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十五分鐘前。

正忙著趕往第二個排查點的空, 收到了來自田山花袋的信息。

“剛才有個人發布了關於天川明的信息。”

花袋說著，將一張截圖發送到空的手機上。

ID名為“リナちゃん”的用戶發布了一條推特：我剛剛在XX街XX路的居酒屋邊發現了天川明的行蹤！

“之前你們的推測我感覺很有可能，我怕被上面發現天川明的行蹤, 就暫時把她的推文隱藏了。”花袋道：“地點就在你們附近, 這個博主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我怕她會尾隨天川明, 遇到危險。”

“明白！”

空毫不猶豫道。

調查任務雖然重要，但比起完成任務, 抓住天川明才是他們的第一目標。

十五分鐘後，他與達達利亞在小巷中目睹了自稱“老鼠”的青年與天川明的相遇, 以及葛上裡奈的作死偷拍行為。

好巧不巧的是，這位膽大的小姐正好是差點看見他與達達利亞使用風之翼的人。

空在心中感歎著命運的神奇，握著費奧多爾的手不放, 將身體擋在了葛上裡奈面前。

“快走！”他顧不得與葛上裡奈寒暄, 連忙道。

葛上裡奈也意識到現在不是拖延的時候，她匆忙道了句謝，帶著滿身慌張逃離了小巷。

費奧多爾望著眼前的金發少年，唇角揚起：“打擾彆人的對話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哦。”

他似乎並未對葛上裡奈的逃跑感到絲毫憤怒，可這幅平靜的表情卻讓空陡然警惕起來。

有些人從不會將情緒表露於臉上, 而這樣的人，往往是最危險的。

紫水晶般的雙瞳泛著黝黑的深諳, 有那麼一瞬間, 空仿佛看見了深淵。

巨大的危機感從空的心底浮現，多年的戰鬥經驗讓他第一時間鬆開了費奧多爾的手，一個後撤與他拉開距離。

隨著他的動作，潛伏於樓上的達達利亞迅速拉開彈弓，對著費奧多爾的方向射出一箭。

包裹著元素力的一箭發出了子·彈般的破空聲, 費奧多爾眼角微動，驚訝的情緒還未來得及流動，那一束水藍色的光芒便穿刺了他的身體。

——卻並未有血液的飛濺。

幻術？

空眉頭微皺，可很快卻推翻了這個想法。

剛才碰到的手腕是實體，並非幻覺製造，他不至於連這一點都無法判斷出來。

無需空多言，達達利亞又是幾箭射出，費奧多爾卻沒有絲毫閃躲的動作，仍由那些殺傷力巨大的箭矢穿過自己的身體。

這一次空觀察得格外仔細，箭矢穿透費奧多爾身體的一刻，他的身體出現了實實在在的破壞，卻在箭矢離開後如被操縱的細沙般迅速愈合。

空迅速展開元素視野，果然，眼前的費奧多爾身體充斥著類似岩元素力的能量，竟是一粒粒砂礫彙聚而成。

“原來是傀儡啊。”空冷笑一聲：“我說呢，在全城都在搜找天川明的情況下，居然敢一個人跑來找他。”

見自己的秘密被拆穿，費奧多爾也不生氣，

狹長的狐狸眼一眨不眨地凝視了空片刻，嘴角忽然向兩側裂開，露出深邃的笑容。

“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人。”

“...你在說什麼？”空心中狠狠一顫，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忽然浮上心頭。

沒有慌亂，沒有失措，費奧多爾是那樣平靜，仿佛早就預料到這一切。

“福澤諭吉與森鷗外這段時間到處奔波，果然是因為你，還有那一位啊。”費奧多爾抬起頭，目光穿破空間，對上潛伏暗中達達利亞的目光。

二人神色齊齊一凜。

“你們兩個，比我想象中還要有趣呢~”

如此前言不搭後語的對話，卻讓空陡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

“你早就知道我們會出現...不，你故意在等我們出現？！”

話到最後，空的聲音已經十分篤定。

以費奧多爾的能力，怎麼可能在這裡浪費了如此之久的事件與天川明廢話，即便想要和人合作，直接把人打暈帶走不就好了？

一個潛伏於裡世界，能夠輕易找到所有人都無法找到的天川明的人，會連一個普普通通路人的尾隨都注意不到麼？

不，他在等待葛上裡奈的靠近！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還是沒有戰鬥能力的女人，在發現犯罪嫌疑人的第一刻一定會將消息散播出去，而非單打獨鬥。

如今關注天川明的人大都彙聚在網絡，所以推特一定是她的第一首選。

當然，葛上裡奈也有可能會選擇報警。但無論是何種選擇，與橫濱警局合作，又時刻盯著網絡動態的花袋一定會第一時間知道這件事，因為擔心被幕後黑手察覺到天川明的痕跡故意壓下消息，通知距離最近的武裝偵探社成員——也就是他。

為什麼葛上裡奈能當著費奧多爾的面順利逃脫，甚至堅持到他與達達利亞趕來？

那些意外的表情，慌亂的情緒...不過都是做給他們看的一場戲罷了。

“你到底要做什麼？”空壓下心中的震驚，厲聲詢問。

“隻是好奇罷了。”費奧多爾的語氣似乎帶著幾分友好，回答的內容卻是模棱兩可：“比起關注我，建議你們趕緊去追天川明哦。”

說話間，費奧多爾的身體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坍塌，無數細沙從他的袖口、褲腿滑落，落在地面，發出窸窣的聲音。

莫名其妙！

空在心中罵了一聲，也知道光靠他與達達利亞根本無法抓住費奧多爾。眼前的人不過是細沙捏造的傀儡，來去無影，除非是納西妲或者雷電將軍這樣可以潛入精神體的人，才能透過傀儡將人留住。

現在的他們，還是太過弱小了。

“何必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呢？”空冷笑一聲，大大方方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空，有本事直接找我，彆牽扯其他人！”

面對空的豪爽發言，費奧多爾卻是愣了一瞬，似乎沒有想到空會做出如此回答。他的眼角肌肉微微抽搐，似是想要發出大笑，卻又強行忍住，最終用一個含蓄的笑容回應了空的話。

“費奧多爾。”

留下一個沒頭沒尾的名字後，費奧多爾便徹底化為一堆砂礫，消失在二人視野之中。

“真是和他的自稱一樣，像個老鼠無影無蹤。”空不爽地踢了沙子一眼，隻覺得渾身上下不得勁。望著從空中跳落的達達利亞，他鬱悶地擺了擺手：“走吧，去追天川明。”

達達利亞望著一地砂礫，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沉默了一瞬，隨即點點頭，若無其事道：“好。”

...

橫濱某處咖啡廳內，費奧多爾睜開了雙眼。

雖然實際使用異能力的並非是他，而是他的下屬伊萬·岡查洛夫，但將自己的精神賦予傀儡，並加以操縱，依舊耗費了他不小的精神力。

端起眼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費奧多爾的眼中浮現出些許笑意。

從那位名叫“達達利亞”的青年射出的一箭開始，費奧多爾便可以篤定，那並非是純粹的異能力。

原本的計劃被打破的確可惜，可能夠發現這樣一個神奇的存在，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尤其是那位叫“空”的少年，他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實在太過詭譎。異能力雖然特殊，卻和小說，遊戲中的超能力概念無二，它擁有著多種多樣的運用方式，但核心卻是唯一的——也就是說，不會存在多重的力量。

但無論是空還是達達利亞，表現出來的都不像是純粹異能力的樣子。

他的願望從來都是鏟除所有的異能力者，可如今出現的突兀二人，倒是要讓他好好商榷一番了。

“很有趣吧，我們港口黑手黨的新成員，還有那位武裝偵探社的空。”

一聲帶著輕笑的口吻從背後響起，直到這時，費奧多爾的雙眼才第一次浮現出真正意義上的驚訝。

“...港口黑手黨的太宰治。”

“哦？”太宰治挑了挑眉，口吻卻不見驚訝：“你居然知道我？”

“...傳聞是森鷗外親自培養的繼承人，著裝與森鷗外相似，又纏繞著繃帶，還能找到我的行蹤。港口黑手黨中，也隻有你符合這個條件了。”

費奧多爾回過頭，不掩雙瞳的冷意。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你滿心都在空與達達利亞上，隻要稍微調查一下橫濱的監控，想找到一個如此...”太宰治斟酌了一下措辭：“奇裝異服的男人，並不是一件難事。”

費奧多爾的瞳孔微微收縮，嘴角卻難以抑製地揚起：“原來是這樣！”

“教訓可得牢牢記住哦~”太宰治微微一笑：“省得以後連吃兩次虧。”

“我可是很清楚的記著每一個經驗呢。”見太宰治並沒有任何動作，費奧多爾反而淡定起來，似笑非笑地望著太宰治：“你特意找我，可不是為了教育我一番吧？”

面對費奧多爾的詢問，太宰治食指輕點桌面：“不要這麼緊張。讓我猜猜，你和天川明說的那些話，是你原本的計劃吧。如果天川明真的按照你的計劃行動，那麼他背後那些人必定會因為反噬暴斃。橫濱最不缺貪心的人，為了那筆龐大的資產，他們必然會陷入爭奪中。而同樣參與了這件事的上頭，為了掩蓋橫濱政府與異能特務科的過失，一定會選擇用最快，最隱蔽的方式去解決。”

“說起來，橫濱政府最近關押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異能力者呢——澀澤龍彥。”

太宰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口吻輕鬆而篤定：“你的真正目標是他。想利用澀澤龍彥的異能力鏟除橫濱的異能力者，我猜得沒錯吧。”

他轉過身，與費奧多爾面對面道：“如此大費周章，有沒有考慮換一種方式？”

直到這時，費奧多爾的目光才真正認真起來。

“你想要做什麼？”

“做什麼？”太宰治卻是一攤手，仿佛很驚訝一般：“以你的智商，我以為你早就猜到了。”

“——當然是與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