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1)

022

小小一團的小朋友仰著頭站在哥哥面前,怕是他自己在出玩具房的時候都沒有發現身後居然還跟了這麼一長串的尾巴。

眨眼間,以唐楸為中心,秦澤四下左右的位置全都被一群小蘿卜頭們占據。

除了有些相較而言不那麼內向孩子傻乎乎的在唐楸喊哥哥的時候也隨著喊了一聲哥哥,大多數孩子跑到近前後依舊是那副整個人仿佛放空的神情,就好像隻是單純的換了個地方發呆一樣。

整齊劃一的樣子有些好笑,也有些詭異。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那種一擰發條一動的機械娃娃。而站在最中心位置的那個小娃娃,就是所謂的發條。

一般稍微懂事些的孩子看到這樣的一幕都該害怕了,好在小家夥年紀確實還很小,正是見什麼都好奇,也見什麼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害怕的年紀。

顯然,因為沒有被傷害到,這幾天經常上來玩並且會接收到許多善意的唐楸已經先入為主的接受了自己新認識的這些小夥伴們與普通孩子的不同。

看到身後一起追過來的小夥伴們,小家夥雖然愣了愣,不過還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開始給哥哥介紹起了自己認識的新朋友。

離得最近的栗子哥哥不用介紹了,唐楸從周廩開始介紹起,然後是那個最先開口跟著他一起喊哥哥的小男孩,叫做小輝。再接著就是在玩具房裡給他用玩具小狗送禮物的小女孩……

被介紹到的孩子,沒有交流障礙的孩子會深吸一口氣,努力學著楸楸的樣子喊哥哥好。也有比較偏內向的孩子,雖然不開口,但總體來說會有反應。

谘詢室門口,一位看起來六十左右,頭發已經花白了的老者早已從門內走了出來,安靜又目光讚歎的看著那一幕,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這樣挨個和好朋友的親人打招呼的場景,在C市的任何幼兒園都隨處可見,可在這裡,在這間谘詢室的門外,卻幾乎不曾發生過。

“導師,這就是我在電話裡和您提到過的那個孩子。”孫醫生不知何時走到了老者的身後。

她口中的電話中提到,提起的正是這些天來唐楸到谘詢中心裡玩的事情。

之所以在電話中特意提起,是因為很罕見的,整個谘詢中心幾乎沒有孩子對這個小娃娃表現出明顯的抗拒。

要知道即使是谘詢中心的這些工作人員,也是花費了許久才讓那些孩子們習慣了他們的接近。

老教授在門外看了半晌,聞言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活了這麼久,走過這麼多的國家,看過這麼多地方的不同風俗與景象,其中領悟最深的就是要學會接受人與人之間的不同。

有些人天賦使然就能輕而易舉的完成在他人看來很艱難的事情,比如做出一道數學難題,比如與山林中的猛獸和平共處,比如獲得他人的善意。

當然這些隻是站在老教授的立場上最為合適的解釋,但其實對於那些孩子們來說,唐楸是不同的。

這種不同就像是隻有黑白兩色的二維平面中忽然出現了一個色彩鮮明的三維人物。

為什麼對於這些孩子來說,谘詢治療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呢?

因為世界從一開始在他們的眼中就與普通人不一樣。他們還沒有建立起健全的世界觀,建立世界觀的途徑就已經損壞。

就像你永遠無法對失去情感感知能力的人準確的描述出到底什麼是愛,什麼是悲,什麼是喜,什麼是憂,並且讓他們感知到。

所以共情能力和與外界交流能力的減弱是必然。

也許在有些孩子看來,父母費儘心機的想要得到他哪怕微不足道的一個回應,其中做出的努力就好像是漫畫書中的小人兒在努力的朝著他招手,不明所以,且莫名其妙。

而唐楸,可能是因為本能中對他就存在的保護欲,在許多孩子的眼中,他先入為主的就不是一個黑白分明的平面,而是一個能吸引他注意的,也能被他共情的,與他一樣的三維彩色獨立個體。

他們是能像一個正常孩子那樣共情那個忽然闖進了他們世界的小娃娃的。

和哥哥介紹完自己所有新的小夥伴的小朋友看起來很開心:“哥哥,病好?”

唐楸記得前幾天哥哥都是一直躺在床上的,但是今天哥哥可以坐在椅子上了。

秦澤點頭,伸手摸了摸他弟的小腦袋:“等會兒哥哥接楸楸一起下去好不好?”

哥哥病好了,還可以自己上樓來接他。

雖然年紀小,但也確實擔心了好幾天的小家夥又喊了一聲哥哥,開心的上前用小手牽了牽哥哥的手。

也許是小娃娃的喜悅太過明顯,那個坐在不遠處眼神一直在朝著唐楸的方向放空的叫做小輝的小男孩忽然抬手捂了捂胸口,抱著玩具狗低頭小聲的重複了一句:“哥哥……”

喊了一聲,叫做小輝的小男孩眼神聚焦,再次緊了緊手裡的玩具小狗。

玩玩具的時候,喊哥哥的時候,楸楸都會笑。笑是開心。

所以,在玩玩具,還有喊哥哥,和哥哥在一起的時候,是應該開心的嗎?

小男孩扯了扯唇角,迎著懷裡玩具狗兩顆亮晶晶的大眼睛,努力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

有了弟弟的陪伴,等待的時間好像也過的飛快,很快就輪到了秦澤被工作人員帶進了谘詢室。

在評測前來谘詢者的心理狀態時,谘詢師們往往需要很慎重的來下一個結論。因為秦澤是第一次來,所以老教授問的很細,觀察的也很細,最後更是等到一係列的測試結束後,對方才讓秦澤把秦鎮業徐茵夫妻也喊了進來,理了理秦澤的各項測評結果說道:“孩子確實是有一些創傷後遺症的表現,不過不算很嚴重,他自己存在很強烈的自救意識,這很重要。”

甚至面前這個叫做秦澤的少年的自救意識已經不能用強烈來形容了。

說句不太負責任的話,這樣的自救意識,你就算把他打成個植物人,估計都比一般人蘇醒的幾率要高許多。

經過這些天的心理建設已經接受了兒子可能存在的問題的夫妻倆簡直喜出望外。

徐茵連忙問:“那醫生,小澤這種情況需不需要吃什麼藥?”

老教授搖頭:“他這種情況不用吃藥,過度的用藥物去乾預反而容易出現一些更嚴重的副作用。”

說完,老教授借口把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支開,秦澤雖然看出了對方的用意,但還是抬腳走出了谘詢室。

等到他走了之後,老教授這才對重新又緊張起來了的夫妻倆說道:“根據我之前對孩子的詢問以及觀察,我發覺他的情況在不久前是有過一次起伏的。在這之前,他的心理狀況其實已經趨於平穩,甚至已經趨近於自愈。如果是在那個時候,我猜測一般的心理醫生都已經很難看出他的異常。但在這之後,可能是生活中又出現了一些變故,導致他重新變得敏感了起來,並且存在一定的分離性焦慮。”

“我的建議是,以後不要再有同樣類似的事情刺激他。”

老教授在說完後又著重的和夫妻倆解釋了一下什麼叫做分離性焦慮,是指在離開與他建立了親密關係的對象後,會存在一定的煩躁、抗拒、悲傷等負面情緒。嚴重的甚至會反射到身體上,出現嘔吐、頭痛,惡心等症狀。

這個親密關係可以是和父母,可以是和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之類的長輩,也可以是任何讓他感覺到放不下的存在。

聽完老教授的解釋後,秦鎮業和徐茵隻感覺之前秦澤剛回到秦家時那一切的抗拒與冷漠,甚至於敵意都有了解釋。

秦鎮業有些艱澀的開口問:“那他之前跳窗後想要去扒火車,也是因為這個嗎?”

老教授看了秦鎮業一眼,給了肯定答複。

最後,在夫妻倆臨出門前,老教授一邊翻病例檔案一邊補充道:“對了,這種焦慮狀態一般多發於學齡期兒童身上,十四歲…勉強還屬於這個範疇吧。”

走出谘詢室,室外,已經初見劍眉星目的少年眼中含笑的看著面前的小娃娃。

那成熟穩重的樣子,與谘詢室內老教授的評價很難對上號。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

剛回到秦家獨自冷漠看外文書的哥哥:悲傷.jpg

嫌彆人家孩子煩的哥哥:悲傷到嘔吐.jpg

待在房間裡懶得出門的哥哥:冷漠鹹魚攤.jpg

***

注:文中關於分離性焦慮的描述有參考百度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