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正月快過完, 賀明雋和師兄們都要離開金城繼續出發了，他們都沒有再遇到什麼大-麻煩。

在金城的這段日子，賀明雋也沒有閒著。

他們因為除掉作惡的狐妖揚了一把名, 就有幾個本地的捉妖師或是不服或是質疑來找他們交流, 其中還有人自視甚高, 一見他們師兄弟四人竟是以賀明雋一個孩童為主, 更是毫不遮掩自己的嘲諷和輕視。

賀明雋不會因此生氣。

白送上門的學習資料和經驗，他若拒絕, 實在有些卻之不恭。

他用實力教他們一個道理：有本事不在年齡高低。

賀明雋的捉妖師之路，幾乎全靠自己摸索, 集百家之長、在實踐中進步。

他學習能力不錯, 很擅長舉一反三融會貫通，改進不足並研究出加強版。

一路見證他成長的三位師兄愈來愈麻木了。

什麼事到了小師弟這裡都變得格外簡單。

以前他們的經濟狀況，不說捉襟見肘吧，可也有些緊緊巴巴的，他們本來還有些擔心這次遊曆要吃不少苦, 結果呢，他們的錢袋子越來越鼓。

全是小師弟的功勞。

以前他們出門都不好意思把捉妖師的牌子亮出來，可現在，他們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起個什麼名號，沒準兒他們真能將師門發揚光大呢。

對此，賀明雋沒有什麼意見, 他隻事先聲明自己絕對不會收徒。

大師兄沒忍住笑道：“你才多大，就開始考慮那麼遠的事了？”

一師兄跟著笑了一聲, 忽然反應過來，他們雖被小師弟稱為“師兄”，可實際上他們和他的徒弟沒太大區彆, 那笑就僵在了臉上。

四師兄則是抿抿唇，眼神都黯淡了幾分——是不是他太笨，讓師弟教得不耐煩了？

之後賀明雋就發現，在教學時四師兄有些低落，也不怎麼提問了。

問清楚原因後，賀明雋就道：“我沒有不耐煩，四師兄不用和我比。”

他這都多少年的學習經驗了。

賀明雋這話很拉仇恨。

若是換了心胸狹窄之人，隻怕早就生了妒忌或是被打擊得不願努力了。

可四師兄並沒有那麼複雜的心思，他還多少被安慰到了，又好奇地問道：“那師弟為何不願收徒？這一身本事如果傳不下去，多可惜啊。”

賀明雋：“沒那個閒心。”

“我是說……”察覺到這話容易引人多想，賀明雋又補充道，“我沒閒心去教外人，師兄們不一樣的。”

隻有三位師兄才是任務要求保護的人。

四師兄聽了這話，唇角翹起小小的弧度。

之後，四師兄的心態更穩了，不驕不躁地跟著賀明雋學習。

*

離開金城，他們一行人就按照賀明雋規劃的路線繼續前進。

四月初，他們才到達海邊。

三位師兄都是第一次見到海，面對那波瀾壯闊的場景，他們都有些心潮澎湃。

不過，四師兄敏銳地注意到很多漁民看他們的眼神不對勁。

他們是外鄉人，而且到了南邊之後，大師兄那高大威猛的身材就更突出，因此他們經常收到打量的目光，有些還含著戒備。

但小師弟收到的目光大多是溫和帶著笑意的。

可現在這些人主要盯著小師弟，那眼神，有些滲人。

“師弟……”四師兄輕輕扯了下賀明雋的袖子。

賀明雋視線掃了一圈，道：“無妨，先找地方歇腳吧。”

他們來到一個勉強可以稱之為集市的地方，找了家餐館。

一師兄也察覺到不對勁：“是不是在他們眼中，我們就是待宰的肥羊？小師弟為何執意來此處？”

賀明雋：“有事。”

回答了，又像是沒回答。

等飯菜上桌，不用賀明雋提醒，一師兄都聞出不對勁，食物中加了蒙汗藥。

“等等！”一師兄按住大師兄拿起筷子的手。

一旁上完菜就沒離開的店家用圍裙擦著手，殷切地問：“客人是有什麼不滿意嗎？”

一師兄在糾結要不要戳穿，這畢竟是人家的地盤。

賀明雋就直接道：“飯菜不乾淨。”

“怎麼會呢？”店家說著，臉上那憨厚又局促的笑就消失了。

店家吹了聲哨，很快就有拿著魚叉的漢子陸續湧進這家小餐館。

三位師兄都站起身，防備起來。

“這是什麼情況？”

賀明雋不動如山，淡淡道：“大概是想把我當祭品丟進海裡。”

“小師弟！”一師兄的語氣嚴厲起來。

這種事小師弟怎麼能瞞著，讓自己置身險境？

縱然小師弟在捉妖上很有本事，可面對這麼多人，隻怕雙拳難敵四手。

外面的聲音雜亂，有些人嗓門較大，那話就飄了進來——

“今年的祭品有了！”

“這白白嫩嫩的娃娃肯定能讓海神大人滿意！”

“一定不能讓他們跑了！”

……

聽到這話，一向遲鈍的大師兄都忍不住罵道：“真是愚昧無知！海神怎麼會吃人？肯定是妖怪！我去和他們說，我們是捉妖師……”

一師兄勸阻：“他們不會聽的。”

賀明雋這時才站起身，將化成貓的零三拋出去。

黑貓落地，瞬間變成一隻威武、體型堪比牛犢的豹子。

本來打算圍上來動手的漁民被嚇了一跳。

零三發出一聲怒吼。

近處的漁民更是連連後退，還有人摔倒被踩了幾腳，又將彆人絆倒。

“妖、妖怪！”

“快逃啊！”

這時，一股白霧升起，周圍沒有風，那些想逃跑的人卻被“刮”了回來。

賀明雋足尖點了下地面，輕飄飄地落在零三身上，然後緩緩開口：“我是媽祖娘娘座下的童子，媽祖娘娘得知此處有妖孽作祟，假冒海神迷惑無知百姓，特派我下來誅滅妖邪。”

本來一臉緊張準備大打一場的一師兄在後面憋笑——真沒想到，小師弟還有當神棍的天賦。

大師兄則是茫然中又帶著點震驚和恍然——小師弟真是仙童下凡嗎？難怪如此不同尋常。

四師兄眼睛亮晶晶的——師弟可真聰慧啊！

賀明雋掉了兩顆乳牙，此時恒牙還沒有完全長出來，為避免說話漏風，他語速很慢。

不過這樣更顯格調。

先前那兩招已經將眾人鎮住了，現在賀明雋用稚嫩的嗓音說出格外有條理、不像五六歲孩童能表達出的內容，他的聲音不大卻很有力量，而且他的模樣確實精致得個小仙童，於是，本就迷信的漁民根本不會質疑，連忙跪拜請罪，稱自己有眼無珠，求他不要和他們計較。

賀明雋很能端得住，叫他們起身，讓平時有威望的人上前來。

他淡定地開始吩咐他們找出最堅固大小合適的船，去尋找他需要之物，準備改造船……

賀明雋隻發號施令，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

畢竟這是一群連吃人的海怪自稱是神都信的人。

或許其中有之前不信所謂的海神、現在也不信賀明雋的人，但大勢所趨，為避免被打成異端，以及抱著除掉胃口越來越大的“海神”的希望，這些人依舊會保持沉默。

如賀明雋所料。

有小孩提出疑問：“神仙不是會法術嗎？為何還要用船？”

家長立即諱莫如深地捂住他的嘴，還打了兩下警告道：“胡說什麼！仙人自有他的道理。”

*

等漁民散去，一師兄還是有些為賀明雋的大膽而心驚膽顫。

“你就不怕被戳穿嗎？我以為你是以此為借口敷衍過他們好找機會溜走呢。”

一師兄說完，又意識到不對。

小師弟是有計劃到這裡來的，恐怕對一切早有預料。

“你真的要去殺海怪？還是彆有目的？”

賀明雋：“殺海怪便是我的目的。”

他需要那海怪……的屍體。

等待船改造的這段時間，賀明雋也沒有閒著。

他除了指示眾人，還施展幾次仙術，其實那完全就是醫術、科學知識和不那麼科學的術法，隻是這裡的人不懂。

除此外，賀明雋還曬了些鹽。

這個時代的平價鹽吃起來發苦，而精鹽又很貴。

賀明雋現在是不缺銀子，但畢竟來都來了。

這些更讓漁民相信賀明雋就是天上下凡的仙童，乾起活來更加賣力，絲毫不敢偷懶。

許多年富力強的漁民齊心協力，不出半個月就將賀明雋需要的船準備好。

賀明雋仔細檢查一遍，又觀察好天象，就選了個合適的日子出海。

船上隻有他們師兄弟四人和一隻豹子。

漁民們看著那船不需人力控製就能行駛，都大呼是仙術，覺得他們肯定能除掉妖怪凱旋的。

看著海岸上的人群變得越來越小，一師兄不禁感歎：“這些人真是可……可恨又可憐！”

大師兄讚同道：“是啊，誰的話他們都信，萬一以後再來一個妖怪說自己是神仙呢？”

賀明雋沒說話。

或許一開始面對“海神”，眾人也是懷疑的，可是海怪體型巨大，能卷起海浪、掀翻船隻，相較之下，普通人的力量變得如此微不足道。

漁民們對抗不過，也沒有勇氣反擊，比起將孩子喂給海怪換去短暫的安寧，他們大概更願意用祭祀海神這種說法。

眼見著孩子越來越少，或許某一天下一代就斷了，他們不願再這樣下去，解決辦法竟然是綁外來的孩子。

現在有賀明雋幾人願意出頭，且他們又沒有勇氣和能力對付賀明雋，就隻能接受現實、聽他差遣。

他們也更願意相信賀明雋所言為真。

船越飄越遠，岸上的漁民依舊沒有離開，連成一片模糊的人牆。

四師兄忽然開口問：“解決了海怪之後，師弟還有什麼打算？”

現在他們都不問賀明雋有沒有把握、能不能應付得了。

這一路的經曆讓三位師兄無比確定，小師弟的很多操作於一般人而言是莽撞，放在他身上就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四師兄這麼問，是想知道賀明雋之後是否會在這裡多留一段時間。

他有些同情那些被吃掉的孩子，但他一想到這些人原本想對師弟下手，就對他們沒有好感。

賀明雋：“之後……也該回去了。”

賀明雋可沒什麼救世濟民的慈悲心，他就是衝著海怪而來，東西一到手就返程。

劇情中提到過，女主為了采一種膠珠幫男主治眼睛，來到一處海島，同樣差點被漁民綁去當祭品，她還驚動了海怪，一番殊死搏鬥才逃生采到藥，之後還留下幫助村民破除蒙昧重建家園。

那是十年後的事了，此時膠珠還沒長成。

否則賀明雋就順手采了。

賀明雋想殺海怪，是為了取魚骨煉製骨鞭。

他如今是一副五短身材，太笨重的武器用不了，輕巧的武器和成人打起來又沒有多少優勢，他一路也積攢了一些暗器，但還是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

鞭子就挺合適。

賀明雋確認海怪所在的位置後，就把船停下，將零三劃出一道傷口綁著丟進海裡——釣魚。