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事特彆想和吳南風繼續共事, 是因為吳南風出身不高,想要站穩腳跟,就得倚仗他們三位。
還有, 吳南風此人心性善良, 又重情重諾,從老爺手裡接過了家主之位後,滿心滿眼都是想讓程家的生意再上一層樓。
若是吳南風死活不肯回去, 姑娘又一心撲在陳錦州身上。劉管事都不知道自己還能風光多久。
當即, 劉管事顧不得其他, 起身就準備上馬車回去勸說,臨走前,想到什麼,一把抓住了顧秋實:“東家,你去瞧瞧吧。”
顧秋實不打算再摻和程府的事,不過,他還是願意去瞧瞧熱鬨,於是, 假裝掙紮不過, 就被帶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狂奔, 劉管事還嫌不夠快,不停催促車夫快點。
不到兩刻鐘,馬車已經入了府。有人攔著劉管事不讓他進待客的院子……劉管事幾人自從老爺走了之後, 在府裡的地位超然,可以說除了兩個主子之外, 沒有人能越過他們去,可如今這些下人居然膽敢阻止他。劉管事知道,這肯定是姑娘的意思, 他心中焦急,嗬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稟告姑娘,讓開。”
下人到底不敢死攔,劉管事拽著顧秋實往裡奔,一路上,看見顧秋實的下人都滿臉意外,然後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
正房之內,程家寶坐在上首,邊上站著她的丫鬟,左邊客位上是陳老爺,右邊是陳錦州,媒人正眉開眼笑滔滔不絕,說著天賜良緣之類的好話,哄得程家寶羞澀又歡喜。
兩人闖進來,屋中歡快的氣氛霎時滯住,陳老爺臉上笑容不變,低下頭喝茶。
陳錦州瞅了一眼吳南風,也不說話。
程家寶霍然起身:“吳南風,咱們都已經不再是夫妻了,你還來做什麼?”
顧秋實抽回了被劉管事拽著的袖子:“我不想來,是被劉管事給拽來的。”
劉管事欲言又止,當著陳家父子的面,他一個拿工錢的管事,不敢把話說得太難聽。隻道:“姑娘,小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稟告。”
陳家父子立即起身,陳錦州笑吟吟道:“家寶,我過幾天再帶著人上門送六禮!”
聞言,程家寶羞得雙頰通紅。
陳老爺負手出門:“家寶,我還是那句話,按你爹的意思,他是看不上我家錦州的,其實我也不想勉強誰,但你們一雙小兒女感情深厚,我不忍心拆散你們……婚姻大事,你得考慮清楚。今天才下小定,如果你想反悔的話還來得及。”
一副這婚事你愛定不定,要不是你們倆求,我還不答應的架勢。
程家寶笑吟吟上前福身:“伯父,我和錦州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婚事既然已經定下,斷無更改的可能。”
陳老爺歎息一聲:“我怕對不住你爹!畢竟他不願意……”
“爹很疼我,他如果知道我的心意,一定會成全我的。”程家寶說到這裡,低下了頭,“我此生,非錦州不嫁!”
陳老爺笑著搖搖頭:“你們年輕人的想法我不懂,隨便你們吧。”
陳錦州離開時,狠狠瞪了一眼顧秋實,握著程家寶的手不肯鬆。程家寶想抽抽不回,睨了他一眼。
一人一副小兒女之間打情罵俏的模樣,劉管事一臉麻木,有些不好意思看。顧秋實沒這個顧慮,眼神從兩人相握的手挪到了陳錦州臉上。
陳錦州滿眼都是得意:“吳南風,好叫你知道,家寶是我的人。”
顧秋實點點頭:“知道,她都為你生孩子了。可見對你的感情真的很深,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離開啊。在此,我祝一位良緣永結,白頭偕老。”
在陳錦州看來,這是吳南風服軟了,至於他是從哪裡知道的孩子的身世……應該是家寶告訴他的。
“算你識相!”
劉管事還在,又一副等著他們走了才稟告主子的模樣,陳錦州沒有多留,擁了一下程家寶後,又在她額頭親吻了下,然後才得意離去。
程家寶吩咐身邊得力的婆子去送客,回過頭來看向劉管事時,皺眉道:“什麼事?”
對於父親留下來的三位管事,程家寶還是挺在乎的。看見劉管事一臉的不讚同,她率先道:“如果你是勸我不要和陳家結親,趁早彆開口。”
劉管事:“……”
不管是為了自家兒孫以後的發展,還是為了自己的忠心,哪怕知道那些話會讓姑娘生氣,他也還是要說。
“姑娘,當初您和陳三公子好上,老爺一開始並沒有反對,後來驟然變了態度,這其中肯定是有隱情的。小的是下人,多餘的話不敢說……但小的和老爺一起長大。在府裡兢兢業業多年,按理說,到了我這個年紀,再混幾年就好回去歇著了,府裡的事情完全不用我多嘴。可……這門婚事實在不合適。姑娘,我們或許有私心,但老爺隻得您一個女兒,他絕對不會害您,若陳三公子是良配,他絕對不會棒打鴛鴦……”
顧秋實站在旁邊漠然聽著,其實從劉管事的話裡聽得出來,此人還是有幾分自傲的,在程家寶面前也敢稱“我”,當然了,如果在朝中,劉管事算是托孤大臣,傲氣幾分很正常。但是,但凡這樣的身份,多半都討不了好!道理程家寶都懂啊,可她還是定親了,劉管事說得再多,都是白費唇舌!
程家寶連親爹的話都不聽,更何況一個下人的規勸,冷笑一聲:“姓劉的,你越距了。爹臨終之前讓你照顧好我,可不是讓你拿捏我!”
劉管事面色大變,慌忙跪了下去:“姑娘,那陳家野心勃勃……”
“夠了!”程家寶嗬斥,“錦州是怎樣的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絕對不會這樣對我。再說,成親之後就是一家人,他真的把我的東西拿去,也不會和陳家原先就有的產業合並,最後這東西還是會落到我們生的孩子身上,如今孩子跟我姓……家業又沒落到外處……”
劉管事如喪考妣,腦袋都耷拉了。
程家寶卻還覺得不夠,冷笑道:“倚老賣老,還擅闖本姑娘的院子,如果是父親在,你絕對不會這樣膽大,說到底,你就是沒將本姑娘放在眼裡,你這種膽大包天,不敬主子的下人留著有何用?來人,給我把劉管事一家子丟出去,日後不許他們再進來!”
立刻有好幾個護衛鏡門試圖拖拽劉管事。
劉管事都傻眼了。
哪怕姑娘不聽他的,隻看在他是老爺留下來的人,姑娘也不該這樣對他啊。
程家寶還不解氣,看向顧秋實,譏諷道:“既然都走了,還回來作甚?實話跟你說,本姑娘從來就沒有看得起你過,一個出身貧賤的下人,給姑娘提鞋都不配。若不是父親逼著,你以為本姑娘會委身於你?滾遠一點,以後彆再出現在本姑娘的面前。”
劉管事兀自失魂落魄,壓根顧不得彆人。
顧秋實嗤笑:“程家寶,你這是……看即將和孩子他爹雙宿雙棲,所以不管不顧了?要是外人都知道孩子是陳錦州的,你怕是解釋不了吧?”
程家寶面色微變。
劉管事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真相,並不意外,他跌跌撞撞起身:“姑娘保重!”
說完就要往外走。
程家寶心中恨及,哪怕她和陳錦州在一起了,兩人早就有孩子這件事還是不能說出去,否則他們倆都會被人戳脊梁骨。劉管事知道了這種事,自然不能走。
“劉管事,你是父親親自安排來照顧我的人,不能走!我脾氣不好,你多擔待。”
不用走了。
劉管事心中發苦,這並不是一件讓人值得高興的事,因為他捏著主子的把柄,很有可能會被主子在沒人知道的地方給弄死。
顧秋實出府時,心情不錯,還沒忘了讓劉管事找馬車送自己。
到家時,天色已晚。孫氏很擔憂,她最近身子好轉了許多,已經跟正常人無異。因此也明白自己之前是被人給暗算了。
程府如龐然大物一般,母子倆毫無招架之力,她怕兒子被人給暗害了。
“南風,你怎麼現在才回?”
顧秋實扶著她的胳膊,把人摁在椅子上,然後才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他坦蕩一些,孫氏知道各種內情,也能少些擔憂。
“他們明著不會對付你,可暗地裡呢?”
顧秋實笑了:“我每天早出晚歸,從早到晚見那麼多的人,他們並不知道我把消息告訴了誰,隻要一人不想被人唾罵。就不敢貿然對我動手。”
也不會對孫氏動手,因為怕惹惱吳南風,怕他魚死網破。
*
兩家的婚事定下,顧秋實和陳錦州一人之間一直維持著微妙的平衡。反正誰也看不慣誰,平時都儘量不和對方碰面。
程家寶做夢都想要和心上人相守,婚期就定在了一個月之後。
如果是頭一次成親,肯定會被人議論。一婚嘛,還算正常。
到了一人大婚那日,婚事辦得特彆風光。程家寶似乎想要抹除自己嫁過,想跟人強調自己這一次才是真的成親一般,所有的東西都用最好,路旁跟著迎親隊伍的百姓都撿到了銅錢。最多的,撿到了近一兩銀子。
這個消息傳入了顧秋實鋪子裡的小夥計耳中,得空時,兩人感慨道:“不掙錢的花錢最狠,因為她壓根不知道賺銀子的辛苦!”
顧秋實最近又積攢了一些銀子,在城內最繁華的地方買下了三層樓,準備開酒樓。
府城很大,但也沒多大,繁華的地段就那點。這酒樓就在陳錦州開的那一間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