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8
在醫院中, 總是能看到病人家屬們神色緊張且倉惶的身影。
此時被打眼一看就是病人家屬的這對夫妻一撞，那位原本正在打電話的中醫分院院長自己也反省了一下，他剛剛確實光顧著打電話了, 也沒注意拐彎的地方。
於是，在伸手接過對方立刻給他撿起來的手機後, 他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叮囑了一句：“醫院裡的人多, 你們等會兒再走的時候，拐彎的時候可以慢一些。”
夫妻倆神思不屬的點頭，其中安時父親動作快速的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不好意思啊, 這張名片您拿著，手機之後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賠償。”
語畢, 便立刻抬腳繼續往前走。
大大的醫院大廳裡, 還能聽到夫妻倆在導診台前問路的聲音。
中年女人的聲音裡都快帶了焦急的哭腔：“您好我問一下，一般十四歲的孩子從樓梯上摔下來, 會被送到哪個急救室？”
“他應該是剛剛被送來的。”
導診台的小護士聞言給出了幾個具體的位置。
夫妻倆又拔腿就要走。
站在那裡的孟絳聽了個分明, 看了眼自己手中其實沒摔出什麼毛病的手機, 歎了聲氣, 走到近前, 對宛如無頭蒼蠅一般的夫妻倆開口道：“你們跟我來吧。”
“我剛從八號大樓過來，那裡剛剛確實出了輛去C城中學的救護車，估摸著時間可能剛到或者還沒到，沒來得及通知你們。剛好我有幾位病人也在那裡，一起去。”
一聽C城中學, 夫妻倆立刻點頭，腳步不停的跟上。
這其實也隻是一整個醫院裡小小的一個縮影而已。
夫妻倆從著裝談吐來看，應該也是屬於條件優渥的那部分人。可隻要涉及到自己的孩子, 不論平日裡再如何沉穩，又哪裡能真的忍住不亂了陣腳呢。
區彆隻是有些人緩過來的快，有些人緩過來的慢而已。
距離C城中學最近的這座醫院，算是整個C市數得著的大醫院。
光從總面積上來看，比之一些小城鎮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其中最出名的，莫過於他們有整個C市最好，醫師資源最雄厚的中醫分院。
一路走過去，作為分院院長之一，兼院內主治醫師的孟絳還在惦記著自己剛剛那一通被人為打斷的電話。
而他身後的夫妻倆，在惦記著自家孩子。
一路無話。
十幾分鐘後
一行人來到醫院八號大樓
夫妻倆剛到，這邊，一輛救護車便駛入了兩人的眼簾。
救護車的門被打開，一個擔架被抬了下來。
而擔架上躺著的那個面色蒼白的孩子，正是夫妻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小時！”安時母親的眼淚一下便下來了，湊近到擔架旁邊，想要伸手碰一碰自己孩子，可顧忌到對方的傷勢，又有些不敢。
隨著擔架下來的隨行醫生見多了這樣的場面，也許有些觸動，不過並不影響他的行動。
“家屬先靠後，不要影響醫生搶救。”
說著，他便隨著擔架一起來到了一間急救室，先簡明扼要的和值班醫生說了這位傷員的情況。
“因為外傷引起的大出血，失血量已經到達了一個很危險的範圍，必須馬上輸血。這孩子血型是AB型。”
值班醫生和護士聞言也不廢話，立刻各自動了起來。
這時，跟著一起過來的安時班主任想起了一個情況，立刻上前反映道：“在這孩子受傷後，救護車來之前，我們這邊一個沒看住，讓一個孩子給他喂了一顆白色的珠子進去。這會不會對搶救有影響？”
當著安時父母的面，班主任這話說的也是心虛。
可他也不能因為自己心虛，就瞞報了孩子的情況。不然最後搶救萬一要真出了點問題，他才是後悔一輩子。
一位護士聞言皺眉：“白色珠子？多大？”
安時的班主任此時已經是滿頭大汗，可他自己還一無所覺，聞言立刻用手比劃：“大概這麼大。是個白色手串的模樣。”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校醫也皺了皺眉頭，開口糾正道：“不是白色珠子，是一顆黑色的珠子。比你比劃的要小一些。看著跟顆藥丸似的。”
“不是，我當時問那孩子了，他自己把手腕露出來，就是白色的珠子。我看著他指的位置，確實有一小塊線繩上有剛打的繩結，像是剛取下來的。”
兩人各執一詞，一個說是白色的手串珠子，一個說是小一些的黑色珠子，看起來像藥丸。
護士沒聽到什麼可用的線索，又怕搶救室裡的孩子彆真的是吃了什麼不能吃的東西，耽誤搶救，於是轉身進了急救室。
兩人的這番話，不僅安時的父母聽到了，同樣也引起了一旁還沒走的孟絳的注意。
一旁的夫妻倆之所以現在沒什麼反應，主要是還一顆心掛在急救室裡的兒子身上，暫時沒什麼精力追究這些而已。
而孟絳之所以被兩人的話吸引，則是因為他從兩人的話裡，聯想到了其他的東西。
於是，他走到同樣在急診室外的隨車醫生旁邊，開口問：“小陳啊，剛剛進去的那個孩子，你跟我說說他的具體情況。”
被稱作小陳的醫生，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年紀大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立刻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孟院長？您怎麼在這兒？”
不會是來隨機抽查的吧？
彆的醫院，都是西醫強勢，中醫鑲邊。再不然就是有單獨的中醫院。
唯獨他們醫院不同，他們醫院是西醫處在C市各大醫院的平均水平，中醫分院，則是出奇製勝的王牌。
許多慕名而來的病人，就是衝著分院坐鎮的幾位老中醫來的。
光是他們知道的，孟院長經手療養過的大人物，就有好幾位。
也正是這樣，才讓他們見識到了，屬於中醫的博大精深。並不是一些不明就裡的人口中所謂的江湖騙子這個簡單。
大人物也不是傻子。
隻是中醫難，實在太難了。
入門難，精深難，有好藥，更難。所以才給了一些人淺顯且錯誤的印象。
孟絳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緊張。
等被稱作小陳的醫生反應過來孟院長剛剛問他的事情時，他組織了下語言，開口回答道：“剛剛進去那孩子，我確實發現他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
原本隻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抱什麼具體想法的孟絳聞言更來了興趣：“你細說說。”
與此同時，安時的父母，也聽出了站在急救室外的這兩位醫生是在說他們家小時，同時那位給他們帶路的醫生，在醫院裡貌似還地位不低的樣子，他們立刻也打起了精神，走了過去。
小陳醫生並沒有注意到圍過來的病人家屬，此刻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作為學界大拿的孟院長身上。
“這孩子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而且摔在了樓梯棱角上，造成了外傷大出血。”
“他們學校一位老師比較有心，給現場拍了張照。從這孩子的出血量來看，孟院長，我不瞞您，很危險。像這種大出血，如果沒有專業的處理的話，按理來說，是很難止住血的。”
“不過奇就奇怪在，等到這孩子被抬上救護車時，他的血明顯已經有止住的趨勢了。而且……”
“而且和我之前接手治療的魏老的情況有些像？”孟絳接話。
那位小陳醫生聞言立刻點頭。
血止住了，不代表孩子就脫離危險期了。相反，以他的失血量，隻要在沒輸上血之前，時時刻刻都很危險。
他剛在醫院上班沒幾年，面上看著沉穩冷然，實際上對於這種事情，根本還沒到完全看開的地步。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人生都還沒完全開始。
他不能在結果出來之前說太喪氣的話，但他知道，一路上回來的時候，救護車已經被他催的是踩著線在跑了。
他真的是挺怕…這孩子救不過來的。
可等到現在孩子安穩的進了急救室，他這時回想起來，才覺得不對味兒了。
這孩子的生命體征，有些不似大出血傷員的平穩。
就好像…好像懸崖上有一隻手，硬是抓了這孩子一時刻。
和那次魏老明明都快不行了，結果孟院長硬生生又給人救過來了一模一樣。
中醫講究自然之道，一個人的壽數如果真的到了，也就是大家常說的老死，無疾而終，那即使是再厲害的中醫，也頂多給對方延壽個一兩天，讓他們能等到兒女團圓，再無遺憾。
可大多數人，他們並不是真的壽命就到這裡了。
更像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去閻王那裡轉了一圈。
端看上面人的本事，能不能把人再拽回來了。等到拽回來之後，該補補，該治治。
就好像中醫理論中的人有把火。最主要的，就是讓這火騰騰燃燒，也就是拽的那一下。
這時，負責搶救的值班醫生也從急救室裡出來了。
對方先是和家屬通報了一聲孩子的具體情況，表示除了外傷大出血外，並沒有顱內大出血的情況，孩子情況還算比較平穩，得到家屬連聲的感謝後。
然後才略有些八卦的看向孟絳，開口道：“孟院長，您這是大出血了啊？上次魏老之後，不是誰問您要，您都說您那保命藥沒了嗎？”
那位護士進入到急救室後，因為時間緊急，隻說了正在急救的這個孩子在之前，可能服用了一些東西。
而已經察覺到這孩子情況不太對勁兒，又聯想到孟院長是和這孩子的家長一起進來的，急救的值班醫生自然而然的就以為他們孟院長是和這孩子有什麼關係，所以才大出血了。
畢竟如果不先入為主，覺得這孩子是被人亂喂了東西的話，這孩子身上的一係列反應，和上次魏老服藥後，明顯一模一樣。
孟絳聽到這話，一時差點沒端住自己院長的派頭，嚇得差點就要左右看了，生怕有哪位熟識的病人再從角落裡鑽出來。
他立刻否認：“我沒有了！那顆不是我喂的！我那一顆都不知道是怎麼來的了。”
自從魏老那回過後，一些一直是他調養的大人物都知道他手裡有好東西了，都惦記著。
可問題是他真沒有啊。
這時，一直等著自家孩子被推出來的安時父母也聽明白了。
安父忍不住開口問：“請問，您的意思是，我家孩子是因為之前有人給他吃了藥，所以才止血了？”
安時的班主任表情也是有些恍惚。
那孩子動作熟練的跟喂貓吃藥似的，真的給安時喂的也是藥？
不是白色手串嗎？！
“這個也不能完全確定，還要看後續檢查……”
孟絳話音剛落，那邊他剛剛被摔了一下的手機就又響了。
等看到來電人顯示後，他立刻是如臨大敵，面色一肅。
然後表情鄭重的接通了電話：“喂？師爺？”
電話另一邊，胡須全白的老人沒有寒暄，直接說明來意：“孟絳，你們醫院那邊今天應該是收進來了一個C城中學的，外傷大出血的孩子。”
“你去和那孩子的家長還有班主任啊，學校啊的各方面說，我楸楸沒亂給他喂東西。那是我給他的保命藥。”
“就顆，楸楸連認識估計都還不認識那孩子，就給了一顆。剛剛還特意打電話問我，是不是把這個藥給受傷的同學吃了，對方就會沒事了。這孩子就是心善。”
電話都打到他這邊了，破案了，那孩子給喂的，真的就是他勉強算是師爺的牛老給的保命藥。
問題是，就顆！
老爺子您不覺得您這話有什麼問題嗎？！
我師父知道我從您那裡拿了一顆，都快把我掃地出門了！
幾位老熟人，都快把我逼死了！
結果，就！！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