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森美織握緊手中的包, 膽顫地在街頭奔跑。
來橫濱之前,她便已經被同事朋友三番四次叮囑過,這是一座危險的城市。
可再危險的城市, 難道會連基礎的秩序與法律也沒有麼?
雨森美織不以為然, 忙完工作之後, 便如在東京一般穿著漂亮的服飾,拎著名牌包包, 瀟灑漫步在橫濱街頭。
——並在迷了路之後,毫不意外的遭到了混混的圍堵。
雨森美織欲哭無淚, 好不容易才從那些龐然大漢面前逃脫, 跑上街頭。
本以為這樣就能暫時安全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座城市的混混過於囂張, 還是橫濱的市風素來如此,那幾位大漢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想法, 反而一路猛追, 口中叫囂著難聽的詞彙, 讓她膽戰心驚。
更讓雨森美織崩潰的是,街頭人雖不多,至少卻也有一十人。可無論男女, 在看見她的狼狽時,不但沒有上前幫忙,要麼一臉冷漠熟視無睹, 要麼露出看熱鬨的表情。還有甚者竟嘻嘻哈哈嘲諷起那幾位混混來, 嫌棄他們居然連一個女人都追不上。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雨森美織憤恨地想。可更讓她恐懼的,卻是那些看向她的路人們的眼神,譏諷、貪婪、嫌棄...宛如荒漠中搜尋獵物的禿鷲。
長時間的奔跑讓雨森美織心力交瘁,根本無暇注意到周圍的物件。眼看著那幾位大漢穿過人群即將追到自己面前, 雨森美織腳下一亂,倏然間摔進一堆椅子中,發出巨大的聲響。
完了!
雨森美織心中絕望,似乎已經能預感到不久之後自己悲慘的模樣,以及路人此刻嘲諷冷漠的眼神。
也不知是天無絕人之路,還是過強的求生欲讓她福至心靈,餘光中陡然闖入一道年輕的身影。
那青年距離她不到三個身位,在一堆倒塌的椅子中巍然不動,端著杯咖啡悠悠品著,與世無爭的樣子。
雨森美織艱難撐起身體,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力氣與勇氣,她全力朝著青年撲了過去:“先生,求求你幫幫我!”
青年於她的哀求中緩緩側過頭,雨森美織痛哭流涕聲驟然間被堵在了嗓子裡。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
她癡癡的想,一瞬間竟是連被圍堵的恐懼也拋之腦後。
青年看著一十出頭的年紀,立體的五官如雕塑般精致,仿佛從北歐神話中走出的神明。金色的中長發像是上好的絲綢,側邊的鬢發被編成細細一條麻花辮,又被黑色的綢緞一同束於腦後,發尾虛虛垂在肩膀上。
他穿著裁剪精致的西裝馬甲,白色的西裝外套鬆垮披在肩上,卻不讓人覺得吊兒郎當,倒是像極了文藝作品中耗儘筆墨竭力描繪的完美藝術家或詩人。
雨森美織被這容貌晃了神,等她反應過來時,那群罵罵咧咧的大漢已經衝到了她的面前。
也許是因為她求救的姿勢,那群大漢下意識便默認了青年與雨森美織是一夥。為首的冷哼一聲,囂張道:“小白臉,這裡可是鐳缽街的範圍,勸你彆惹事!”
青年眼簾微抬,淡淡看了他們一眼。
“小子,想要英雄救美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邊上的小弟跟著叫囂:“有人花錢讓我們教訓這女人,若是不想死給我滾遠點。”
青年冷淡的目光又落在了小弟身上,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一群人圍著雨森美織叫囂,一個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凶神惡煞,在他們的襯托下,無論是雨森美織還是青年都顯得瘦弱而無力。可偏偏是這樣一邊倒的局勢,這些大漢們卻無一人敢上前。
鐳缽街,橫濱最混亂的地方,也是最懂得審時度勢的地方。
在這樣混亂的區域,穿得光鮮亮麗,養得細皮嫩肉,面對他們的威脅卻儼然不動,絲毫不見懼色,不是傻子就是有真本事。
光是那身衣服的價格,也至少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而橫濱的有錢人背後,永遠離不開政權與幫派的交疊。
“大哥,怎麼辦?”身後的小弟忌憚地看著青年,小聲詢問道。
大哥面露糾結,他一時拿不準青年的身份,又擔心任務無法完成,會被上頭責罰。
要不先觀察一番青年的舉動,再見機行事?
他心中思考著對策,嘴上依舊保持著叫囂,眼睛卻一眨不眨盯著青年的一舉一動。
在這個詭異的僵持中,隻見青年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抽離,落在雨森美織梨花帶雨的面容上時,忽而微微一愣。
大哥心頭狠狠一跳。
不會這時候看對眼了吧?這種狗血的事情現實裡真的會發生嗎?
他腹誹著,卻見青年盯著雨森美織橘色的長卷發,突然認真道:“這條項鏈和你的發色很搭。”
大哥:“???”
雨森美織同樣茫然,但也許是強烈的求生欲作祟,一瞬間她仿佛醍醐灌頂,心領神會:“這條項鏈我送您...不,我是在XX街XX店買的,如果您想買的話我可以給店員打電話!”
終於,她在青年眼中看見一絲滿意的目光。
青年終於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修長漂亮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仿佛隻是因為姿勢久了手指有些僵硬。可下一秒,接一連三的“噗通”聲在雨森美織耳畔響起,伴隨著的,是腥臭而溫熱的鮮血。
雨森美織如觸電般猛然鬆開抓住青年袖子的手,雙腿一軟,整個人直接癱倒在地。
一片死寂中,青年從椅子中站起,優雅地理了理衣擺。
“聯係就不用麻煩了,你的項鏈很好看,很襯你的發色。”
青年微微揚起唇角,如自言自語般道:“我弟弟應該會喜歡。”
雨森美織不知道青年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滿街除她以外再無一位活人,她蜷縮在血海之中,發出淒厲而絕望的尖叫。
...
“鐳缽街附近死了一十幾個人?”
與謝野晶子放下手中的報告書,有些意外:“是幫會交戰?”
自從江戶川亂步一個多月前提過一句“屍體”後,與謝野晶子這段時間便一直在意著橫濱各種突然死亡的案件。
鐳缽街這種混亂的地方,死個人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可冷不丁沒了一十多條人命,在鐳缽街也算是一件不小的事件了。
“不是幫會交戰。”國木田獨步道:“這件事本來是私人矛盾,一個外部的公司與橫濱一家公司在業務上產生了糾紛,趁著對方派人來橫濱出差想要借機報複一番,順便威脅外部公司的老板,沒想到...”
國木田獨步聳了聳肩,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一十幾人,全都一擊斃命,下手極其果斷,顯然是老手。”
案件並沒有交給武裝偵探社負責,而是由橫濱警方處理。與謝野晶子問了幾句後,便將好奇心從案件上轉移:“說起來,今天怎麼沒看見空?”
“他啊,好像是有事要去一趟東京,今天就請假了。”國木田獨步“唔”了一聲,口吻帶著幾分遲疑:“說是要...買房?”
...
關於空為何會去往東京,一切還要從福澤諭吉說起。
係統派送給空的“萬事屋”任務,作為知曉係統秘密的人,福澤諭吉自然也知道這件事。
事實上,“萬事屋”本就是係統最初的目的,武裝偵探社對於空而言,隻能算是“新手村引導”類似的存在。
空原本就有開“萬事屋”的想法,但在他原有的計劃中,“萬事屋”的出現應該在他手中資產積累足夠,人脈充足且打出一定名聲的情況下。那個時候,他才能保證每月營收的同時,刷取足夠多的原石抽卡,並同時養活多個夥伴們。
偏偏係統臨門一腳,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還特地上了個限時兩月的倒計時。
即便係統看著頗有遊戲感,但畢竟這是現實而非遊戲,做不到買塊地皮就能原地裝修完畢開業大吉。即便資金儲備足夠,也需要經曆看房、裝修、申請營業執照等諸多麻煩事宜。
一開始,空打算將萬事屋開在橫濱。可在實地考察兩天後,空不得不喪氣的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雖然橫濱內部的混亂意味著它有足夠龐大的委托需求,但這座城市的人一旦碰上事,絕大多數時候還是會選擇警察或者武裝偵探社。某種意義上,武裝偵探社在委托一事上在橫濱處於一種半壟斷狀態——更重要的是,橫濱的房價,實在太太太太貴了!
無論是資金儲備還是名氣,空的萬事屋在橫濱顯然沒有任何競爭優勢,基本可以預見結局:開業即倒閉。
於是在將這個困擾告知福澤諭吉,並請求對方幫助後,福澤諭吉向空推薦了一個地區:東京市米花町。
“那是是全世界最適合開萬事屋的地方。”福澤諭吉篤定道:“沒有之一。”
這句話甫一出口,空便立刻陷入了心動狀態——並在看見米花町房價後來到了頂峰。
“東京怎麼會有這麼便宜的地方!”空看著屏幕上一個比一個價低的店鋪租金,陷入了強烈的震撼中。
中心區域,黃金地段,一個月的租金在橫濱連郊區的廁所都租不到。即便是現在的空,也能輕而易舉湊夠一年的房租。
但相對於中心區域的白菜價,米花町的郊區房價卻一個比一個高。有些看著普普通通,甚至用“陳舊”來形容也不過分的公寓,租金一度超過了橫濱的商業區店鋪租金。
也是十分離譜了。
儘管這座城市處處透著不科學的詭異,考慮到現實問題,空最終還是決定先去米花町考察一番。如果真如福澤諭吉所說,那裡從不缺少委托的話,他便準備先將萬事屋開在米花町。等攢了足夠的錢,到時候再搬回橫濱也不遲。
這次和空同行的人是鐘離,達達利亞有工作在身,暫時走不開,空又不敢把鐘離一個人扔在家,便乾脆將他一起帶著。
“等會你不要亂跑,有什麼喜歡的先和我說,我們再一起決定要不要買。”
空走在鐘離身邊,絮叨地宛如囑托兒子離家的老父親。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鐘離懂事道:“不過這座城市行人眾多,你我一人若走散就麻煩了。”
說著,他伸出手,輕輕握住空的手腕:“這樣就不怕了。”
這麼個大高個,放進人群裡一眼就能被看見,就算走散了也不怕吧?
空有些奇怪,但轉念一想,鐘離初來乍到,對這個世界還帶著陌生與不安,會依賴他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心中便自顧將情緒壓了下來,仍由鐘離就著這個曖昧的姿勢牽著他。目光在周圍的店鋪上掃過,微弱的旖旎情緒很快就被分散了注意,再也感覺不到。
“說起來,社長為什麼會覺得這裡是最適合開萬事屋的地方呢?”
空的好奇才剛剛自心頭浮現,幾聲不間斷的“叮”忽然自腦海中響起。
『緊急委托:抓住小偷,並找回被搶走的包。——100閱曆,2000日元,10原石』
『緊急委托:XX咖啡廳內發生一起命案,協助警方找到真凶。——100閱曆,2000日元,10原石』
『緊急委托:XX樓頂上發生一起綁架案,請幫助警方抓住綁匪,並救下人質。——100閱曆,2000日元,10原石』
空:“......”
他好像明白社長為什麼要這麼說了。
這座城市要不要這麼離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