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4

第一次被趙老師用這樣熱烈的眼神盯著,並排走著的兩個男生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錯了，低頭看看自己手中莫名吸引了趙老師絕大部分注意力的雪糕，忽然小跑著上前。

“趙老師,這麼熱的天兒您怎麼在外面站著了？您吃雪糕不？我去給您買。”帶著棒球帽的男生一臉熱情。

旁邊同樣小跑上前的同伴被他搶了話頭,隻能接話：“冰鎮汽水您喝嗎？我看您上次喝過檸檬蘇打水，我現在就去給您買。”

說完,他生怕自己再被搶先一步，為了體現自己有眼力見兒,還沒等趙桉開口，便自己轉身，大步朝著學校超市的方向跑去。

趙桉遠眺著那位眼熟學生眨眼間就已經跑遠了的身影，再看看自己面前笑的熱情洋溢且略顯‘諂媚’的這個,終於是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對他們有印象了。

在對方因為熱情得不到回應，而逐漸變得有些局促的表情與站姿中,趙桉從自己的記憶搜索中回過神來，朝對方點頭，然後主動開口：“你是陳意深同學？”

棒球帽男生沒想到趙老師居然還能記得自己,並且準確叫出了他的名字，立刻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對對,趙老師我就是陳意深,我之前還申請過好幾次您的實驗室助手。”

說完，他又自己訕訕的撓撓頭：“不過都被您給拒了。”

趙桉頷首。

他的記憶被他歸類成類似一個搜索庫的存在,隻要找到一個線頭，與之相關的事情便自然而然的都能被回憶起來。

趙桉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估摸著楸楸他們解散休息應該還要一段時間，便也就著他此時這軍訓方陣對面的站位，和主動送上門的陳意深說起話來：“我看過你給我發的視頻還有論文資料,你知道我為什麼拒絕你嗎？”

陳意深把自己那頂看著有些拽的棒球帽從頭頂摘下來，也不管自己的頭發被壓得都有些走形了，聽出趙老師有指點他的意思，立刻撥浪鼓似的搖頭，然後拿出平時在課堂上時一貫的好學姿態，語氣謙虛：“那些資料和視頻，我之後又自己複盤過好幾次，但都沒有太大收獲。”

“您平時這麼忙，我也不好意思再發郵件打擾您。”

趙桉左右看了看，從角落裡找出一塊紅色的碎磚塊，便蹲在地上自顧自的寫寫畫畫了起來。

陳意深和他另一位同伴見狀也立刻蹲下，都沒等趙桉主動叫他們。

很快，陳意深便看出，趙老師是在地面上複現他遞交上去的數據資料。

上午十一點鐘的大太陽下，操場的空地上，蹲下身的兩人一個手拿紅磚塊在那裡寫，兩個屏住呼吸，連眨眼都不敢眨太慢，生怕跟不上趟的在那裡看。

沒過兩分鐘，跑去買飲料的男生也回來了。

還沒等稍微歇息兩秒鐘，喘口氣，整個人便又立刻被地面上的公式吸引，著急忙慌的想要跟上進度。

隨著時間的推移，趙桉很快便把陳意深的那個最終數據資料

複現完畢，明明步驟還是差不多的步驟，但也不知道是從哪一步開始的，最後的結果就是不一樣。

“嘶，這，這……”陳意深表情有些不解，炎熱的天氣更加阻礙了人的思考效率，因為著急，一時間，他的鼻尖處肉眼可見的沁出了一些細小的汗珠。

他下意識想要伸手撓頭，卻在動手的下一秒，才後知後覺，他手裡的蛋筒早就化了，手都被沾的有些甜膩黏糊。

和他一起蹲著的另外兩個也是差不多的狀態。因為陳意深當時寫這篇論文的時候，他們兩個在數據上也搭了把手，算是論文的第二和第三作者。

現在，原本說好了來看新生軍訓放鬆的論文三人組，兜兜轉轉，放鬆是一點放鬆都沒有的，不僅沒有放鬆，他們此時的狀態，也沒比對面正在站軍姿的新生們好多少。

大家都頂著大太陽，新生們是站著，他們是蹲著。新生們是被教官□□折磨，他們是被眼前這些公式精神消耗。

偏偏，在學術方面，但凡是想要在這方面深造下去的C大學生，還都是有些執拗在裡面的。有老師願意主動給你解惑，解的還是困擾你很久的疑惑，這你如果還挑三揀四的，簡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三人手上化了的雪糕都粘的不行了，也不見有哪個人主動去洗手的。

就是在這裡和眼前這幾行公式死磕。

不僅死磕，還人手摸了一塊碎磚塊，同樣在地面上劃拉起來。

早就已經起身活動的趙桉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

又扭頭看了眼其他陸續在樹蔭下聚集的，人手一根冰棍在那裡嗦的老生們，趙桉在那幾行公式旁邊又找了一塊空地，寫了起來。

樹蔭下的學生裡，也不是沒有注意到趙桉他們這邊動靜的人。

有學生好奇上前，想要看看趙老師在寫些什麼。

結果一看，人直接走不動道了。

有學生一邊自己看，還一邊拿出手機快速給同學發信息：【趙老師在操場演算上學期試題答案了，速來！】

對面回複的很快：【？】

【沒錯，就是上學期把你斃掉的那道。】

這下對面沒有回複了，應該是已經在來的路上。

趙桉的實驗室缺助手，也不是缺這一時半會兒的了，自從他來C大那天起，他的實驗室就一直缺人。

隻是趙桉的要求高。

去年的時候，他是出了道題給想要申請他實驗室助手的學生。

結果直接卡了一群學生一學期。

後來在學校其他老師教授的勸說下，他降低難度，不出題了，轉而在上學期期末時，對外貼出了自己的郵箱地址，表示有意向的學生可以趁暑假空閒時寫一篇論文給他。

內容不限，但要求要符合自己的學術研究方向。

招人難度是降低了沒錯，可那道至今沒公布答案的試題，也成為了許多在這上面敗北的學生的意難平。

上學年趙老師實驗室招人的時候，其他教授

自然不會幫他們答疑解惑。

等到趙老師放棄這道試題時，轉眼又暑假了。

這可不是讓人抓心撓肝。

短短幾分鐘，趙桉的周圍便彙聚了一大票的學生。

有些此時就身處操場的學生，不一定申請過趙桉的實驗室助手名額，但好奇心，大家也總是有的。

因此，也難免隨大流的湊過來。

對於這道題的答案，趙桉早就已經爛熟於心。因此寫起來飛快。

周圍學生理解的速度，遠遠趕不上他寫的速度。

說來也巧，趙桉這邊剛寫了一小半，那邊隨著教官的一聲哨響，新生們的軍訓方陣開始解散。

唐楸在站軍姿的時候，早就注意到對面的動靜了。

一開始小桉哥哥在沒有樹蔭遮擋的地方站著的時候，他還有些不太讚同。

他們軍訓，但是小桉哥哥又不用軍訓。可以不和他們一樣被太陽曬的。

可很快，他就發現，小桉哥哥忽然蹲下身來，好像在地面上寫起了什麼。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拿著雪糕，站在樹蔭下的學長學姐們，也離開了樹蔭下。

唐楸注意到，這些學長學姐們一開始在樹蔭下的表情，是很談笑風生的。手裡的冰棍，也一看就很清涼的樣子。

但等到大家走出樹蔭下，在另外一個位置站定後，談笑風生的表情就立刻變得有些凝重，有些艱難起來。而且是越來越凝重，越來越艱難，凝重艱難中，又摻雜了一些不服氣。

唐楸隔著操場跑道判斷，他以前遇到不會做的題目時，也差不多是這樣的表情。

隨著一聲哨響，唐楸稍微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便伸手拉住了站在後面幾排的傅洵，然後兩人一起朝人群的方向走去：“栗子哥哥，我們去看看那邊在乾什麼。”

剩下的小夥伴們和他們不在一個小方陣，不過大家約好了，在對面的樹蔭下面集合，然後一起去吃午飯。

走到人群外，穿著一身軍訓服的精致少年一臉好奇的走進去，幾分鐘後，抿著嘴，嚴肅且懵懂迷茫的走了出來。

唐楸側頭看傅洵：“栗子哥哥，小桉哥哥在寫什麼，你看懂了嗎？”

傅洵沒點頭，隻是說：“趙桉寫的那兩個題目都是超綱題，原本就不在本科課程內。”

唐楸信了，所以又扭頭看了看那圍了一圈的老生們。

大家表情艱難，但是在艱難的理解。

他的表情應該不艱難，因為他現在艱難也理解不了。

所以，C大的課程，真的很多都是老師自己發揮啊。

說話間，加快速度的趙桉也終於寫完了最後一個符號，從人群裡走了出來。

他去到樹蔭下，從他一早就放在那裡的，裝著冰塊的泡沫箱子裡，拿出三杯食堂出品的綠豆湯，朝唐楸和傅洵走了過來。

三杯在一起不太好拿，唐楸立刻上前幾步伸手幫他分擔。

趙桉給唐楸和傅洵，連帶著他自己，一人分了一杯，然後用吸管一紮：“給，楸楸，冰鎮加糖的，食堂那邊去晚了根本沒有。”

“不過也彆一次性喝太多，你剛剛軍訓完，涼的喝太快了身體不舒服。”

“嗯。”唐楸接過綠豆湯，慢慢喝了一口。

清甜冰涼的綠豆湯，立刻讓軍訓後的暑氣散了不少。

三人一人拿了一杯綠豆湯，漫步到樹蔭下。

往那裡一坐，等起了還沒解散的周廩他們，還有今天上午有課的龐嘉齊和元韜。

樹蔭外，有老生被自己手上融化滴了一手的冰棍糖水喚回了一部分注意力。

他抬頭看看太陽，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液，忽然想不起來，他到底是怎麼從舒舒服服的樹蔭下，走到這裡來的。

這一想，剛剛好不容易有的一些思路，又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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