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搶劫犯的樣子, 空與鐘離便對伊達航想要詢問的內容心知肚明。
空爽快地點了點頭:“伊達警官,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的儘管問就行。”
沒想到空會這麼好說話,伊達航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實:“感謝你們體諒。”生怕空與鐘離二人誤會, 他又連忙道:“並非是我想要耽誤你們的時間,這是刑事案件必須走的流程...”
“我明白。”空體貼道:“我家裡有人也是警察。”
如果家裡有人是警察的話, 會見義勇為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伊達航對空和鐘離的親切感頓時加倍,也愈發的信任二人起來。
說到底,鬼神之說本就是無稽之談,他也是忙昏了頭了,居然會將那種胡言亂語和眼前兩人聯係在一起。
出於信任, 在快速了解了事情經過後, 伊達航隻簡單詢問了幾句搶劫犯的精神狀態,以及二人對於他的精神變化是否有任何線索。
對此, 空和鐘離一致默契的表示:搶劫犯在靠近他們之前,精神狀態好像就有些不對。
“如果不是精神狀態有問題, 怎麼會有人光天化日強搶他人手包呢?”空微笑道。
“說的也是。”伊達航並沒有否認空的說法,這件在案情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便被輕易接過了。
呼嘯的警笛將三人的注意力短暫的拉開, 警車風風火火開向遠處,似乎又發生了什麼案件。聯想到兩個還未完成的臨時委托, 空發出好奇的詢問:“伊達警官, 冒昧問一句,這座城市...案件很多嗎?”
沒想到空會問出這個問題, 伊達航愣了一下, 隨後無奈一笑:“你們是外地人吧,米花町...怎麼說呢,這座城市的確比其他地方容易發生案件。”
他掰著手指數了一下:“不瞞你說,不算這起, 光是這個上午,我已經處理了兩起搶劫案,一起走失案,一起蓄意謀殺的刑事案件了。”
空:“......”
未免有些太離譜了!
和米花町一比,橫濱那種地方都能算得上民風淳樸。
不過兩邊城市各有各的亂,橫濱警察廳最困擾的從來不是刑事案件,而是那些大大小小,宛如老鼠一般遍布大街小巷的幫派。
若真要論每年在這些事上死去的人,哪怕米花町的每一個案件都有人死去,隻怕也不一定能比得上橫濱。
說到底,這個世界就沒有一個和平無紛爭的地方麼?
空頭疼而心累的想。
案情不等人,更何況一個綁架案,一個命案,都是很不得了的存在。筆錄結束後,兩人與伊達航道了彆,便快速趕往下一個任務地點。
以防出現意外,空並沒有和鐘離一起行動,而是二人分開前往不同的委托地點。
咖啡廳命案已經發生,相比起來並沒有那麼著急,對這個世界還不算了解的鐘離正好可以不用出面,躲在暗處先觀察情況收集線索,空則趕往綁架案地點。
兩個委托任務的地點與抓住搶劫犯的地點恰好構成了一個完美的等邊三角形,空腳程極快,沒多久便到了案發地點——一棟七層樓高的廢棄大樓前。
警戒線已經在大樓地下拉開,將進入的通道封得嚴嚴實實。警戒線邊停了五輛警車,邊上圍著幾位負責控製現場秩序與安全的警察。他們穿得一個比一個厚重,最前方幾個還手持防暴盾牌,看著安全係數拉到了最高,卻無人敢放鬆警惕,一個個嚴陣以待的樣子,好似樓內隨時會發生某種危險性極高的大事件。
若仔細聆聽,還能聽見那些負責維護秩序的警官們焦躁又無奈的呼喊聲。
“大家散一散,不要聚集在這裡!大樓內有□□,隨時可能發生爆炸事件!”
可惜的是,他的呼喊剛一出口,就被淹沒在圍觀群眾們好奇而熱鬨的討論聲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接連不斷的案件練就了米花町市民的“民風淳樸”與大心臟,明明案件就發生在眼前,且隨時可能出現危險,這些人卻像是全然不在意個人安慰似的,一個個舉著手機恨不得衝進樓裡拍攝,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什麼叫做“為了吃瓜,死亦何懼”。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這樣湊熱鬨的行為隻會給警方處理與調查事件帶來無窮無儘的麻煩。但今天,這些路人的存在就像是遊戲特意安排的NPC,完美轉移了警察方絕大部分的注意力。
因圍觀群眾頭疼不已的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一位有著金色頭發的少年曾在人群中短暫停留了片刻,又悄然無聲地走向了案發公寓臨近的一棟大樓內。
...
一滴冷汗順著萩原研二英俊的側臉滑落,他緊張地看著眼前的綁匪,喉頭滾動。
一枚四四方方,偽裝成路由器的炸彈被放置在綁匪腳邊,卻無人敢上前一步。
綁匪的手高高舉起,粗糲的大掌下,是一隻纖細的手臂。
年僅十歲的船方詩織眼中蓄滿了淚水,無措而絕望地被綁匪單手吊住,半隻腳懸空在外。
廢棄的大樓牆面早已被拆除,隻要綁匪一鬆手,或者腳下的炸彈發生爆炸,第一個遭殃的絕對是作為人質的船方詩織。
萩原研二心臟激烈鼓跳著,大腦卻在這一刻進入了極度的平靜狀態。
他調整好自己的呼吸,不讓自己過於緊張,也不讓自己顯露怯懦的表情。
任何怯懦的情緒,都會讓眼前的綁匪有機可乘。
“冷靜點,請你彆衝動,有話我們可以好好談。”
萩原研二雙手舉高攤開,做出投降的動作:“你看,我什麼武器都沒有帶。”
他露出一個親和的微笑,試圖用語言拉進與綁匪的距離:“你要是有什麼需求,或者有什麼冤屈,都可以和我說,我們會儘可能滿足你的,也請你相信我們的誠意,好麼?”
萩原研二的目光牢牢鎖定在綁匪的臉上,每說一個字,都要確定對方情緒的變化。
眼前的男人面露凶光,看著像是喝了酒,時而冷漠,時而嬉笑,顯得瘋瘋癲癲的。可幾句交涉下來,萩原研二明顯注意到對方在自己提到“有什麼需求或冤屈”的時候,情緒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對方的瘋癲也許隻是一種偽裝,他的確有某種訴求,隻是故意用凶狠與瘋狂掩蓋,不願讓我們察覺。
萩原研二迅速做出了判斷,決定暫時放棄plan A的強行突入與plan B的擊斃,依舊采用懷柔政策。
我一個剛入職的□□處理班成員,怎麼偏偏乾起了談判專家的活呢?
萩原研二心中哀歎一聲,奈何米花町今日案件格外的多,組裡的專家都跑去忙另外幾樁大案子了,他也是接到有□□需要拆除的報警電話後才趕來的,沒想到藏著□□的廢棄大樓裡不但有炸彈,還有綁匪與人質。
XX樓頂上發生一起綁架案,請幫助警方抓住綁匪,並救下人質。——100閱曆,2000日元,10原石
“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萩原研二再次強調一聲,故意用輕鬆口吻道:“你看,你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也很累,不如先把人質放下——你看她這麼乖,絕對不會亂跑的,我們也不會過去,就先這麼聊聊,好麼?”
對方凝視著他,連眨眼的動作也幾乎省略,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隻是抓著人質的手微微一收,看著要將女孩從大樓邊緣拉回一些。
萩原研二心中一喜,連忙道:“你看天這麼熱,你也滿頭大汗的,渴了吧?我給你那瓶水進來怎麼樣?”
“......”綁匪沉默看著他,不知為何一聲不吭。
“...如果你不想喝水也行,咱們聊聊唄。兄弟你看著年紀不大啊,這炸彈是你自己做的?手藝相當不錯嘛。”
提到“炸彈”二字,綁匪的眼神再次出現了變化。這一次,萩原研二從他眼中清楚看見了“得意”情緒。
看來對方對自己製作炸彈一事很是滿意,這個話題絕對能成為拯救人質的突破口。
萩原研二連忙又以“炸彈”為話題,誇讚了綁匪幾句,並再次試圖與他拉進關係。
這次,他的行動順利了許多。
綁匪終於不再保持冷冰冰的態度,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糾結片刻,第一次主動開口。
“給我支煙。”
“沒問題!”萩原研二連忙看向身後,守在那裡的同事慌忙掏出一根煙,遞給萩原研二。
“扔過來,和打火機一起。”綁匪道。
“你放心,我不會過來的。”萩原研二衝他笑了笑,柔聲細語道:“隻是你現在這個狀態,自己點煙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這就不用你們操心了。”綁匪依然保持著冷冰冰的情緒,半伸出窗外的手卻第一次收了回來。
人質的身體重新全部回到了屋內,雙腳一軟差點癱倒,卻又被對方惡狠狠往前一拉:“把煙和打火機撿起來給我點上。”
船方詩織小聲抽泣著,害怕地瑟縮了一下,卻又在萩原研二溫柔與鼓勵的眼神中平靜了幾分情緒。
她怯懦地往前邁了一步,用唯一獲得自由的手替綁匪撿起了煙與打火機,又被對方粗暴地拽回自己面前,顫顫巍巍將香煙塞進綁匪口中,學著萩原研二的動作,替他按下打火機,點燃香煙。
尼古丁的滋味讓綁匪短暫忘記了憂愁,他用力吸了幾口,吞雲吐霧間,神情放鬆了許多。
“你剛才說,我要是有什麼冤屈,你會滿足我,替我處理?”
“我們說到做到!”萩原研二篤定說:“米花警視廳辦案效率在全日本都名列前茅,我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冤案,也不會讓任何背負冤屈的人活在痛苦中。”
綁匪眼神閃爍,像是在糾結著什麼。
“我...”
他嘴唇翕動,面露痛苦。
有希望了!
萩原研二在心中激動地喊了一聲,正要繼續用話語鼓勵綁匪說出自己的想法與冤屈,尋找解救人質的機會時,一枚子彈突兀從樓外射入,直接穿透了綁匪拿煙的手。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萩原研二暗道一聲不好,迅速轉動的大腦拉長了周圍的時間。短短的一瞬,萩原研二卻清晰看見了綁匪眼中的變化。
——不是驚訝,更不是被欺騙的憤怒。
而是某種浸潤了靈魂,深深的絕望與悲哀。
“不要!”
身後的同事發出了崩潰的呐喊,顫抖的瞳孔向萩原研二清晰呈現出眼前的一幕。
那綁匪像是堅定了某種信念,抓著女孩的右手忽然用力向外一拋,在女孩淒厲的尖叫聲中,整個人如猛虎一般撲向了腳邊的炸彈。
電光火石間,萩原研二沒有遲疑,迅速從腰間拔出□□,對著綁匪的胸口便是連開三槍。
血液濺射中,萩原研二卻心中絕望。
七層的高度,女孩生存幾率已然渺茫,但他還是不信邪地衝到了邊緣處,趴在地面用力向下看,想要尋找女孩的一線生機。
陡然吹起的颶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也迷離了他的眼睛。
一瞬間,萩原研二似乎感到周圍變得格外安靜。他略有些茫然地重新睜開眼睛,卻看到了此生都無法忘卻的神奇一幕。
如龍卷一般的氣流拖著一臉茫然的船方詩織,從樓下緩緩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