使。但饒是如此，原含霜也還是第一次聽說精神力可以用來進行畫面反饋：“和肉眼相比，精神力捕捉的畫面有什麼區彆嗎？”
“有的。隻能捕捉物體的輪廓和大概，看不清楚，更像是線條構成。”
“那豈不是看什麼都是黑白？”
“嗯......也不算。”樓迦猶豫許久，像是想到什麼，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低聲聊了起來。
其他學生不敢在封校長課堂上說話，但光腦還是敢偷用的，譬如論壇發帖。
在原含霜踏進階梯教室後的十幾分鐘裡，兩校論壇首頁就唰唰唰冒出十幾個帖子。
銀星論壇全部都在膜拜原學妹勇氣。
【報！原學妹再創佳績，公開課半路，直接A到帝國主席面前】
【原學妹第一節公開課遲到，難道是在表達不滿？】
【我怎麼看原學妹和隔壁主席談笑風生，氣氛融洽？】
而軍校論壇的帖子大多是些諸如【銀星人竟然這麼不講武德，公然違反公開課守約】【這屆銀星新生有夠囂張，上來就騎臉】【我們主席人這麼好，不會被卑鄙的銀星人欺騙吧？】
不少沒上公開課的學生看到，都有些好奇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有好事學生偷偷拍了張圖放上去。
照片裡寬敞的階梯教室內，第一排坐著相鄰兩個人影。一個穿著帝國軍校的白色校服，另一個穿著銀星的灰色校服。
今天天氣正好，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從背後看過去，細碎的光正好將看書的兩人蒙在一片朦朧的金色的光暈內，看起來竟然分外融洽。
“好家夥，你要不和我說這是上公開課，我還以為是兩校從這屆開始突破堅冰開始搞聯誼了呢。”
“嗚嗚，我們主席不管怎麼抓拍，看上去都是天神下凡。這個銀星新生也就仗著主席脾氣好了，嗬，換成咱們其他首席在這，不得給她捶一頓。”
“封校長的課怎麼隻有主席一個人選上！但凡多一個首席當護花使者，都不會讓卑鄙的銀星人得逞！”
“呃，隻有我一個人關注這張照片竟然還拍得不錯嗎，角度和氛圍都抓得很好，甚至可以拿去當青春疼痛文學雜誌的封面。”
這張照片引起了極高討論度，就連許多軍校高年級生也停止了潛水，紛紛冒頭。
天賦者奉行實力為尊，這點在兩大軍校中表現得格外明顯。
自從樓迦去年入學帝國第一軍校以來，短短一年時間，不僅證明了自己不負第一天才的盛名，也用自己高風亮節和光風霽月的人格魅力征服了這群桀驁不馴的軍校生，以全票通過的驚人支持率，在入學第一年就坐上了學院主席的寶座。
樓迦性格沒有往屆軍校主席那樣嚴肅或古板，反倒平易近人，相處起來要人如沐春風。可惜他身上不僅有光明聖子的身份，還有過盛的天才光環，都注定彆人對他尊重敬仰有餘，不敢接近。
非要類比，樓迦在帝國軍校內部就是高嶺之花一樣坐落在神壇上的存在，畢竟能力堪稱神跡的超強輔助，不管放在哪都是被供起來的待遇。一提到星際第一位S+天賦是他們的學院主席，軍校生們出門腰板都挺老直，和光明聖殿一樣與有榮焉。
可現在！這朵高嶺之花竟然被隔壁的銀星流氓玷汙了！
接下來一整堂公開課，半數人心不在焉，全在刷論壇。
等到下課時，封元明才無奈地道：“看來今天大家的學習熱情都不是很高，一整堂課下來，遠遠沒有以前的積極性，這讓老師我感到很挫敗啊。”
還在刷光腦論壇的兩校學生不約而同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都說隻有不成功的老師才會用布置多餘課後作業的手段來保證學生鞏固吸收課堂上所有講到的重點。看來我今天不得不做一回惡人了......課後作業，關於本堂課講述的曆史分析，三千字論文，最遲下個禮拜交。”
“不要啊——”
“封校長您變了，您以前從來不留課後作業的！”
“三千字論文，救命！”
聽著教室裡哀鴻遍野，封元明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次作業會影響到期末學分核算，大家記得按時提交。”
在他說出這番話後，終於有人從這位頭發開始逐漸花白的名譽校長身上找到當年第三軍團抵擋末日蟲潮時鐵血副官的影子。
可見這些年好說話笑嗬嗬，隨便在他課上水水都能混到學分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
“叮鈴鈴——”
下課鈴敲響，樓迦跟著起身。
他合上桌上的書，順手遞給她：“這堂課前半個小時講了不少內容，在第十二頁，我都做了筆記，相信你寫論文用得上。”
“謝謝。”原含霜被他的好人程度震驚了，再次在心裡感慨難怪連一向無法無天的軒轅晟都被折服：“你自己不需要嗎？”
“我記憶力還不錯。”
樓迦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一群呼啦啦湧過來的軍校生圍住。這群軍校生一個個如臨大敵盯著原含霜，好像在看一頭想拱他們大白菜的野豬。
原含霜：？
看著軍校生們離去的背影，她疑惑地撓了撓頭，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原含霜同學，請稍等。”
然而她剛要走，就被封元明叫住。
教室裡還有不少人沒離開，聽見聲音後疑惑地看過來。
“雖然沒有遲過到的大學生涯是不完整的，但遲到多次還是會影響績點。”
封元明遞給她一本全新的教材，笑著朝她眨了眨眼：“還有，這節課是星際簡史，首都星時尚流行可以課後關注，下回記得不要帶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